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受到這個男人的決意,并不想多說什么,然而這個問題,卻一定需要他肯定的答復,不然她不會就此離開。
望了那山坡上仍是不動的上弦之叁一眼,李觀云笑道:“我不可能答應你,你知道我是不會…我盡力。”
香奈惠深深望了他一眼,似乎要將他的面容永遠銘刻在心,留下一個略微蕭索的背影,融入月色之中。
李觀云看著三人漸行漸遠,很快便也收回了目光,手握名劍,吐出胸中一口郁氣,渾身氣勢暴漲。
猗窩座如同大雁般躍下,很快就來到他的面前,李觀云心中略有不甘,劍道之路,止于今夜?
搖頭一笑,何必瞻前顧后,首鼠兩端,他已準備放開手腳,殊死一搏。望著眼前刺青惡鬼。
“你來了。”李觀云氣勢如虹,久日沉溺于溫柔鄉中,不曾使心中之劍生銹,反倒令他更向往酣暢淋漓的戰斗。
“我來了。”猗窩座目光微瞇,一雙鬼目不再有上弦之叁的字眼,無窮向上的斗氣激發,地面的塵灰輕輕蕩漾。
李觀云不由驚訝,這個鬼似乎十分的特殊,好生精粹的氣場,儼然巔峰強者的氣勢。
又想起方才四人閑話,猗窩座并未干擾,他不可能是在打盹,因為三人一走,他立刻就跳了下來。
所思及此,哪怕彼此即將發生生死大戰,李觀云也微微頷首,聊表三分謝意。
“你不需要謝我,我只是不殺女人。”猗窩座不屑一笑,他看到女人就心煩的很,那是強者的累贅。
李觀云不置可否,氣勢卻不由一滯,猗窩座貌似沒有出手的意思,兩人三言兩語,他也不見任何攻擊的架勢。
心中微有幾分疑惑,卻聽猗窩座道:“我仍不能相信,你竟然會喜歡女人。”說著那面上,竟有三分嫌惡。
顯然他雖然認同李觀云有強者之心,但想不明白他會愛上女人,這個情況,讓猗窩座十分的難受。
“我不喜歡女人,難道我喜歡男人?”李觀云不由笑了,這個鬼還真是有點奇葩的存在。
“你我這種強者,眼中只有強弱之分,不會愛上任何人。”猗窩座目光微瞇,面上刺青游動。
李觀云不在意一笑,望眼圓月,已是下半夜了:“我曾經也這樣想,但那是你還沒有遇上能讓你心動的女子。”
猗窩座冷笑出聲,他當了幾百年的鬼,看到女人都不屑一顧,從未改變過,怎么可能喜歡上女人呢?
不過聽李觀云這么一說,猗窩座心中卻有一些微妙的漣漪,鬼也是人變的,他人類時期的記憶已然消散了。
“跟我來吧,大人要見你。”猗窩座掃了他一眼,徑直往前走去,似乎要引他去一個未知的所在。
李觀云心中一點疑惑,瞬間變成疑竇重重,早在數月前,和妓夫太郎一戰,他就問出幾分眉目來。
微思方才猗窩座的幾句話,尤其是‘我仍不相信你喜歡女人’,這短短幾個字,透露出來的訊息何其之多。
“你早就認識我,但我沒有見過你。”月華之下,兩人一前一后,能聽潮起潮落,李觀云微聲而語、
“我早就見過你,但你并不認識我。”猗窩座低沉的聲音發出,李觀云心中沉凝如水。
他雖然談不上聰明絕頂、多智近妖,但也算得上心思聰穎之輩,猗窩座這一句話,幾乎明擺著在告訴他,當初和妓夫太郎一戰,猗窩座就在一旁看著,而香奈乎之所以被綁架,多半是猗窩座口中‘那位大人’的手筆。
他為何會引起這些鬼類的關注呢?又為何不早些對他下手?這次逼宮,又有什么深意?
“你是被選中的人。”猗窩座似乎知道他心中的疑問,腳步一頓,回過頭來,意味深長的一笑。
李觀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而很快,兩人來到了地點,海岸邊上,浪花朵朵,黑沉沉的海水,讓圓月更增亮色。
童磨笑容滿面,月華讓他的七彩眼瞳更為華麗,黑死牟面如冷鐵,懷抱武士刀,如同忠心耿耿的侍衛。
一條神秘的背影,是黑死牟的主人,童磨效忠的對象,哪怕只是一個背影,也能看出曼妙無比的身軀。
猗窩座單膝跪地,這巔峰的強者,也不能違逆那個背影的命令半分。“大人,他來了。”
李觀云緊緊皺著眉頭,心中的猜測奔流成河,直到那背影緩緩轉頭,映出一張無暇的面容,心中之河便平息了。
“原來是你!”李觀云錯愕至極,竟然是美婦人,再見三個上弦對她俯首帖耳,頓時明白她就是傳說中的鬼王!
美婦似乎很享受李觀云臉上的驚訝,絕美的容顏上,露出一線淺淡的笑容,動人心魄又無限美好。
李觀云便無視了三大上弦,大步上前,直到和美婦面對面站著,這個舉動,令三大上弦無不是面色微變。
黑死牟目光微瞇,他身為上弦之一,都不敢對大人如此無禮,雖然有大人對鬼的掌控在內,但他心中的準則,不容于他看到下位者為上位者的不敬,若非美婦在前,也沒有說話,此刻黑死牟已然出刀。
童磨眉頭一挑,李觀云的膽子還是那樣的大,甚至超乎他的預估,此情此景,他們三大上弦拱衛,是人都能猜出美婦的身份,這家伙卻不僅不怕,反而一副滿臉桃花的樣子,童磨鮮有人性的心里,也泛起一點漣漪。
如果大人不把他變成上弦,童磨覺得,放棄了蝴蝶姐妹也無所謂,李觀云這種人的血肉,或許比女人有滋味。
單膝跪地的猗窩座,看他直接走上前,內心肯定無疑,此人無愧于強者二字,又注意到自己單膝跪地,心中略有幾分殘念,他或許成不了真正的巔峰,他的強者之心,不如李觀云,真正的強者,豈能向他人卑躬屈膝呢?
猗窩座心中百轉千回,一言難盡,敬佩有之,羞慚有之,又有幾分期許,李觀云是否會接受大人的要求?
李觀云心中大樂,沒想到,初出茅廬時碰到的美婦,居然是傳說中的鬼王,還是一個大美妞。
已經不需要去東想西想了,只要把這個大美妞搞定,世界就會變得很美好,而他,將是當之無愧的救世主。
好耶!
如果魅力是一種罪,那么李觀云想,自己可能已經犯了天誅地滅的大罪了,唉…沉重啊沉重…
可嘆他這個鐵打的腸胃,實在是吃不了軟飯的,但奈何世事逼人,有個時候,身不由己的,自己不能做主的。
他左思右想,也只好勉強讓自己的腸胃變軟一點點,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事實不允許啊。
沒聽見猗窩座說嗎?他是被選中的人,簡直就是‘李觀云,組織已經商量好了,你這輩子都是要吃軟飯的。’
李觀云掛上一個自認為迷人的笑容:“謝謝你送我的劍,非常的好用,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心里在盤算,這美婦看來對他用情極深,有事沒事安排手下跟蹤他,甚至還綁架了香奈乎。
這可不行的,女人不能太吃醋,現在的時代格局不一樣,一個柱都能三個老婆,他討三個,那也很正常的嘛!
所思及此,李觀云心頭火熱,聞到她身上醉人的幽香,又如當初見面一般,輕巧握住美婦白嫩的手。
見此,黑死牟目中殺機一閃,童磨笑不出來了,大張著嘴,八成能塞進去雞蛋,猗窩座也愣在原地,這啥情況?
美婦看他面上神色,正是心中有趣,也不將手抽回,輕輕一笑道:“不客氣,鬼舞辻無慘。”
李觀云雙目圓睜,眼珠子差點爆出來,他整個人都懵了,一臉無法相信的樣子,死死盯著美婦薄唇。“你你!”
黑死牟輕輕搖頭,童磨捂著肚子大笑,猗窩座給了他一個默哀的眼神,三大上弦,心中俱都有些寒意。
“很驚訝嗎?”渾厚的男聲,從美婦的口中傳出。
李觀云感覺自己裂開了,暴退數步,神情恍惚,猛錘腦袋七下,方才回神,失聲道:“你是男的!”
“你看我是男的嗎?”美婦眉眼微彎,如果不聽她口中的聲音,確實是妥妥的紅顏禍水。
“你會變聲。”李觀云拍拍胸口,頓時明白了,美婦既然是鬼王,實力肯定不用說,變個聲不算什么。
“你看我是女的嗎?”美婦說著說著,曼妙的身軀一陣晃動,很快胸口變得平坦,絕美的面容朝俊美轉變。
李觀云,傻了。
“你看我是老人嗎?”美婦還不放過他,俊美的容顏漸漸變得稚嫩,身形大幅度縮水,變成個七八歲的小男孩。
“你再看我是小孩嗎?”對著傻掉的李觀云,小男孩天真一笑,脊背躬起,變成了一個蒼老的老漢。
“不要變了,不要變了。”李觀云連呼受不了,不行了,他已經不行了,這是一段孽緣,他不該遇上美婦的。
心中安慰自己,沒事沒事,就是個孫猴子,她本體應該是個女的,能變來變去,還更赤雞一點,沒關系的。
很快,美婦恢復成俊美至極的男人樣貌:“這是我的本來面目,在沒有變成鬼之前。”
這下好,李觀云心中最后一點念想,也被無情的擊碎,似乎是受到的打擊太大,他閉上了雙眼,不見不聽。
黑死牟忍不住想笑,他雖然沒有沉溺過男歡女愛,但數百年來,看過的也不少,知道這對李觀云的打擊有多大。
看李觀云的樣子,出道也不算太久,可能確實對無慘大人有點感情,不過現在,事實就擺在眼前,不容他幻想。
童磨是沒有黑死牟那么多人性的想法,他甚至很難理解李觀云的心情,男的女的,都無所謂的嘛!
不過轉念一想,如果自己有一天正美滋滋的吃女人,突然發現這個女人是男人,多半也會覺得特別不舒服。
猗窩座已然站起了,同情的看了李觀云一眼,叫他喜歡女人,現在可遭報應了吧?正如猗窩座自己所認為的。
女人是強者的累贅,強者心里就不該有女人存在,不然的話,難免畏首畏尾,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
無慘的眼睛瞇了起來,不可否認,第一次看見李觀云時,他確實覺得這個人很有趣,但也僅僅是有趣。
后來注目到他御劍之時的身姿,實在是難得一見的強悍,于是生出要將他提拔為上弦的想法。
但幾次殺戮,也讓他感覺到,李觀云不可能輕易臣服,甚至感覺到威脅,有殺了他的想法。
即便現在下定決心逼宮,他本來可以以男人的面貌出現,也可以后續不再變成那個美婦,讓李觀云有個幻想。
但他心中一動,想看看李觀云的表現,事實也證明,李觀云縱然知道他是鬼王,依然敢靠近,依然敢握他的手。
如此心智,若是成為上弦,恐怕維持數百年之久的三位大上弦,會生出一些改變。
他也有意打擊李觀云,為后續的臣服做鋪墊,更想看看知道他是男人之后,李觀云會有什么樣的表情。
現在看到,無慘心情不錯,算是千年來一次有趣的調劑,至于動情之類的玩意,那就貽笑大方了,他只愛自己。
他從來沒有扭轉過觀念,縱然提拔李觀云為上弦,那也是看在李觀云的強大和心志上。
有這樣的上弦,那么他自己無疑會更加的安全,而聽不聽話的問題,不在他考慮范圍之內。
一旦接受了他的血,李觀云再怎么樣不屈,也會如同三大上弦一樣,成為他座下一條鞠躬盡瘁的狗!
圓月東移,潮水起伏,黑沉沉的海水拍擊海岸,發出浩渺的波濤聲,月下的海岸邊上,幾顆相距甚遠的樹木,投下了細長的樹影,無聲的訴說著孤獨,而李觀云的影子,也悄無聲息的融入樹影之中。
漸漸的,那影子挺立起來,像一根不懼風雨的神針,直插進潮水中,起伏的潮水,不知何時,也恢復了平靜。
月下海岸,李觀云雙目睜開,雙眸燦亮而清明,他幾乎在瞬間明白,原來無慘的目標,僅是他一人。
黑死牟微微頷首,李觀云得知真相之后,氣勢不僅沒有受挫,反而更為剛強,可謂是拿得起而放得下。
童磨舔舔嘴唇,他還沒有一刻,這么想吃一男人的肉,李觀云必定會很美味,可能比蘊藏生機的女人還勝一籌。
猗窩座皺眉望著他,這確實是他心中認為的強者,但為什么?他會喜歡女人,這不應該啊,女人是弱者累贅。
無慘眉目輕皺,見他目中清明之色,較于前幾次更為通透,心中陡然一驚,難道他弄巧成拙,不但沒有挫敗李觀云的心志,反而讓李觀云更為剛強,心志比起上一刻,更加的純粹明澈了嗎?
李觀云清明眼中,略有幾分唏噓,他已經明白了,無慘讓他來這里,不可能只是戲耍他,告訴他美婦是個男人。
“你想要什么?”
無慘面上慍怒一閃而過,他乃是鬼王,坐下惡鬼無數,有什么東西需要李觀云來給?
“你既然知道了我是誰,還敢這樣對我說話?”
一言既出,他面上的慍怒并不掩飾,黑死牟的目光一瞬間變得危險,如銀月華也黯淡了,潮水復又涌上海岸。
李觀云哂然一笑,眼里竟有三分嘲諷,無慘瞳孔微縮,他屬實不是個大度的鬼,李觀云每一個行為,都像是踩在他耐心上跳舞,之前還有美婦的身份掩飾,現在暴露出來,心中莫名浮現一抹殺意。
黑死牟感受到主人的窩火,訝異之余,又有三分好笑,略掃李觀云一眼。
他變成鬼,或能一戰,此刻是人,非他對手。
童磨金扇掩面,微微含笑,他也有一百種手段玩死李觀云,而在場四個鬼,李觀云并非任意一個的對手。
無慘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忍耐什么,他雖然能批量制造鬼,但數百年來,上弦僅有這么六人,最得他心意的,也就在場三人而已,他的血能讓人變鬼,也能大幅度提升人的力量,但想要蛻變為強者,外力并不夠。
無慘目光一冷,李觀云總有求他的時候:“猗窩座,殺了他。”
猗窩座面色不動,李觀云依舊清明:“生死之戰?”
“生死之戰!”猗窩座也感受到無慘心中的殺意,那是確確實實要置李觀云于死地的殺意,這個結果,讓他不無惋惜,如果李觀云能夠順從一些,或許此刻的無慘,已經賜予了他血液,但這個男人,并不知順從為何物。
童磨暗道可惜,如果是他出手,說不定在李觀云身上刮塊肉下來嘗嘗鮮,一解心中的念想。
黑死牟一言不發,猗窩座身為上弦之叁,他極其之欣賞,這孩子,有朝一日,必然和他并肩而立。
“術式展開:破壞殺·羅針。”猗窩座左腳前伸,右腳后屈,左手成爪,右手成掌,脊背挺直,腳下踏十二角雪花陣,強悍至極的壓迫力撲面而來,他的血鬼術,卻是源自于他人類之時所學的技法,名為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