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歌之所以要開口說離開,除了現在時間的確已經很晚了之外,主要原因還是因為,他察覺到葉云風對待他身旁的那個年輕人的態度有明顯的不同,按道理來講,葉云風根本沒必要這樣對待一個小輩,而他之所以會這么做,肯定是因為這個年輕人的來頭特別大,所以才會如此。
同時,一向和天元劇場之間井水不犯河水的云風劇場忽然讓人上門來找事,或許眼紅天元劇場的生意是一個原因,憤怒天元劇場搶走了他們那邊的觀眾又是一個原因,但卻不至于讓對方如此興師動眾地來。
畢竟像沈歌之前說的那樣,如果葉云風僅僅是為了這件事情來的,那格局真的就是小了,所以仔細想想,估計其中的個中緣由,還是和他身旁的那個年輕人有關。
不然的話,他身邊的年輕人就不會在進來之后,什么話都不說,一開口便直接打聽他和李纓兩個人是誰了,天元劇場的生意好壞應該只是一個導火索,葉云風的目的是針對天元劇場,而那個手持折扇的年輕人,想來便是沖著他和李纓來的。
所以跟著心中的猜測,沈歌不咸不淡地打了聲招呼,就直接去后臺卸妝去了,畢竟他的住處離這里不算近,回去之后再洗漱一番,到睡覺的時候估計都得十一點多了,這可不是他的風格,他并沒有熬夜的習慣。
再加上他們幾人站在這里,雖然一直在互相說這話,但實際上一點用都沒有,來鬧事的師徒二人不用想就知道是葉云風指使的,因此他們倆口中想要的說法,不過是來回扯皮用的借口罷了,真正的原因還在葉云風和神秘年輕人的身上。
他之所以這么說,一是為了打破這個局面,畢竟一直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二同時為了試一試,葉云風和神秘年輕人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不是沖著他和李纓來的。
當沈歌說完,轉身走向后臺的時候,他并沒有走得多么快,雖然背對著眾人,但是他卻豎著耳朵在聽著身后的動靜。
被稱作“柳公子”手持著折扇的年輕人示意葉云風不用去理會沈歌,葉云風便沒有開口叫住他,這番情景讓陳師父和楊大叔看到后都有著詫異。
作為天元劇場的老板和演員,陳師父和楊大叔兩人對葉云風早有了解,此刻令他們倆都沒有想到的是,向來自負自傲的葉云風會對一個比自己年齡小的年輕人態度如此恭敬,不由得在心中猜測著年輕人的身份和其背后的勢力。
“我也困了,走了!”
穿著一身旗裝的李纓看了眼離去的沈歌,緊接著同樣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哈欠,隨后直接轉身,快步向前面的沈歌追了上去。
來故意鬧事的師徒二人見到這種情況,還想叫住他們倆,不過葉云風沒有什么指示,他們就沒有再說話。
“時間這么晚了,如果沒什么 事的話,兩位還請離開吧,”陳師父對著葉云風說完,轉而又看向來鬧事的師徒二人,“至于你們兩個,之前提的條件我是不會答應的,票錢一分錢都不會退,若是想去有關部門舉報,盡管去!”
說完,他還看了葉云風一眼,其中的含義顯而易見。
“好不容易見一次面,陳師父你連請我們進去坐一坐都不愿意,甚至連杯茶水都沒有,這未免也太…小氣摳門了點吧。”
葉云風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陳師父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大晚上的都快睡覺了,還來打擾別人,這未免太無理了些吧。”
葉云風:“…”
“柳公子”掃視了一眼整個劇場內部的環境,忽然輕笑了一聲,對葉云風說道:“別人都下逐客令了,我們自然不好再厚著臉皮繼續待著這里,我們走吧。”
說完,沒有再理會幾人,徑直轉身走向了門外。
葉云風都有些發愣,緊接著又陰陽怪氣地對陳師父說了一句“告辭”,這才轉身跟上那個叫做“柳公子”的年輕人。
而來鬧事的那師徒兩人見葉云風和柳公子都已經離開了,心中頓時沒了底氣,畢竟雖然葉云風嘴上并不承認和他們倆有關系,但是今天這出戲卻的的確確是他指使他們兩人做的,此時此刻葉云風離開了,他們再繼續待在這里要說法似乎都不是那么重要了,而且他們也怕把天元劇場的人給惹急了,再出來揍他們一頓,所以急忙跟了上去。
正在前面走出大門的葉云風察覺到他們的動作,心中暗罵了一聲蠢貨,腳下立刻加快了步子。
圍觀的群眾見事情差不多已經結束了,便都和陳師父打了聲招呼后,同樣離去了。
今天來鬧事的這師徒二人明顯成了個笑話,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僅沒有完成破壞的目的,反而暴露出了和云風劇場之間的關系,而且都還被圍觀的人給看到了,雖然所有人嘴上都沒有明說出來,但心中肯定能猜測出來今天這件事的主要原因,若是在楚州戲曲界這一圈子傳起來的話,又壞了他的名聲。
“你們這兩個蠢貨!”
上了車后,葉云風神色陰沉地看著這師徒二人,忍不住開口罵道:“劇場里那么多人,我為什么讓你們倆來,還不是因為你們兩個是新面孔,別人不認識你們。可你們倆怎么做的,還自報家門,光明正大地說出來是云風劇場的,這讓聽戲的那幫老家伙怎么看我們!”
“您,您別生氣!”
年輕人任飛小聲辯解道:“即便是現在不說,可以后我和師父在劇場演出,別人也總會認出來的呀…”
“現在是現在,以后是以后!”
葉云風冷冷道:“天元劇場日后都死了,還會有人關心這件事情嗎?!”
“哦哦哦,”任飛這才恍然明白過來,“原來是這樣啊…”
“蠢貨!”
葉云風又罵了一句:“還有,讓你們倆搗亂,你們倆是怎么搗亂的,他們兩個人在臺上的演出一點失誤都沒有嗎,為什么到最后連個錯誤都找不出來!還手勢問題,好歹你們倆也是戲曲演員,這種蹩腳的理由說出來是讓人嘲笑的嗎?”
他這一番話說得任飛面紅耳赤,連他的師父賈仁都臉上無光,兩個人微微低著腦袋,宛若被主人訓斥的哈巴狗一樣。
“誒!”
這個時候,一旁的柳公子忽然開口了,只聽他說道:“不要那么大動肝火嘛,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辦砸了就辦砸了,無關緊要,沒必要這樣氣急敗壞。不過是一家小小的劇場而已,若是平時我看都不會看一眼,如果不是你說,這家小劇場的生意突然好起來,是因為兩個唱戲唱得不錯的年輕人,否則我才不會這么晚跟著你過來呢!”
聽到柳公子說完,葉云風的臉色頓時變了,他緩緩說道:“這個李纓我熟悉,姓陳的那家伙的徒弟,天賦不錯,但是還需要成長,好久沒聽過她唱了;而那個姓沈的,我倒是一點都不認識,聽說是最近才剛剛加入天元劇場的,有點神秘,不知道實力如何,只是聽說他們的生意突然好起來,便是因為他和李纓兩個人的表演非常好,所以許多人才慕名特地去觀看的!”
“只不過這兩人即便是再怎么厲害,卻肯定比不上柳公子您的,”介紹完他對沈歌所知的情況后,還順便小小地拍了下柳公子的馬屁,“柳公子您少年天才,戲曲界絕無僅有的麒麟人物,這兩個窩在小劇場的螻蟻,又怎能跟著您比呢!”
“行了行了!”
聽完他這番話后,柳公子滿臉笑意地擺擺手,“雖然知道你這是在拍馬屁,不過只有我自己知道,你說的是實話。”
“柳公子這話可就說錯了!”
葉云風認真地說道:“我這不是在拍馬屁,而是說的事實。更何況,您的實力強大是公認的一件事情,又怎么能說只有您自己知道呢!”
柳公子笑了笑,沒再說話。
葉云風看向一旁不敢說話的師徒二人,問道:“今天晚上你們兩個看了那什么姓沈的和李纓的演出,你們倆覺得他們的實力如何?”
“我和師父在臺下故意搗亂,他們倆的實力不…”
賈仁知道以自己徒弟的性格肯定會如實說出來當時的真實情況,不過他活了這么大歲數了,又怎么會不知道葉云風此時問他的目的是什么,所以急忙開口打斷了徒弟的話,搶著說道:
“他們倆的實力不怎么樣,今天之所以找不出他們的問題,正是因為…他們倆的問題太多了,我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么說,再加上姓 陳的又聯合那幫戲迷步步緊逼,所以才被他給問住了!”
賈仁在說情況的時候,還順便給自己解釋了一句。
“一出《四郎探母》表演的是漏洞百出,根本就不配和柳公子相提并論,因為他們倆和柳公子從始至終就不是一個級別的。如果說柳公子是天上的真龍,那他們兩人不過只是地上的兩只爬蟲而已!”
賈仁使出了腦海中的詞匯,瘋狂地貶低沈歌和李纓兩人,同時把柳公子夸得天花亂墜。
“要我說,最近天元劇場的生意之所以這么好,不過是故意找托來觀看他們的演出而已,再加上他們的劇場本來就那么小,根本容納不了多少人,很容易就能造成生意紅火的假象…”
賈仁越說越起勁,十分認真地分析道:“然后他們便宣傳,說這姓沈的和那姓李的合作表演非常好,吸引其他地方的觀眾過去看,但實際上卻只是徒有虛名,故意誆騙戲迷罷了!”
“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真相大白,觀眾又不是傻子,唱得好不好大家心里有數,天元劇場能騙得了一時,可騙不了一世,馬上就會原形畢露了!”
他分析得頭頭是道,聽起來非常的合理。
當然葉云風關注的不是這一點,他只要賈仁說的話能讓柳公子開心就夠了,所以在看到柳公子臉上若有若無的笑意后,他對賈仁師徒兩人的態度也有所緩和。
“說的不錯!”
葉云風點了點頭:“現在這個時代什么都講究方法,而天元劇場用的也不過是常用的一種營銷手段而已。但是沒有真本事,一切都是浮云,當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演員根本沒什么實力之后,天元劇場的名聲也就臭了,呵呵…”
“不一定,”柳公子笑著說道:“或許他們敢這么做,說不定真的有什么底氣。”
“什么底氣,在柳公子面前都是個屁!”
葉云風開口說道。
“哈哈哈!”
柳公子“唰”的一下打開折扇,扇了兩下后,對著葉云風道:“葉老板還真是個直爽人!”
“那是那是!”
賈仁急忙附和道:“不然我師徒二人怎么會投奔葉老板呢。”
“不過…”
柳公子忽然微微皺了下眉頭,腦海中想到剛才和沈歌見面的情景,“為什么我覺得那個姓沈的似乎沒那么簡單。”
“故弄玄虛罷了。”
葉云風不在意地說道:“在柳公子您的面前,他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不然為什么一見到你看向他,就直接隨便找個借口溜了,說到底還是怕您看穿他,畢竟當時門口還有那么多圍觀的人呢,如果您要和他比試比試的話,那他不就當場暴露了嘛,到時候還怎么誆騙那些老頭子!”
的也是!”
柳公子點點頭,“啪”的一聲合上折扇,瞇了瞇眼睛,笑著說道:“不過最近待在家里確實還是有些無聊了,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遇見這種有趣的事情,正好和他們好好地玩一玩,找個樂子。”
說完,他看向葉云風:“葉老板,最近就打擾了!”
聽到他的這句話后,葉云風臉上頓時露出喜色,急忙道:“不打擾,不打擾。柳公子愿意住在我這里,我自然是熱烈歡迎,葉某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么能談得上打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