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廣開始修亭子了。
名字還沒起好。
但張皇后的病“痊愈”了。
這就讓皇帝很高興,令朱祐樘堅定了要在萬歲山上修亭子的信念。
為此,皇帝還特別賞賜了李廣不少的鹽引,并著令由戶部進行兌現,這次李廣是拿了皇帝的御旨找戶部尚書周經,周經也不得不兌現,一次就給兌了兩萬引的新鹽引。
“姐夫的心也太偏了,那可是兩萬引,給咱兄弟都摳摳搜搜的,給李廣那閹狗倒是很客氣…”
張鶴齡聽說此事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找弟弟這里來表達不滿。
不過在張延齡看來,這貨更好像是來蹭飯的。
“所以呢?”張延齡把酒放下,面前只有一碟花生米和一個涼拌的蘿卜絲。
就這樣,張鶴齡都快吃完了。
只要是白吃的酒菜,張鶴齡從來就沒含糊的時候,花生米也不打算給弟弟留。
張鶴齡怒道:“所以?所以你就該去跟姐夫爭取,為兄說話不好使,你說話也不好使么?姐夫最相信的人,舍你還有誰?你怎么這么不懂得為咱老張家爭取點好處?這也是你的老婆本,你現在還沒婆娘呢!”
到最后,張鶴齡開始用自己的小聰明,試圖挑唆弟弟去完成他想做而做不成的事。
“某人,如果你有膽色,去跟陛下提,要在萬歲上修亭子,姐姐的病好了,那你也有功勞,陛下也肯定會有賞賜,你為何不去提這種建議呢?”
張延齡試著去講道理。
盡管他也知道道理白說。
“你誠心拿為兄開涮是吧?姐夫聽我的嗎?姐夫只聽李廣那條狗的!他說什么就是什么…”
“人家還有擅長的東西,那某人你有何值得稱道的?比如說,你能拿什么來跟陛下討要鹽引?你兵帶好了?還是說你給朝廷立功了?”
張鶴齡差點要掀桌子。
他的酒品本來就不好,加上被弟弟數落,心里不痛快…
種種因素加在一起,沒法對李廣撒氣,就想找弟弟撒氣。
張延齡不慣他,將面前那盤碩果僅存的花生米推到地上,桄榔一聲碟子碎了。
張鶴齡正好奇弟弟這是弄什么時,外面聞聲進來的南來色和壽寧侯府的下人,都用不解目光看著兄弟二人。
“這位喝多了,把人送回去,早早休息,明日還要練兵。”
張延齡的話,也讓張鶴齡沒弄明白。
我喝多還是你喝多了?
你小子肯定喝得比我多,不然你怎么開始“耍酒瘋”?
壽寧侯府的下人趕緊上來扶,一臉歉意道:“二伯爺您見諒,我家大侯爺喝醉就是這樣,給您添麻煩了。”
張鶴齡冷聲道:“啥意思?本侯給誰添麻煩了?”
下人也不回答,只是想把張鶴齡往外扯。
張鶴齡怒道:“你們不會以為,這盤子是我打碎的吧?”
盡管沒人應他的話,但每個人的目光,包括跟著進來的金琦等侍衛,也都用“不是你干的還是誰干的”目光打量著張鶴齡。
張鶴齡一臉苦笑道:“怎么,你們不知道本侯這弟弟有多少陰謀手段是吧?這盤子…”
金琦笑道:“一個碟子值不了幾個錢,相信伯爺不會計較,就算要計較,讓小的幫您賠便是了。”
張鶴齡一想也是,一個碟子能價值多少?
但再覺得,被人誤會的感覺很不爽。
“某人你現在喝得有點多,等你酒醒之后我們再講道理,你要是不想走,廂房給你睡,明早與你一同去軍營也可以。”張延齡這次難得沒下逐客令。
張鶴齡冷笑道:“當老子好打發?帶老子去廂房?有沒有漂亮的丫頭,給來幾個?”
張延齡不屑道:“做美夢呢?”
“沒有可不行,那個誰,去我府上,把我剛納的兩個小妾帶過來。”張鶴齡屬于耍酒瘋的狀態。
酒其實喝得也不多,還算是清醒,但就是肚子里有一股火,覺得憋屈。
南來色道:“侯爺,您喝得也不少,就別折騰了。”
最近南來色跟張鶴齡的相處也比較多,此時勸說起來,好像比壽寧侯府的人都能說得上話。
張鶴齡罵道:“狗東西,老子的事用你們這些狗才管?還不快去把人接過來?”
一群人忙忙碌碌的。
張延齡能深切感受到,有這么個大哥,會給自己帶來多少麻煩。
一直過了很久之后,張延齡洗漱之后準備休息,南來色才過來通稟。
“睡了?”
“已經歇息下。”
“侯府那邊有人來?”
“是侯爺的兩個姬妾…真漂亮。”
南來色一臉羨慕的樣子,居然敢這么對張鶴齡的女人評頭論足。
張延齡沒好氣道:“你小子,敢動歪心思?”
“沒…小的不敢,小的只是…實際評價一下。”南來色還是比較精明的。
也因為他在張延齡身邊有一定地位,眼下又在幫張鶴齡做事,又有皇帝和太子對他有“栽培”,南來色現在已經跳出建昌伯府的范疇,隱約要進朝廷大有作為。
張延齡把擦臉的干布丟給南來色,道:“聽說侯府曾有姬妾賜給下人?”
南來色臉上帶著賊笑道:“以前是有這種事,不過…”
“別做這種美夢,想要得到女人,要靠自己的本事去爭取,別以為會天上掉餡餅。”
張延齡也不知南來色這小子哪來的賊膽。
居然敢惦記張鶴齡的女人?
哪怕就是兩個姬妾,沒有任何名分的那種,也不是你南來色能覬覦的啊。
等第二天早晨,張延齡到廂房院子,看到張鶴齡帶來的兩個女人,正在對南來色拋媚眼。
甚至還跟南來色有私下拉扯的樣子。
他才好像終于知道,為什么南來色這小子敢動這歪心思。
“嗯嗯。”
張延齡清了清嗓子。
南來色和周圍的下人趕緊讓到一邊。
卻是張鶴齡帶來的兩個女人,卻好像沒聽到一樣,還想繼續拉扯,卻是又好奇打量著張延齡,覺得張延齡可能是來頭不一般,甚至有要過來跟張延齡拉扯的意思。
“爺。”南來色急忙跑到張延齡面前。
“所有人都退下,我有事要進去說,沒我的準許,任何人不得進來!侯府來的也一樣!”
張延齡的意思是,哪怕是這兩個所謂壽寧侯的小妾,也給我滾遠點。
兩個女人明顯還有幾分不滿,瞪了張延齡之后,在南來色等下人的催請下,她們才走出了院子。
房間內。
張鶴齡剛爬起來。
他人還有些迷糊,正要找人給自己打水,發現弟弟走進來。
“老二,為兄這是在哪?”
“某人你裝什么裝?這是我府上,你昨天在我這里喝酒,腦子這么不管用的?”
張鶴齡一拍大腿道:“你可誤了我大事啊。”
張延齡指了指外面道:“馬車已經備好,如果你覺得馬車慢,還有馬匹給你騎,現在馬上去軍營,就算遲一會,也絕對沒人敢說什么。”
張鶴齡苦著臉道:“你知道為兄要說什么?就跟我陰陽怪氣的?我的水呢?”
“茶水還是洗臉水?”
“都要!”
“自己去打,我這可不是你壽寧侯府,沒那么多人慣著你。”
“你小子…也罷!”
兄弟二人大清早起來,好像就不太對付。
最后張鶴齡也不打算出去洗漱了,直接坐在桌前,隨便倒了一點涼茶便喝了,冷聲道:“為兄記得昨晚上,你坑我來著。”
“某人記性還不錯。”
張延齡隨手拿起一個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砰!”
茶杯粉碎。
隨后金琦帶著兩名錦衣衛快速沖進來,在發現方便內只有張延齡和張鶴齡兩兄弟時,金琦尷尬笑了笑,準備退下。
張鶴齡滿面慍色道:“小金子,你眼睛不瞎是吧?我的杯子還在我手上,你不會以為又是本侯把杯子打碎的吧?”
金琦苦著臉道:“侯爺您莫要說笑,這屋子里就您跟建昌伯二人,不是您…還能是誰?建昌伯有必要把自己的茶杯…給摔碎?再說…”
本來金琦還想講道理的。
發現張鶴齡有殺人傾向之后,金琦趕緊帶人退出去,還把門關上。
“作何感想?”張延齡問道。
“你…你在搞什么名堂?”張鶴齡腦子不夠用。
張延齡無奈道:“這就叫瓜田李下,再或是叫狗改不了吃屎,就算有一天狗吃了骨頭,旁邊一堆屎沒有了,別人也會以為是他吃的。”
張鶴齡琢磨了一下,皺眉道:“你是在暗指姓李那條狗?呸…你罵誰是吃屎的狗呢?”
到最后,張鶴齡終于好像是聽明白了。
張延齡起身道:“某人,你可要記住,現在一切的計劃,都要得益于沒人出來搗亂,可別到最后,出來壞事的那個人是你…小不忍則亂大謀,你可明白?”
張鶴齡一臉惱火,不回答。
“對了,記得把我昨天一個碟子,還有今天一個杯子賠我,是你打碎的。”
張延齡也不多解釋,起身要出門,臨走還提醒一句。
張鶴齡罵道:“你當老子腦子不好使,還是眼睛不好使?明明是你…也罷,沒幾個錢。”
“都是青花的,一個價值二十兩,兩個我收你五十兩,不貴,當學費了。”
“我去你娘的,你當老子好耍呢?”
“你今天不賠也行,吃了虧可就不是五十兩能解決的,聽說你還想要鹽引…你自己掂量。”
張延齡沒得到張鶴齡的準確答復,便出門而去。
甚至在張鶴齡走時,張延齡也沒再提要跟他一起去軍營的事。
等張鶴齡已經乘坐馬車走了。
壽寧侯府的人才過來,把五十兩銀子也順帶帶來。
“伯爺,您見諒,我家侯爺就是這丫鞥,喝幾杯就容易上頭,并不是有意在您府上鬧事。”壽寧侯府的人還在道歉。
“沒事,錢拿到就行。”
張延齡隨即把五十兩銀子丟給一旁的金琦:“給手下分了。”
金琦一臉不明白。
不就是一個碟子和一個杯子?這就需要賠五十兩?
更可甚的是,小氣摳門的張鶴齡就真的賠了?還沒鬧事?
賠也就算了,怎么現在賠償的錢,張延齡還能直接讓錦衣衛去分?
金琦發現自己腦子也不夠用了。
“要不…給壽寧侯還回去?”金琦可不想貪小便宜,而得罪了大名鼎鼎的壽寧侯。
張延齡沒好氣道:“讓你收著就收著,也不是白收的,你以為最近我這邊的事少了?過些日子若是我離開京師,可能還要你們護周全,吩咐下去,都跟家里的婆姨和孩子多聚聚,不定什么時候就動身出發了。”
“好咧…”金琦還是比較識相的。
張延齡從自己府宅出來。
準備乘坐轎子往皇宮去。
他不是去參加朝議的,而是去見張皇后。
還沒等出發,就見有人神秘兮兮前來,一臉低調的樣子,故意遮掩,讓人把張延齡叫到一邊去說話。
是楊鵬。
“楊公公?”張延齡打量楊鵬。
楊鵬緊張道:“大事不好。”
張延齡一臉平和之色道:“何事如此驚慌?”
楊鵬往四下看看,確定沒人之后,才道:“您應該聽說,皇后娘娘病好的事吧?”
張延齡點頭,用古怪的目光打量楊鵬,好像在說,我姐姐病好了,這也叫大事不好?
“李廣那廝,修亭子有功,陛下對他多有賞賜,還讓他加快在萬歲山上修亭子,咱家從他親信那邊打聽到,他打算在亭子里埋一塊石板,在上面刻上建昌伯您的生辰八字,到時…不定還有什么陰謀,大概是他覺得您沒有親自督造亭子,想用這種方式來陷害您。”
楊鵬很緊張。
他覺得,張延齡跟李廣的交手,很可能是以張延齡的失敗而告終。
他趕緊來通風報信。
張延齡則顯得很平和,笑道:“看來某人還是忍不住要出手,用一些下作的手段來對付我。”
楊鵬道:“爵爺,咱能不跟小人斗,還是別跟小人斗…或許您有什么必勝把握?您可以提前把此消息告知陛下,只要您提前通風了,李廣那廝再用這招…就不能靈驗了。”
張延齡則一臉無所謂的神態,拍拍楊鵬肩膀道:“清者自清,楊公公你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