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人如何稱呼?”
聽到張淵的問話,兩個婢女頓時一懵。
自從被賣入劉府為奴,五年以來,還從不曾有賓客問過她們的名姓。
這位小公子不僅心地很好,脾氣貌似也要比別的貴人溫和許多。
“回公子,婢子本姓白,名萱,姊姊名芷。
不過在府中,婢子叫小八,姊姊叫小七。”
兩人中,妹妹白萱相對活潑一些,姐姐白芷則更多了些與年齡不太匹配的謹慎。
“白芷、白萱…”
張淵喃喃著,看著兩個干瘦的丫頭,若有所思。
“抬起頭來,讓我看看。”
兩個婢女頓時一驚,身子本能地后退一步,姐姐白芷更將妹妹拉到了身后。
“公子,婢子們生的丑陋,不敢污了公子的眼。”
白芷低聲說著,聲音有些顫抖。
就在一月之前,府中有一個婢女因中了邪風,使得口鼻歪斜,將一個賓客嚇得癱倒在地。
之后,那婢女便被活生生打死。
前車之鑒,她們平日里便更加小心翼翼,又哪里還敢抬頭跟尊客對視?
張淵眉頭微皺,有些不明就里。
“放心,本公子并無他意,也不會對你二人不利。”
白萱拉了拉白芷的衣角,使了個焦急的眼色。
且不說這位小公子此前剛剛出手搭救,單說賓客之言不能違背這一項,她們便已然犯了忌諱。
白芷亦是反應過來,心中一顫,趕忙拉著白萱抬起頭來。
張淵仔細審視,發現兩人的面孔不僅干瘦,而且還泛著黃白之色。
這明顯是長期營養不良的結果。
不過整體臉型倒還端正。
最關鍵的是,這兩人竟然長的幾乎一模一樣,明顯是雙胞胎。
要說最顯眼的區別,應當是白萱左側鼻翼處的一顆小黑痣。
白芷與白萱雖然抬起了頭,但眼神飄忽閃躲,根本不敢與張淵對視。
見張淵一直盯著看,二人更緊張不已,粗糙的小手不斷揉搓著。
“你二人,日后便跟著本公子吧。”
聽到張淵忽然出聲,二人被嚇了一跳。
“可是,婢子們是劉府…”
白萱有些懵懂,正說著時,卻被白芷猛拉了一把,拖著跪倒在地。
“多謝公子收留!多謝公子收留!
婢子們一定好生為奴為婢,為您做牛做馬!”
白芷無比欣喜的連連磕頭,語氣顫抖。
白萱此時也終于明白過來,急忙跟著磕頭。
對于她們這些奴婢而言,能夠有一個和善的主家簡直就是上天賜予的幸事。
相對于冷漠無情的劉府,她們自然更愿意伺候張淵。
至于主家肯不肯販賣或贈送,她們相信,既然這位小公子說了出來,那定然是有把握的。
看著激動哽咽出聲的二人,張淵不由心中復雜。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們比那些沒了土地只能淪為流民的自由民要幸運許多,因為起碼還能勉強度日。
但另一方面,她們又是極其不幸的。
一日為奴,則窮極一生、子子孫孫,都只能為奴!
而這,只不過是這個時代萬千悲慘的其中一種罷了。
“快起來吧,日后莫要動不動就跪地磕頭。”
張淵上前,輕輕一拽,便將二人拖了起來。
那種分量,張淵估計怕是只有七十來斤。
“待會兒本公子便會去討來你二人賣身契。
不過在此之前,本公子需要知道一件事。”
張淵說著,看向了白芷。
“白芷,此前那個矮胖中年姓甚名誰,是作何營生?”
白芷微愣,拭去臉上的淚水,老實回道:
“回公子,那人乃是武安縣馬記綾羅布莊的掌柜,馬勝。
聽那些做短工的人講,馬記綾羅布莊的布帛很有名,尤其是綾羅。
縣內幾乎有兩成的綾羅都出自于他們布莊。”
“馬勝,馬記布莊…”
張淵喃喃著,眼中閃過一抹寒光。
身為一個曾經的小說家,他又怎會小瞧人的惡意和叵測之心?
更何況,那馬勝眼中的嫉恨當時幾乎不加掩飾。
對于威脅,只要是有能力解決掉的,他就絕對不會放任!
旁側,小心偷瞄著的白芷頓時心中一個咯噔,惶急道:
“公子,您可千萬莫要沖動啊!
那馬勝乃是武安有頭有臉的人物,府內豢養著二十來個護院。
那些護院都是兇神惡煞的主兒,殺起人來都不帶眨眼的,您…”
張淵不由莞爾,搖搖頭笑著打斷。
“想什么呢?本公子才不會那般蠢。
好了,你二人且先待著,本公子去找下張道長。”
白芷白萱對視一眼,松了口氣的同時,卻又忐忑不安起來。
眼看著張淵出門離去,一顆心更砰砰跳個不停,生怕目前的主家會不同意。
張淵出了客舍,徑直往里側的三進院落行去。
過了拱門,便看到有十余個身材魁梧、雙目有神的壯漢兩兩一組分散于各處。
這些人都是通力后期,甚至通力圓滿的主兒,其中一個帶隊的還是通了明勁的三流高手。
聽起來好像很一般,但放在一座小縣城里,其實已經是相當不凡的一股力量了。
要知道,前身父親所指揮的美稷營是一千善戰騎兵。
但這一千騎兵中,實力達到通力后期及圓滿的,只有不到五十人。
至于通了明勁的三流高手,更只有三人。
張淵很懷疑這些人便是張角培育而出的黃巾力士。
倘若真的如此,那可就恐怖了。
畢竟,黃巾力士可是以精銳軍隊的形勢出現…
“勞煩向道長通稟一聲,在下有事相商。”
面對張淵的客氣搭話,那帶隊之人卻是面無表情的直接搖了搖頭。
“道主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擾!”
張淵嘴角微抽,看著對方足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高大體型,又瞥了眼壯漢身后緊閉的屋門,有些無奈。
正在此時,屋門忽然從里側拉開,一道人影踏步而出,臉上還帶著些微的喜色。
此人卻正是此間主人,劉巒。
待得看到張淵后,劉巒臉上的喜色急忙收斂,帶著一絲矜持笑意走了過來。
“張公子找道長是有事?可有需要劉某效勞之處?”
張淵嘴角掛起一抹古怪笑意,老實的點了點頭。
“不瞞劉掌柜,在下還真有一事想要劉掌柜相助。”
對于未有功名在身的富商階層,一般都是以掌柜稱呼。
張淵雖不知劉巒的具體營生,但對于其身份卻也看得出。
至于字,那是關系相對親密時才會稱呼。
劉巒頓時臉色一僵,笑容也變得有些不自然。
他只不過是客套一下而已,哪知此子這般不上道。
“請張公子入屋吧。”
此時,張角的聲音忽然自屋里傳來。
“諾!”
那帶隊的壯漢急忙應和一聲,而后朝著張淵抱了抱拳,讓開了道路。
“勞煩劉掌柜跟在下一道進去吧。”
張淵呵呵一笑,伸出左手朝著劉巒做了個請的姿勢。
劉巒無奈,只得點了點頭。
“劉掌柜,其實在下本身便是要尋您幫忙的。
只不過,在下對這府內并不熟悉,不知路線,故而才先來尋道長。
不成想,倒是剛好碰到。”
張淵朝著盤膝而坐的張角抱了抱拳,而后直接看向劉巒說道。
“呵呵,張公子但說無妨。”
劉巒禮貌性的笑了一下,眼中帶著警惕,更不曾直接打包票許諾什么。
“是這樣,在下相中了貴府的兩個婢女,她們分別叫小七、小八,是一對姐妹。
不知劉掌柜可否將她們二人轉賣于在下?”
劉巒不由暗暗翻了個白眼,同時大松一口氣。
就這等小事,竟然還搞得偌大陣仗,搞得他還以為對方想要個百八十金呢!
看來此子也是個眼界短淺的雛兒,也不知道主為何對他那般重視…
“嗨!此事,易耳!
待會兒劉某便讓人將那二人賣身契送至張公子客舍中!
至于轉賣什么的,張公子休得再提。
區區兩個奴婢,劉某還是送得起的。”
劉巒極為大度的擺了擺手,一臉的風輕云淡。
張角詫異的看了眼張淵,眼中有些不解。
他能夠感覺得出,此子絕對屬于狠角色一類。
可為何對方多番行事,都有些愚善?
“如此,那便多謝劉掌柜了。”
張淵感激的朝著劉巒抱了抱拳,其后卻是輕咳一聲,轉了話題。
“不知劉掌柜可清楚,馬勝馬掌控府上,護院本領如何?”
張淵此言一出,劉巒臉色頓時微變,張角亦是雙眼微瞇,屋內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詭異。
足足六七息后,劉巒方才驚疑不定的緩聲道:
“馬掌柜府上,有護院二十又五。
其中一半是普通壯丁,一半是手上沾過血的兇人。
護院頭領據說本領不凡,曾經一人砍殺過七八個賊匪。
聽我手下人講,那人快要通勁,一般人惹不得。”
張淵了然的點點頭,道了聲謝。
而后,則看向了張角。
“道長,不會有太大影響吧?”
聽到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張角深深地看了一眼張淵,而后緩緩搖了搖頭。
“如此便好。”
張淵灑然一笑,之后抱抱拳徑直離去。
他一點都不擔心劉巒會走漏風聲。
因為張角對劉巒的掌控力度很高,而在目前,張角絕對不會坐視有對自己不利的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