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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孤心情很激動

  京師,深夜皇宮。

  朱祐樘等到了入宮的錦衣衛指揮使牟囂,牟囂也帶來了鄧炳從江南發來的消息,將張延齡的態度以及不拆毓秀亭的進一步預言告知了朱祐樘。

  朱祐樘面色沉重起來。

  與牟囂一起來見皇帝的,是提督東廠的蕭敬,此時的蕭敬也非常謹慎,尤其當得知張延齡預言毓秀亭不拆會給皇帝身邊親眷帶來麻煩時,他更感覺到事關重大。

  “你們…說這樣真的有可能嗎?”朱祐樘沉默了很久之后,才憋出這一句。

  蕭敬和牟囂不由對視一眼,牟囂此時是沒法看明白皇帝心意的,只能由蕭敬去回答。

  蕭敬道:“陛下,建昌伯沒有拿大明宮中貴人安危言笑的資格,他也…斷然不敢。”

  在這里,蕭敬就不得不為張延齡說話。

  于張延齡跟朝中文臣武將有矛盾時,或許他還有想中立的時候,但現在是針對李廣,就算張延齡不針對李廣,李廣早晚也會騎在宮里這些內侍的頭上拉屎,這樣的人早就成為宮中上下的公敵,只是之前多數人是敢怒而不敢言。

  現在有了出頭鳥,自己還要縮著,那也太丟人了,而且也不符合自己的利益。

  “但這些話,朕認為他不該說!”朱祐樘好像還是生氣了,覺得張延齡是在恐嚇自己和皇室中人,把鄧炳的上報往桌上一拍,朱祐樘從座位上起身來。

  卻可能是因為起得太急,居然咳嗽起來。

  北方的冬天的確是很寒冷,尤其是這深冬臘月的乾清宮,本身就四處透風,就算加了火盆,但還是抵不住那刺骨寒風,對朱祐樘這同樣身子骨本就不好的男人來說,冬天是非常難熬的。

  蕭敬和牟囂又都不敢去評價什么。

  也是朱祐樘起身后來回走幾步,思慮再三之后,一擺手道:“你們退下吧,時候不早,明日還要早朝…”

  這意思是,朕也不問你們意見了,你們看著辦。

  蕭敬和牟囂趕緊行禮后告退。

  當朱祐樘回到坤寧宮時,張皇后已經哄小女兒睡下,此時的張皇后正拿著一些書信一樣的東西在整理,看上去面色深沉。

  丈夫過來時,也沒發出聲音,到朱祐樘走近時,張皇后才反應過來,抬頭驚訝看著丈夫。

  “皇后,這些是…何物?”朱祐樘走過去坐下來問道。

  張皇后道:“都是張家在京師各處的人,往宮里送來的信函,多是鶴齡訴苦和討要賞賜的…”

  朱祐樘隨便拿起幾份看了看,果然基本都是張鶴齡在那長篇大論要跟姐姐討要田宅、鹽引、金銀等等。

  “沒有延齡的嗎?”朱祐樘問一句。

  張皇后輕輕嘆口氣,搖頭道:“一直在等他往京師來封信,可到現在,都沒見到有一份,估計他現在忙于公事,無暇于寫信吧。”

  張延齡到南京之后,給京師中上的密奏其實也不少,都是談及到公事的,涉及到私事的信函卻是一份都沒來,也不能說張延齡有多顧著大明的公事,本身也沒誰禁止張延齡往京城寫私信,所以朱祐樘并不覺得這是自己對張延齡的虧欠。

  張皇后繼續道:“他名為到地方上任,做了封疆大吏,卻其實形同流徙,可能他心中也帶著不甘吧。”

  這話,就直戳皇帝的內心,這明擺著是在怪責他這個丈夫,把弟弟這個“人才”給放出京師,大材小用。

  “皇后,你怎能如此評價朕?朕幾時…唉!”

  朱祐樘本還想為自己辯解兩句,但理不直氣不壯,說到半截就說不下去。

  有關小舅子的事,自己的確是以發配為主要目的,聽信了李廣的那番有關“邪龍”的言論,但隨著更多事情被驗證,皇帝心中有后悔,但并不想承認錯誤。

  “陛下,今年以來,南方沒什么大的…災劫吧?”張皇后突然沒來由一般問一句。

  朱祐樘道:“你是擔心延齡在南方出事?不會的,他現在人在南京,朕又沒勒令他一定要做成什么事,以他的性格,到了地方上,不讓地方上雞飛狗跳就是好的,他怎可能會吃虧呢?”

  說到這里,朱祐樘嘴角都掛著微笑,覺得這個小舅子絕對不是個喜歡吃虧的人,而且深謀遠慮的,吃虧一定是別人。

  “正是因為他錙銖必較的性格,臣妾才擔心他在南方會出事,若他與世無爭,還不會鬧出什么麻煩。”張皇后道,“他在京師時,有陛下和臣妾來為他撐腰,他可以做事毫無忌憚,但他到了南方,那里的人怎會給他留情面?到時…”

  張皇后為了弟弟的事,也是操碎心。

  說得朱祐樘都不知該怎么把話接下去。

  想想其實妻子的擔心也有道理,張延齡以往可以無往而不利,做事手段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有皇帝和皇后在背后撐著,你文武大臣和別的勛貴,還有那些商賈、當兵的都拿他沒辦法。

  江南是什么地方?說是龍潭虎穴也不為過,把張延齡這樣一個渾身是刺的愣頭青調過去,能有好?

  “臣妾從鶴齡那聽說,此番他去,有涉及到江南勛貴的排序問題,那都是切實的利益之爭,本來事跟他沒關系,也因為那個新的成國公人在京師,跟他拉扯上關系,令他卷入其中?”張皇后又問詢。

  朱祐樘輕嘆道:“是朕,為了讓他在江南有所憑靠,才會安排讓英國公,把人引介到延齡面前。”

  張皇后白了丈夫一眼道:“所以陛下是明知讓延齡卷入其中有麻煩,還是讓他卷入?”

  朱祐樘趕緊勸說道:“皇后啊,你擔憂過甚了,延齡他不是第一天當官,有自己的分寸,朕不是也安排讓人在江南幫他了嗎?再說了,過一段時間,等京師的事平息之后,朕會把人調回來的。”

  “幾時?”張皇后也是沒什么心機,當即便問道。

  朱祐樘一怔。

  感情在這等著朕呢?訴苦半天,又鬧情緒的,原來最終就是問朕幾時把張延齡調回來?

  朱祐樘也是話趕話,不得不回道:“最早,也要等過了年之后,他剛到南京,若此時就調他回來,那朝中事豈不成了兒戲?戶部侍郎的位置還給他留著,等他回到京師后,朕還會對他委以重任,讓他到地方更多是對他的一番歷練,等他有所成長,回來后能為朕做更多的大事。”

  張皇后嘆道:“話是這么說,但就是希望…”

  “皇后你別擔心了,延齡既是你的弟弟,也是朕的弟弟,朕會好好栽培他,難得他有心為大明做事,他以往做的事,朕又不是看不到,怎會虧待他呢?”

  朱祐樘本來還想說張延齡對皇室中人可能會遭難的警告,但經過妻子這么一番“胡攪蠻纏”,也顧不上說此事。

  朱祐樘與妻子簡單溫存一番。

  突然他想到一件事,道:“德清的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還時常記掛,讓朕給好生安排,但朕幾次問過她的意思,她都無意要嫁人,想要繼續修行道家之事。”

  張皇后抬頭看著丈夫道:“那…怎樣?”

  “朕本來是有意撮合她跟延齡,但看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朕又覺察出德清一心想遁入道家門,朕仔細問過,她說想游歷一番天下,想在華夏各處去走走,拜訪一下名山大川,順帶還想到龍虎山等道家名勝去看看,朕同意了。”朱祐樘道。

  張皇后道:“看來陛下對這個皇妹,還是很偏愛的。”

  朱祐樘急忙道:“皇后你想到哪去了?德清年歲小,但她很識大體,在朕的那些弟妹中,也算是比較溫婉和懂事的,朕總覺得好像哪里虧欠了她,或許從開始…就不該讓她跟延齡見面吧。”

  連皇帝都看出來,德清出現現在的變化,是跟他那個小舅子有關,要不是有張延齡的橫空出世,或許德清早就覓得如意郎君,過起了相夫教子的正常人生活,而不像現在…

  “朕給她一年的時間,讓她各處去游覽一番,若是她真的能大徹大悟也好,或是感覺到對道門繼續沉迷也罷,總之由她自己來選擇,朕作為兄長,不想太干涉她的生活,讓她不用為皇室的名聲害了自己一輩子…”

  朱祐樘自己童年經歷過太多的不幸,讓他缺乏家庭的溫暖,同時也認識到不能拿自己皇帝的身份去壓自己的那些弟妹,包括自己的子女等等。

  他的性格中,帶著皇帝少有的包容,看起來是懦弱了一點,但其實這是一種通情達理,是歷代君王很少具備的。

  張皇后道:“本想讓她嫁給延齡,現在看來是她自己不懂得珍惜,她喜歡各處走,那就讓她走好了,能碰上個更好的不成?”

  朱祐樘輕輕嘆息一聲,似是為妹妹那執迷不悟的心態而感覺惋惜,他突又問道:“太子呢?這幾天,怎沒看到他?”

  張皇后白了丈夫一眼道:“陛下還有心問,太子最近想出宮而不得,被臣妾讓人盯在文華殿內,哪都不讓他去,他現在天天嚷嚷著要去南方找延齡呢。”

  “啊?”饒是朱祐樘知道兒子喜歡胡作非為,也沒想到朱厚照能恣意成這樣。

  居然還想跑去南方?這是有多大的心?連德清都沒他這個兒子能得瑟。

  “一定要看管住!”朱祐樘目光殷切,“在教育太子方面,很多時候朕不方便出面,還是交給皇后你吧。”

  朱祐樘性格軟弱,在教兒子方面,更是狠不下心,連他自己都知道自己是個太慈祥的父親,所以把管教兒子的“黑臉”任務,交給妻子。

  張皇后道:“臣妾也只能盡力而為,那小子聽不聽話,另當別論。”

  朱祐樘無奈道:“忘了讓延齡走,還有這一茬,實在不行的話讓他出宮,跟鶴齡多走動走動…不行,鶴齡沒延齡那么穩重,不然怎辦呢?頭疼。”

  朱祐樘看起來是胸有成竹,卻是被個熊孩子為難到無計可施。

  張皇后也早就知道丈夫是個什么樣子,在張皇后看來,丈夫在該狠心的時候狠心不下來,卻總是在關鍵時候掉鏈子,對一個李廣信任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對身邊的親眷看起來很好,但很多時候都分不清里外人。

  如張皇后所言,這幾日的朱厚照,正在規劃自己“離家出走”的大計。

  他的目標,直指南方,準備去找張延齡。

  而他的“幫兇”,就是劉瑾。

  盡管劉瑾已秘密將此事告知了張皇后,但還是沒攔住熊孩子準備的步伐。

  “太子,您年歲還太小,不能遠行,這一路辛苦您受不了的,出城一趟或還可以,但若是去南方…這怎可能受得了呢?”劉瑾發現,朱厚照連遠行的錢財都準備好時,他更緊張。

  他想把朱厚照的“秘密小金庫”給舉報,讓張皇后找人給端了。

  但朱厚照非常小心,就是不說錢是從哪來的,劉瑾隱約感覺到這應該是張延齡之前給他的那批,藏在哪怎么套都套不出來,朱厚照人小鬼大,心眼很多,連劉瑾都不完全相信。

  朱厚照道:“什么年歲大小的,孤又不是一個人往南方去,你們不還在呢?到時雇兩輛馬車,你給我到城里找幾個護衛…記住不要找官府的,就找鏢局…鏢局你知道不?就是二舅講故事里,那些押送鏢隊到各處走的人,這些人走一處平一處山寨,過一處河平一處河盜…”

  劉瑾驚訝道:“殿下,您說錯了吧?鏢局的人沒那么有本事,再說…京師也沒聽說有鏢局啊。”

  “你沒問,就敢說沒有?難道二舅那些故事都是騙人的嗎?”朱厚照一臉不信。

  劉瑾很想說,不是騙人,是騙你。

  拿你當消遣的。

  你還真相信?

  可話到嘴邊,說不下去,誰讓這熊孩子對張延齡的迷戀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孤出宮之后,就順著大運河往南走,但孤不乘船,要坐馬車往南走,一路有什么光景好好看看…孤這輩子還沒機會出遠門呢,第一次,心情很激動。”

  朱厚照說話的意思,他已經全盤準備好,只等執行了。

  劉瑾滿面堆著苦笑,很想說,太子殿下,您才幾歲?說得好像七老八十沒機會實現人生目標了一樣!可問題是…你他娘的才五歲,虛歲才六歲,裝什么老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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