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攻襲,這一眾南匈奴貴族已然初步見識到了張淵背后勢力之不凡。
畢竟,能夠將海量資源在極短時間內分散運往各方,這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可是一點不少。
尤其還要遮掩各處關口、郡縣耳目,使其無法察覺,更需要不俗的關節支撐。
是以,對于張淵所說能夠調集大量糧秣、鐵甲利刃至南匈奴,他們也沒有多大懷疑。
“可惜了這恢弘塢堡,若是此間五千大軍傾力守堡,再不濟也能撐個三五日吧?”
羌渠忽然慨嘆一聲,眼中有著嘲諷之色。
呼延羅眼神微閃,似是又想起了與衛氏甲士激戰之場景。
“這衛氏塢堡墻高三丈,每隔百步尚有一座箭樓。
對方若真的死心防守,又無內應相助,一力強攻,怕是十日都未必能拿下。
那衛氏部曲實在不凡的緊,在外野戰,又被重重圍困,卻仍舊給我匈奴兒郎帶來三千余死傷…”
張淵微微頷首,贊同道:
“衛氏甲士的確不凡,畢竟是州級大族傾力打造而出,怕是與朝廷精銳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說到這里,張淵忽的看向呼延羅。
“呼延豹恢復的如何了?”
老實說,今晨方一見到呼延豹時,張淵可被嚇得不輕。
那家伙當時渾身上下全是血,既有敵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之后才知曉,呼延豹身上竟起碼有十幾道傷口。
所幸呼延豹不僅天生神力、勁力強大,一身筋骨亦是極為強勁,并無致命之傷。
由此也讓張淵意識到了人力有時窮。
面對精銳甲士悍不畏死的圍攻,便是超一流高手也有可能飲恨。
畢竟,勁力也非無窮無盡,一旦勁力耗盡,那便相當于沒了爪牙的老虎。
此番若是沒有匈奴大軍在外瘋狂圍攻,呼延豹也未必能從兩千鐵甲之士的圍攻下殺出來。
面對張淵的問話,呼延羅嘴角一抽,搖搖頭無奈道:
“張帥放心,阿蠻那小子恢復力驚人,此前方才看過他,已然活蹦亂跳的到處折騰了…”
“那便好,隨他折騰吧,只要不將這塢堡拆了…”
張淵莞爾一笑,正說著時,卻忽聽一聲巨響傳來。
之后便見右側數十步外的一道外墻猛地破碎開來,從其中竄出一匹紅色的高頭大馬。
而在馬上,則正有一道裹著不少白布的身影手舞足蹈的大喊大叫著,手中還不時揮舞著鐵棍。
眼見院中數十雙愕然地眸子看來,呼延豹不由一懵,其后有些心虛的抱住戰馬的脖子,欲要將戰馬勒停。
奈何此馬性子極為剛烈,始終撩著蹄子不斷上躥下跳、搖頭擺尾,就是不肯就范。
肆意前沖之際,已是來到了左側的院墻處。
眼見馬頭就要撞上墻壁,呼延豹急忙一抖鐵棍,在又一聲的轟響中,那面院墻竟也被砸出一個大洞來。
眼見這一人一馬呼嘯離去,場中一片寂靜,數十雙眸子中既有愕然,又有幾分忍俊不禁。
呼延羅一臉尷尬,干咳一聲看向張淵致歉道:
“張帥,那匹馬倒是一匹難得的千里馬,不過明顯野性未馴,阿蠻那小子應是無意…”
張淵拍了拍額頭,有些無奈,攤了攤手嘆道:
“罷了罷了,反正這塢堡咱也無法占據,便由得他折騰吧。”
呼延羅暗松一口氣,其余貴族則一臉異樣。
張帥對于那呼延豹也太看重了吧…
正在此時,一名斥候自外側院門疾奔而入。
“報!啟稟張帥,耿鄉已被拿下!”
張淵眼神微閃,隨后猛地神色一正。
“走,去議事廳。”
“是!”
“而今河東郡六處目標已然拿下五處,只余最后一個目標——安邑!
而太原郡方向,汾陽、平陶、界休、陽曲四縣目標,也皆已攻克。
至于陽邑、晉陽兩縣目標,雖遭遇了頑強抵抗,不過本帥相信,趙中郎將也定然能將其攻克。
太原郡之戰事,可暫且不用理會。
眼下需要對安邑之戰事,作出布置。
在此之前,呼延羅,且先匯報一下各方傷亡。”
“是!”
呼延羅感覺受到了極大重視,急忙起身,肅聲稟道:
“張帥、單于,諸位大人,根據各方戰報,此次攻伐河東郡,最大傷亡便是凌晨之戰。
此戰戰死勇士兩千一百人,傷者一千兩百人,其中有近兩百人重殘,無法再出戰。
次之便是耿鄉之戰,戰死勇士一千又五十人,傷者九百人,其中有三百重殘。
再次之便是冀亭之戰,戰死勇士七百人,傷者六百余人,其中有兩百重殘。
截止目前,我方勇士共計戰死四千八百人,重殘九百余人。”
張淵肅容頷首,沉重道:
“五萬大軍南下,戰死近五千,退陣近千,減員已超過一成。
如此也可說明士族豪強之不凡。”
羌渠微抬眼皮,意味莫名道:
“只是一幫子部曲私兵,便已然給予了我匈奴大軍如此折損。
這若是朝廷精銳趕至,怕是…”
羌渠說到這里便停了下來,不過其言外之意,眾人自然聽得明白。
對此,有人不以為然,有人卻開始擔心起來。
“張帥,若不然,那安邑城咱還是莫要再攻了吧?
而今咱收獲已然極為不俗,沒必要再同朝廷精銳死磕吧?”
“是啊,張帥,且不說朝廷精銳大軍正在趕來。
便是那安邑城,也極難攻下。
安邑可是郡城,絕非塢堡可以比擬。
雖然安邑城中僅有五千兵卒,但倚仗五丈之高的城墻,以及各種守城利器,便是我方數萬大軍齊齊涌上,怕也未必能攻破。
更何況,安邑城內人數足有六七萬,若是召集精壯,也能再拉出七八千人來。
如此,便更難攻下。
即便能夠攻得下,怕是也會折損大半。
屆時,朝廷精銳趕至,我方怕是要全軍覆沒啊!”
聽到這里,便是先前一些不以為然的人,心中也不免打起了嘀咕。
“張帥,不知朝廷大軍何時趕至?可有相關諜報?”
對于眾人的擔憂和負面言論,張淵始終保持淡然。
聽聞有人問及朝廷大軍動向,也不曾隱瞞。
“朝廷援軍共分三路,第一路乃五千河東騎士,由虎賁郎將皇甫嵩率領,預計將于今夜趕至。
第二路乃朝廷主力,包括五千北軍五營、兩千羽林緹騎,以及兩萬精壯。
此路大軍由討寇將軍何進率領,預計四日后抵達。
第三路乃雍營、虎牙營五千精騎,由偏將軍何苗率領,預計同樣會在四日后抵達。”
“嘶,如此說來,大漢朝廷竟出動了三萬七千大軍?”
有人倒吸一口冷氣,臉色顯得有些難看。
單以數量而言,朝廷大軍已然與他們相差無幾。
若是算上安邑城內之兵馬,甚至朝廷主將再召集河東郡其余地界精壯,數量更會一舉超過他們。
更重要的是,朝廷精銳遠非匈奴騎兵可以比擬。
尤其是羽林緹騎及北軍五營,怕是以一敵五都不在話下。
至于三河騎士,也是以一敵三之精銳騎兵。
便是虎牙營、雍營,怕也足以以一敵二。
至于主力精壯,也非各地倉促召集的青壯可以比擬。
朝廷主力所轄精壯,乃是耕田戍員。
所謂耕田戍員,是指農忙時為農、農閑時整軍操練之青壯。
且遍布于雒陽周邊,一旦朝廷緊急征召,便可隨時入伍。
耕田戍員區別于材官、騎士,卻又像是一個變種,每年最少也會經歷三月操練。
是以,此類精壯之士戰力雖不如邊軍,但也與普通士族豪強之部曲相差無幾。
“張帥,若不然,咱還是立馬撤軍吧。
若不然,待得朝廷主力到位,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羌渠眉頭緊皺,不安地出聲勸誡。
“是啊,張帥,撤吧,那安邑還是莫要再想著攻打了。”
一時間,不斷有人出聲附和。
張淵淡然一笑,抬起手下壓示意。
待得廳內安靜下來之后,張淵正色道:
“本帥亦知朝廷精銳之強,不過放心,本帥早已做了布置。
不出一日,安邑便可拿下!
倘若順利,便是坑殺五千河東騎士亦不在話下!
之后,若是情勢允許,尚需與朝廷主力掰掰手腕,起碼要讓其產生忌憚之心,不敢追的太狠。
若不然,我方想要假借左部貴族之人頭金蟬脫殼,卻也沒那般簡單。”
此言一出,廳內匈奴貴族不由面面相覷。
羌渠舔了舔嘴唇,正待出聲,忽覺一道不善的眼神盯來。
羌渠頓時心中一虛,眼神躲閃地低下了頭去,不敢再出言。
張淵收回目光,掃向一眾匈奴貴族。
“在此之前,本帥要知曉其他三路大軍何時能趕到?”
“回張帥,沮渠力部前鋒已然出現在探子可視范圍內,預計半個時辰之內便會趕到。
呼廚泉部預計一個時辰內便可趕至。
至于屠各孜部,應在天黑之前可以趕到。”
有專門負責與各部大軍聯絡的大人出聲稟道。
張淵微微頷首,摸著下巴思忖五六息后,按著扶手出聲道:
“那便待三部齊至,再行定策出兵。”
眾人對視一眼,雖然對張淵所謂的布置十分好奇,卻也只能強忍著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