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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王瓚畏縮求茍安、張璁激進勸鄉人

  未幾!

  張璁身穿一襲白色細布曲領,開衩外擺襕衫,頭戴烏紗東坡垂帶巾,移步走來。

  襕衫脫胎于深衣,始于南北朝時,自唐朝馬周上奏之后,襕衫逐漸成為士子服飾,盛于宋明。

  洪武二十四年定生員襴衫:「用玉色布絹為之,寬袖皂緣、皂絛,軟巾垂帶。」自此也成了生員以上的士大夫專用衣服。

  明制襕衫基本與宋制相差無幾,惟宋制襕衫無擺、無衩,有膝襕,受蒙元風氣影響,明制襕衫無膝襕、有內外擺、以及可開衩,使士大夫能夠將步伐邁大,以及策馬馳騁。

  襕衫制式與直裰、直身相似,區別在于直裰、直身多為交領,而襕衫則以曲領,右邊肩膀有紐扣,且直裰、直身無襕,而襕衫卻因有襕故而名之。

  “走吧!”

  出來的張璁也沒有多加廢話,直接就對著小廝說了一句。

  “張相公請隨我來!”

  小廝得到準令之后,低著頭說了一句,便領著張璁出了院子,往王瓚雅間走去。

  兩地相隔并不遠,只是繞過幾個走廊,便抵達雅間,小廝伸手小扣房門,只聞房間里邊傳出一句話:“請進!”

  聽到聲音的小廝側立一旁,再屈身向張璁轉述:“王相公請張貢士進入!”

  張璁微微頷首,隨后推開房門,跨步走入。

  至于小廝在張璁走進之后,便順手關好房門,隨后侯立雅間門口,等待房間之人隨時傳喚。

  王瓚一見張璁進來,立即起身用鄉音親切相迎:“秉用來了,快快入座!”

  “小可豈敢勞煩小宗伯!”張璁急忙行禮,用鄉音回應。

  “你我同鄉,何必如此拘禮?來來來,快坐!”

  王瓚顯得非常豪爽,拉著張璁就往桌子走去。

  桌子是紅棗木所制,面呈四方,立有四足,四方皆有木板橫欄,欄上陽雕八仙過海,桌面光滑如鏡。

  桌上僅僅一碟青菘菜,一盤花生米,一甕魚骨豆腐湯,一份鳳尾魚,以及一壺黃酒。

  張璁落座之后,便又起身提著酒壺,邊給王瓚篩酒,邊問道:“環庵公怎今日不是在上班?怎得空前來看小可?”

  張璁雖大概能夠猜到王瓚來意,但并不能直言相問,畢竟二人雖關系不錯,但還不至于到傾心相交地步,更兼之急忙忙詢問,也顯得不夠沉穩。

  官僚,絕大部分喜歡神秘感,整天打著官腔,神神叨叨,自詡保持城府,不能顯得太過輕浮。

  同樣不能直接問:“你找我什么事?”

  這樣會顯得耍心機,能看破別人心思,必然會被對方不喜。

  哪怕普羅大眾皆知無事不登三寶殿之言,但卑者對尊者說話,即使看透也要裝作存在三分不解,給予對方回旋余地。

  畢竟若是你一下看透他人想法,豈不是說他人不如你?

  如果仇敵也就罷了,若不是,則會讓他人心生不喜,最后因此一點小事,可能會反目成仇。

  心煩的王瓚,本就是出來轉轉,來到客棧門前之時,突然想要找人訴苦緩解心情,聽到張璁詢問,喝下一口酒之后,悶悶說道:“嗨,朝堂風云,秉用在京恐怕也不需要我多說。

  我本不想參與其中,可衙門深陷泥潭,我為一部佐貳,難逃干系,可部堂大人又執意不附上意,讓我無法獨處,故而心煩之下,告假歸家。

  想到你如今還在京城,就專門過來與你聊聊鄉情,一解心中煩惱。”

  “果然…”張璁暗自會心一笑,隨后夾起一塊鳳尾魚,往嘴里一塞,悠悠說道:“一碟鳳尾魚,萬里思鄉情…”

  鳳尾魚俗名“子鱭”,因溫州江心嶼盛產此魚,每年三月,生活在淺海的鳳尾魚便逆江而上,群集與江心孤嶼四周的江面上,因此有民諺“雁蕩美酒茶山梅、江心寺后鳳尾魚。”以此形容盛狀。

  二人盡是華蓋鄉人,又同在異鄉,此刻吃鳳尾魚,倒也頗為應景。

  張璁吟唱一番之后,不疾不徐笑道:“環庵公此可謂如蘇東坡所言‘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呀!”

  “嗨!秉用莫要說笑,我哪里是身在廬山,我此刻是身在火爐也!

  若是身在廬山還好,再不濟也能安穩度日,可眼下我是水深火熱,無論怎樣,都是不妥!”

  面對張璁之言,王瓚并沒有茍同。

  在他看來就算不知廬山是峻嶺或是險峰,但終歸可以安穩度日,不可能因為不知廬山真面目,就會被驅逐出廬山。

  但身處火爐便不一樣,或許腳下碳火還沒燒著,暫時也燒不到身上,可是身在火爐之上,被殃及也是早晚之事。

  難不成會因來回滾動,火就燒不上來?

  一旦火炭隨著時間發酵,早晚必定全著,屆時傾覆之下,又何處躲避?

  “非也!非也!”

  張璁主要是慫恿王瓚為前頭堡,為自己探探路,也看看朝堂這淌渾水到底有多深,怎么會讓王瓚繼續持有這種心態?

  萬一過于消極,王瓚突然有了辭官避難心思,他又上哪去找到這么好的排雷工兵?

  也不是說張璁除了王瓚,便沒有別的排雷工兵,但王瓚卻是最適合之人,也能盡最大化看清這淌渾水,到底湍不湍急。

  蓋此次表面誘因,在于皇帝不滿禮部所議大行皇帝謚、廟,故而禮部則是此次風浪的漩渦中心。

  其次作為禮部尚書之下第一人,三品禮部侍郎,只要說話,則舉足輕重,甚至能夠拉動一群人看法。

  畢竟禮部侍郎,不是夏言、嚴嵩、史道這些品級低下清流,至于石珤雖然附和,能夠帶動許多人。

  但石珤與王瓚有所不同,王瓚一直為騎墻黨,因此一旦王瓚發話,風向便會有所帶動,屆時一些中立之人,恐怕也會受其影響。

  然而王瓚卻一直想明哲保身,這張璁如何能肯?

  王瓚心中激起一陣警惕,他從張璁之言,感覺到對方似有讓其做出定奪之意,這讓他心中頓時有些不安。

  他與楊廷和一直不合,且有時意見相左,想要附和楊廷和,這絕對不可能。

  可對于朱厚熜的做法,他同樣不敢茍同,甚至此時意見有些傾向于楊廷和。

  畢竟眼下動蕩不斷,遵守祖宗制度,緩緩圖強才是正是。

  以這種毫無意義的噱頭,引發大規模黨爭,于國而言絕非善事。

  當政并不是鏟除幾個官員這么簡單。

  鏟除官員之后,引發的動蕩,何人來補?

  如宋朝元豐黨、朔黨、蜀黨、洛黨等黨派相爭,每次大戰伴隨著無數英才貶謫,甚至于引發文字獄。

  作為在后世一直被稱作守舊黨的司馬光,在黨爭勝利之后,放棄米脂、浮圖、葭蘆、安疆等地,其中原因只怕也是少不了消耗過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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