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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結硬寨,打呆仗

  “爵帥,咱還要替他袁時中養老婆不成?”陳錚率先出言說道。

  “何止,伯爺還要替袁時中養兒子哩!”

  孫時相笑著繼續說道:“伯爺所重者非是慧梅,而在其腹中胎兒。”

  “還有這個慧梅雖非李賊親女,然其久在賊營,又是被李賊以養女之名,嫁與袁時中,以為籠絡之術,實則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之敗策,此事在賊營中已人盡皆知,若是將其平安送回,對李賊聲望必然有所打擊。”

  魏知策一語點出慧梅“奇貨可居”的價值,他接著又道:“再者說來,其腹中所懷胎兒,無論男女,皆袁時中之骨血,今爵帥以此為條件,正是愛護部下之表現,寵一人而收一營之忠心。

  我以為,伯爺在此事上之所為沒毛病!”

  王元景雖也是老人,但與魏知策相比,自是差了一層,他不敢反駁,可職責所在又不得不追問道:“可現下里對這位慧梅姑娘,又該如何安置呢?”

  帳內眾人聞聽此言,紛紛轉頭,看向自己身邊之人,繼而紛紛搖頭,一時間竟無人接言。

  看著麾下諸文武那一臉茫然的表情,永寧伯張誠笑著說道:“知策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

  他用威嚴的目光掃視賬內諸人,繼續說道:“本伯自十一年奉旨勤王以來,勵精圖治,國棟、知策皆那時歸入我之帳下,至今已逾四載,見證本伯從游擊做起,直到今日執掌一鎮軍事,所仰仗者正是‘上下一心,其利斷金’。

  而今,我既已決意招撫袁時中,自要為其慮周全,慧梅雖是李賊養女,然其腹中所懷胎兒,畢竟是袁家血脈,自要設法為其保全。”

  張誠說到這里時,停頓了下來,轉頭看向身側的中軍張成芳,問道:“伯夫人起程了嘛?”

  “回父帥,昨日收到京師送來的書函,大娘已于初五日啟程南下,估算著現下里該是過了真定府,就快要入河南境了。”

  “嗯。”

  永寧伯點了點頭,不再理會此事,他又對王元景問道:“小袁營那邊,你看如何?”

  “袁時中頗知忠義,確是一心受撫,其對于整編一事,亦不反感,有賀鎮撫同際遇將軍陪著,小袁營整編應無大礙。”

  “他身邊幾個近人如何?”

  “軍師劉玉尺是其主心骨,睿智多謀,此番脫賊受撫,亦是其一力謀劃。副軍師朱成矩,記室劉靜逸也謀劃有力,只不過一直被劉玉尺壓制,不得施展。

  其營中幾位大頭領王世奎、劉登凱、梁靜軒、呂吉慶等人,亦甘愿受撫,元景觀之確為真心,而王世奎,因親弟為李賊所斬,其視李賊為死敵,受撫意志最堅。”

  “劉玉尺?”

  永寧伯念叨了一嘴,便即沉默不言,片刻后,才又開口說道:“今開封大戰在即,小袁營雖不能陣前效力,但出個把人來為本伯參謀軍機,當無大礙吧。公嶠,你代我休書一封,邀袁時中帶同劉玉尺、王世奎等人前來原武大營,本伯要會他一會。”

  胡以溫拱手接道:“下官領命。”

  張國棟見小袁營之事處理的差不多了,便出言請示:“爵帥,據探馬回報,賊兵大部南下堵截丁啟睿、左良玉部,現開封城下賊兵空虛,是否大軍渡河,進逼開封城下結營,與城中守軍互為犄角之勢?”

  “不急。”

  永寧伯張誠擺了擺手繼續說道:“白虎營現在何處駐扎?”

  陳錚回道:“駐在鄭州西十五里外的須水鎮。”

  “嗯。你今日回營后,立即整軍,明日辰時拔營,沿官道向中牟進兵,搶占圃田澤南面的鄭家集,修筑營壘,截斷官道。同時派出游騎,越過中牟,向宣武衛杏花營一帶哨查,務使賊兵探子不敢抵近中牟哨探。”

  “喏。末將領命。”

  張誠轉頭看了看張國棟,對他說道:“青龍營也準備準備吧,待船隊歸來,率先渡河,進兵至中牟北十五里的禿頭山下扎營筑寨,派出哨騎,前往獸醫口探查,如賊兵游騎不多,你營哨騎可前至開封北陶家店一帶。”

  “喏。末將領命。”

  張誠看著躍躍欲試的陳錚和張國棟,再次叮囑他二人道:“你們要記著,我勇毅軍各部分散,大軍尚未集結,此時不宜與李賊邀戰,今派你二營前出,也是為了牽制賊兵,使其不敢全力對付丁啟睿。所以,你們只可以游騎擾敵,主力駐守營壘,嚴防死守,未得本伯帥令,不可輕出!”

  “喏。”他們二人齊聲唱喏接令。

  張誠又看向孫時相,問道:“張督現在到了何處?”

  “應該已經出了衛輝府地界,按行程推算,后日可進至封丘縣南的荊隆口。”

  “嗯。”

  張誠點了點頭,又對陳忠說道:“船隊那邊你安排一下,左兆義回來后,讓他來見我。”

  陳忠點著頭:“是,陳忠記下啦。大帥,我們什么時候過河?”

  “你急個啥。”

  張誠看著他又問道:“金海那邊有新消息嗎?”

  “袁時中受撫一事辦妥后,他便抽身出來,說是要往裕洲走一趟。”

  “金海這幾年一直奔走在中州大地,四處游說地方豪強,確為辛苦,更有大功。此番戰后,也該讓他歇一歇啦。”

  陳忠這一年多在沇河駐扎,他與劉金海的聯系最為頻繁,也確知劉金海付出的辛勞,聽了永寧伯的話后,更是發自內心的替劉金海高興,不由脫口說道:“能得大帥如此掛念,劉金海知道后,必然心中感動。”

  張誠微微一笑,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頭對眾人說道:“李賊自入豫以來,先襲破洛陽,屠戮宗室,又兩度圍打開封,雖未能破城,可連勝官軍,兩任陜督,殞命李賊之手,今士氣正盛,兵鋒正銳,實不宜此刻與之一決勝負。”

  孫時相捋著胡須笑問道:“伯爺以為該如何應對?”

  張誠神秘一笑,一字一頓地開口說道“結硬寨,打呆仗!”

  “愿聞其詳。”

  “《孫子兵法》有云‘昔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故善戰者,能為不可勝,不能使敵之可勝。故曰:勝可知而不可為。’

  所謂“結硬寨,打呆仗”,簡而言之,就是先占據有利地勢,深溝高壘,豎立起堅固營寨,先使我軍立于不敗之地,再靜待時機,以求勝。

  這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需要我們有足夠耐心和恒心,盡力揚長避短,守拙取巧,以求發揮我師最大優勢,先立于不敗之地,筑堅營,挖深溝,以炮守,拖住李賊,疲憊賊軍。待賊心疲力竭之際,再抓住有利時機,變守為攻,一舉得勝。”

  孫時相還未及出言,魏知策便插話道:“爵帥之意,我們以守為攻,打他個‘防守反擊’。”

  “正是此意。”

  “爵帥是否高估賊軍實力啦。”

  陳錚對此似乎頗不以為然,只聽他接著又道:“前次咱不是還一直追他到汝州,也不見得如何厲害,怎地他就忽然間如此強了?”

  陳忠這一年多的時間里都在豫北沇河鎮駐扎,雖未與李闖賊軍有過正面接戰,但受永寧伯張誠之命,再加劉金海、佟守山的大力配合,他對于闖賊一切動向都了如指掌。

  “左護軍有所不知,李賊近年在河南順風順水,除去開封等幾個大城外,盡被賊兵襲破,錢糧充裕,李賊也一反常態,打著‘不納糧’的口號,裹挾饑民無數。

  尤其是傅宗龍、汪喬年兩任陜督,率陜兵出潼關入豫剿賊,皆先后敗亡,致使許多邊軍投賊,更壯其聲勢。

  如今賊兵攻城,必以饑民在前,消耗守軍,再以步卒猛沖狠打,若是野戰,還有過萬馬隊精騎,多以各地投賊官軍邊兵為主,列陣三排,依次沖鋒,前者才退,后必再上,如此往復,很難抵擋。”

  陳忠說到這里時,目光在帳內眾人身上掃視一圈后,才又開口繼續說道:“李賊軍勢,已今非昔比,連左良玉都避其鋒芒,不敢一戰,只愿在英霍與獻賊纏斗。前兩次開封危急,他都不肯來援,今次若非朝廷和皇上逼得急了,怕他仍不肯前來。”

  陳錚似乎并不服氣,他脫口說道:“左良玉的兵馬,豈能同我‘勇毅軍’相比。再說他闖賊咱又不是沒交過手,這才一年多,還能比遼東韃子兵厲害不成?”

  “話也不能這么講,左良玉所部官軍雖不能與我們勇毅軍相比,但放眼整個大明天下,也是數得上號的啦。”

  張國棟也忍不住加入他們的討論之中,他看著陳錚繼續說道:“我估算這左良玉所部戰力,應在我勇毅軍之下,也不如遼東軍多矣,甚至還比不過李闖的賊軍,但比之賀瘋子、虎大帥部官軍,卻要強上一些。

  這一點,從他能一直壓著獻賊打,就能看出,據情報上看來,他還曾逼得獻賊遠遁,向李、曹二賊求援,便可看出左良玉部還是頗有一戰之力。”

  聽了張國棟的分析后,大帳內眾人紛紛點頭表示贊同,永寧伯張誠聽了也深感欣慰,張國棟雖不是宣府軍戶的出身,但對自己的忠誠確也毋庸置疑。

  而他自打初識以來,一直都顯得十分沉穩,經過這些年的歷練、積累和沉淀,竟比早前更加的干連起來,所思所想也極度符合張誠的預期。

  此刻,張誠竟在心中暗思:看如今這個苗頭,張國棟或許將來還可與魏知策一拼高下!

  “國棟的分析不錯,左軍戰力確乎在這個水平上,縱觀大明各地,邊軍戰力一等,目前看來只有我們與遼兵在這個線上,而如左良玉、賀人龍之輩,則屬于第二等,再往下各總督標營尚堪一戰,而各府州縣之守卒,甚至連兵都稱不上,這也是李賊能縱橫中州年余,幾近無敵的根源所在。”

  孫時相對于張國棟的看法也頗為認可,他繼續說道:“而自崇禎二年陜西賊亂起始,至今已十三載,從初時幾千幾萬,常常被官軍追南逐北。

  當初的數十股大小賊寇,今余不過十來家之數,雖多未成何大氣候,仍是在數省間往來流竄,不敢與官軍硬對死打,但能存活至今,皆不可小噓。

  惟李賊一人,乃眾賊中唯一未曾受撫過,足見其做賊之心已固,他趁官軍圍剿獻賊之機,竄入中州,到今日動輒數十萬眾,可知其勢已成。

  兩任陜督,皆敗亡其手,我等亦不可不對之重視起來,以免重蹈覆轍啊!”

  他這番話說得既透徹,又十分誠懇,眾人細思也確如其所言,不由神情都嚴肅了起來,就連陳錚都在低頭沉思。

  孫時相見眾人皆無異議,便向著永寧伯張誠拱手說道:“伯爺所言‘結硬寨打呆仗’之法,未知具體如何結寨,又該如何打法?”

  “這‘結硬寨打呆仗’說起來容易,然真要做起來確也不難,只不過要看誰來做啦!”

  張誠看著帳內自己親信的眾文武,接著繼續說道:“無論怎么打,我們都不懼李賊,可如今賊軍勢大,又有眾多炮灰供其驅使,此為賊之優勢,吾之劣勢。

  雖說這兩軍陣前,傷亡在所難免,但我勇毅軍將士選練不易,傷亡一人,便少了一分力,而賊之炮灰,卻可源源不斷,若輕易與之為戰,長此以往,我師必難久持。”

  他面色凝重地接著又道:“我三軍兒郎雖不畏死,我勇毅軍將士的命可是金貴得很,又豈是他李闖的賊子賊孫可比?所以我才想出這‘結硬寨打呆仗’之法,為的就是使我師將士少傷亡!”

  張誠對眾人又正色說道:“去歲,在遼東長嶺山上,陳錚率獨石營結寨固守,就打得不賴嘛,碰上驍勇善戰的韃子兵,還是數倍于我,非但未能攻克,更還損兵折將。

  而今中州戰事,我們仍要先做好防守,但能迫使李賊不敢全力攻打開封城,便算成功,進而逼迫其全力向我師營壘發起攻擊,先碰他個頭破血流,再趁其心疲力竭之際,一舉擊潰!”

  “爵帥放心,陳錚定不負爵帥期望,必定讓賊兵比韃子還殘,碰他個兒頭破血流,手腳雙殘。”

  “哈哈哈…”(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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