第三十五章:夜色靜謐,天涼如水
距離巫山鎮十幾里外的一處竹林深處，已經能夠簡單行走的李沐風坐在竹椅上，看著眼前之人不停的揮刀。
那天下午，納蘭玉容答應教李沐風練刀，這可讓李沐風激動壞了，恨不得即可就下床，可他傷的確實有些重，一直到第四天，傷勢才開始轉好，而他終于可以下地了。
相較于當日橫江一刀帶給李沐風的驚艷絕倫，此刻納蘭玉容一板一眼的刀法顯得很是索然無趣，來來回回，始終是那幾式刀法，這讓原本心懷激動的李沐風感覺有些無趣。
良久，納蘭玉容收刀站立，目光隨即看向一旁懶洋洋的李沐風，問道：“看出來了嗎？”
李沐風一臉懵逼，很是無語的看著納蘭玉容，感覺這姐們有些神神道道的，正當他準備胡說八道些什么時，納蘭玉容再一次演練起刀法。
“看出來了嗎？”
李沐風搖頭，納蘭玉容繼續演練刀法，也不解釋什么。
數次過后，李沐風終于調整心態，開始用心琢磨納蘭玉容的一招一式，可是依舊沒有什么發現。
就當他感覺雙眼有些酸澀，準備揉眼睛時，一抹寒芒當頭劈下，下意識，李沐風便準備閃躲，可最終他沒有這樣做，反而瞪大眼睛，感受這一刀的不同。
生死之間，李沐風終于知道納蘭玉容讓自己看什么了。
感覺！
她的刀帶給人的感覺！
一直以來，李沐風都認為刀走霸刀，講究一刀斷乾坤，追求最大的殺力，不斷琢磨該如何讓自己的刀速度更快力量更強。
而此刻，他在納蘭玉容這簡單的一刀中感受到了別的東西，可具體該如何形容，他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只能在腦海中不停的回放這一刀。
甚至，他都忘記了還停留在他頭頂的刀，眼神有些迷離，嘴里還不停的碎碎念，嘟嘟囔囔，說些個納蘭玉容聽不懂的話。
“納尼，這難道就是劍客的勢，或者是信念，還是說最強奧義？”
李沐風的腦海里冒出無數的小星星，無數個答案，但很快便都被他否定，直到最終，他給這種感覺下了一個很武俠的定義：刀意！
顧名思義，刀客與手中刀共同產生的意志，簡單點說就是：你認為自己的刀無堅不摧，而當這個想法足夠堅定，且越來越堅定時，這個想法就會變成一股意志，而當這股意志足夠強大時，你揮出的每一刀就會與自身的意志相結合，意志多強大，刀便多強大。
當然，李沐風感覺這有些玄乎，就跟自我催眠一般，不停的給已經灌輸一個想法，然后還要讓自己無比的堅信這個想法。
這是李沐風自己的解釋，至于納蘭玉容…
不好意思，對方壓根就不解釋，直接扔下李沐風，自己去準備晚飯去了。
也不管自己想的對不對，此刻，李沐風在想一個問題，那就是，自己手中的刀該是怎么樣的？
對于自己的刀，自己又該賦予什么樣的意志？
想到這，李沐風不由想刀自己用刀的初衷，那就是兩個字：霸道！
額，思路有點飄了，李沐風拍了拍自己腦袋瓜子，收攏思緒，手指摩挲著手中的刀，感受著刀身上傳來的絲絲涼意，腦海中走馬觀花閃過一個個答案。
最終，李沐風選擇了一個“斷”字，一刀兩斷的“斷”。
因為，李沐風感覺世間最爽利的事莫過于一刀的事，當然，他也不是那么較真的人，真要一刀不行，那就十刀八刀，甚至是無數刀…
而這，就是李沐風的意志體現！
更南面的廣袤山川之中，一座由塊塊巨石壘成的高大城墻在崇山峻嶺中冉冉升起，在巨城的周圍，忙碌著無數身穿獸皮的壯碩男子，他們的面貌和高人差異不大，只是個子更高，身體更加的壯碩，尤其是大腿和手臂肌肉虬結，極具爆發力。
這是南蠻歷史上第一座城池，也是南蠻達魯王一統南蠻部落后做的第一件事，打造一座屬于南蠻自己人的城池南蠻城。
而他的這一舉措，極大的凝聚了南蠻各部，讓原本還矛盾隔閡嚴重的南蠻各部開始了真正的融合，而當所有南蠻人看到這座高大的南蠻城，屬于他們南蠻自己的城池后，那種歸屬感無疑讓達魯的威望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現在高高的城池之上，達魯王原本威嚴的臉龐掛起笑容，他緩緩伸出手臂，攥緊拳頭，隨即握緊的拳頭撞擊在他的胸膛，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與此同時，無數的南蠻人望著城頭的達魯王，他們同樣攥緊了拳頭，然后捶擊在胸膛之上，臉上寫滿了無以言語的狂熱。
達魯王 達魯王…
嘶吼聲刺破云層，傳入更遠方的天機，傳到一座座熱火朝天的軍營之中。
仿佛是在回應著什么，遠方的軍營中同樣想起震天的吶喊，呼喚著他們南蠻人心中的王。
良久，南蠻王放下手臂，指向了北方，指向了明武朝。
只聽他說到：“哪里曾經是一個強大的國家，他們地大物博，擁有數之不盡的財富和吃不完的糧食，有美麗的衣服和漂亮的房子，而他們稱呼我們為蠻夷，也就是未開化的野人，連征服我們的欲望都沒有，對我們整個南蠻族不屑一顧。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我們南蠻部落沒他們強大，所以，我們只能忍讓。而現在，我們南蠻部落擁有了自己的城池，擁有自己的軍隊和無比鋒利的戰刀、鐵甲，我們已經強大起來了。
那么，我的子民們，我們是不是還要忍氣吞聲，還要繼續待在這吃人的大山中，整日與兇猛的野獸搏斗，讓我們的后代子孫與我們一樣，在苦難的邊緣掙扎？”
沉默！
整個城池回蕩著達魯王的怒嘯，他的神情充滿了憤怒，他的話語充斥著敢叫日月換新天的豪情壯志。
“告訴我，你們敢不敢舉起手中的戰刀，用你們的鮮血，為我們的后輩殺出一條血路，殺出一條不用擔驚受怕、不用一次次生死相搏才能艱難生存的未來？”
所有南蠻人面紅耳赤，神情堅毅，仿佛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他們再一次攥緊拳頭，挺起胸膛，發出猶如野獸般的怒吼。
“敢敢敢…”
“哈哈哈，好，今年第一場雪，便是我南蠻健兒出山之時。”
南蠻城中，一名一眼便可以確認是漢人的青衫儒士站立在窗口，遠遠聽著無數南蠻人的興奮咆哮，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
此刻，在他的身后站著十八位南蠻人，他們一個個氣勢如虹，渾身殺氣翻騰，如同殺神附體，身上氣機更是深不可測。
此刻，其中一名大漢開口道：“師傅，此次出山，我等定然讓整個明武朝知道師傅你的威名，讓他們為曾經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只是，他有些激動的豪言壯語并沒有得到回應，青衫儒士只是靜靜站立，良久才開口道：“出山后你們務必小心，中原多奇人異士，高手更是多如過江之鯽，切不可妄自尊大，用心輔佐大王，建立不世之功勛，知道嗎？”
聽到青衫儒士的話，十八人齊齊彎腰，然后躬身道：“弟子領命！”
青衫儒士姓李，名為明，字忠，二十年前，他如喪家之犬，背負一家一百多口人的血海深仇，以及整個明武百姓的冷嘲熱諷來到了這個蠻荒之地，接著，他花了二十年的時間，讓整個南蠻部落煥然一新，而他的心中有一把火，一把能夠將整個明武朝都點燃的熊熊烈火，而這把火已經燒了二十年。
深秋已近，竹林中的些許竹葉泛著微黃的光澤，在微風的吹動下，紛紛揚揚的散落向大地，然后有被人為的卷起，繼續在天空中飛揚旋轉。
午后是李沐風難得的自娛自樂的時間，當然，多數時間他玩的還是刀，這并不是李沐風如何喜歡，主要是這個世界太乏味，而他的身邊還有一個比這個世界更乏味的人納蘭玉容，俗稱納蘭冰女。
當然，這個稱呼李沐風也只敢在心里默念，他感覺自己真要當著納蘭玉容的面說出來，那他可能就呼吸不到下一秒的美好空氣了。
刀刃翻滾，李沐風手中的刀仿佛具有某種靈性一般，刀刃裹挾著一團竹葉，讓他們隨著刀刃飛舞，但卻始終不落，尋常人如果見到這一幕，定會大感驚奇。
不知何時，竹屋前已經多出一人，一襲白袍，腰配臨淵。
來人正是納蘭玉容，而她腰間所配之臨淵，則是江湖無數刀客求之而不得的無上寶刀，刀出，如臨深淵！
收起刀，李沐風掛起招牌是的憨厚笑臉，迎著納蘭玉容走了過去，隨即，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身邊。
對于李沐風的動作，納蘭玉容精致的鼻尖微微一皺，聲音清冷道：“輕浮散漫，不敬師長，該打。”
說完，納蘭玉容也不等李沐風反應，白袍長袖一卷，木屋中的兩柄竹刀飛出，分別落在兩人的手中。
一貫性的握住刀，李沐風還沒有反應過來，納蘭玉容的竹刀已經劈來，躲避不及，李沐風后背挨了一刀，整個人身形不穩，跌飛了出去。
索性，他反應迅速，單手一撐，整個身體在半空中猛的一旋，同時一刀橫掃，將納蘭玉容的攻勢逼退。
“喂喂喂，又是偷襲，你到底講不講江湖規矩啊！”
對于李沐風的抱怨，納蘭玉容根本置之不理，不過，攻勢卻變得越發迅猛。
兩人都沒有使用內力，完全是憑借著對刀法的理解在相互對敵，但很明顯，李沐風的刀法基礎很差勁，近乎從都到尾都在被動挨打，而納蘭玉容又絲毫沒有留手的意思，所以整場下來，李沐風的結果就是躺在地上慘嚎。
這也就是他體質變態，這要是尋常人天天這樣訓練，只怕不死也要殘廢了。
聽著李沐風的慘嚎，背對著他的納蘭玉容嘴角輕輕勾起，傾國傾城。
傍晚時分，李沐風舒舒服服的躺在竹筒里，享受著被熱水包裹全身的感覺，不由長出了一口氣，腦海中開始思考接下來的事情。
經過一場生死一線的廝殺，以及這一個多月來跟隨納蘭冰女的學習沉淀，李沐風終于感覺體內真氣有一種要突破的感覺，這不由讓李沐風讓感到幾分欣喜。
出來一個多月，取得的收獲讓李沐風感覺都快趕上自己閉關三年了，顯而易見，閉門造車是不可取的，所以，李沐風決定自己以后要經常行走江湖。
當然，他也清楚自己之所以進步如此之快，至少有一半的功勞來自納蘭玉容，而在他心里，也已經把這個冰山美女當成了自己亦師亦友的朋友。
一頓胡吃海塞過后，李沐風終于找到了一絲活著真好的感覺，仰頭發出鬼叫了一聲，發泄完自己多余的青春后，一屁股就坐在了臺階上。
天涼如水，仰躺在臺階上的李沐風偷偷瞄了一眼不遠處的女子，吊兒郎當的開口道：“我已經有一個死鬼師傅了，所以，你想讓我做你徒弟，那是不可能的。要知道，我這人可是最尊師重道的，所以，你就斷了收我這種絕世天才為徒的念頭吧。”
對于李沐風的自吹自擂，納蘭玉容根本就不予理會，不過，她確實動了收徒的念頭，但卻不是因為李沐風天賦有多好，恰恰相反，正是李沐風平凡的天賦讓納蘭玉容覺得，就算李沐風傳承了“霸刀決”，他也不會有多大出息，這樣，便不會讓“霸刀山莊”的仇家注意到。
當然，她這想法要是讓李沐風知道了，他絕對會悲憤欲絕死。
同樣，霸刀山莊的傳承也能以這種方式延續下去，直到新的繼承者出現。
至于她自己，一個必死之人而已！
想到這，她的眼眸凝視著正在仰頭數星星的李沐風，不覺，竟然有幾分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羨慕。
不羈、灑脫，飲馬江湖，好像，這才是自己兒時喜歡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