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節 紅石1

　　這是…這是…荒野之靈？

　　古老傳承中描述了自然之靈的存在，祂們并非固定，經常以不同生物的外貌出現。除了極少數例外，祂們對人類，特別是對于遵從古老傳統的人類，并無惡意。

　　“真正的智慧…和力量。”紅石沒有改變自己的姿勢。他知道自己不能做出任何莽撞的行動，他已經以自己的意志和精神感動了自然之靈，讓祂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這對于巫師來說是一個極大的成功，但并不是完全的成功。現在距離最終成功還差最后一步，絕不可失敗。

　　“你在尋求智慧和力量？”自然之靈問道。“前者，我建議你去大學圖書館，或者說各種研究室。而后者，我建議你去找軍火販子。當然了，另外還有其他的智慧和力量，比方說你可以去墻街。那里也有你需要的智慧和力量，當然也有風險。”

　　“我需要的不是那種力量和智慧。”紅石回答道。“那種力量和智慧確實很強，但我想要另外的。還有金錢，也許我可以發財，但那與我的目標背道而馳。我想守護我們民族的文化，我不想要看著古老的傳統一一消亡。”

　　“這很難。”自然之靈沉默一陣子之后，如此回答道。“你很難成功。武器，金錢和科技，這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力量了。其他的力量當然也有，但并不比這三個更加強大。”

　　“我依然想要盡我所能的試一試，所以我需要力量和智慧。請幫助我，偉大的自然之靈。”

　　“你…曾經見過我的同類嗎？”自然之靈突然問道。

　　印第安人古老的傳統是那種典型的“萬物有靈”哲學思想，所以他們認為自然之靈并非只有一個。當然了，其中理所當然會有強弱優劣之分。

　　“我曾經在另外一場儀式中得到啟迪。”紅石回答道。另外一次修行中，他得到的啟迪遠沒有這次清晰明白。這就是為什么剛才那個人問及此事的時候，他只能回答“我不知道”。哪怕此刻回憶那時場景，他依然不能明確那是自己的瀕死幻覺，亦或者是真正的某個自然之靈出現在他面前。

　　當然這一次例外。他很確信自己此刻意識非常清醒。除了因為暴曬、饑餓和脫水而導致的虛弱之外，他并無其它的問題。他此刻的狀態只是虛弱，距離真正的“瀕死”還很遙遠。

　　“祂給了你什么啟迪？”自然之靈追問。

　　“祂告訴我，我有資格成為一個巫師。”紅石回答道。“祂還告訴我很多，但也許是我資質不足，我無法全部記住。”

　　“那祂還教會了你其它什么？”

　　“祂教導我…”紅石的聲音沉寂下來。“我有責任拯救我的民族，我的部落，我有責任讓他們再次振作興盛，而不是就此消亡。很多傳統的東西現在都已經不存在了。”

　　“你很堅定。”自然之靈似乎終于被他的話打動了。“就算你知道你的努力可能失敗，你也要繼續？”

　　“我會侍奉您。”紅石終于說出來。使用通靈藥劑，哪怕普通人也可以溝通自然之靈。但是這種溝通是模糊的，混亂的，不可名狀而且事后也難以清晰予以整理的。這就是為什么那些人都認為通靈藥水根本就是騙人的致幻劑。但是這只是入門級手段，真正的巫師，那些傳說中的大巫師，都是可以穩定而持久的和自然之靈溝通，而無需通靈藥劑這種輔助手段。因為他們知道自己侍奉著什么，以及如何召喚自己的力量。

　　自然之靈沉默許久。“我接受。”祂說道。然后走上前來。紅石目不轉睛的看著對方一舉一動，看著對方一路走過來，踩著他身體，沿著腿來到胸口位置。祂伸出一只前爪，在他的額頭碰了碰。這看上去只是毫無意義的肌膚接觸，然而一瞬間卻讓他感覺到一股清涼彌漫全身。

　　原本虛弱乏力的身體幾乎是瞬間就充滿了活力。

　　紅石翻身坐起來，以非常尊重的方式向著面前的自然之靈跪拜。“請賜予慈悲，告知尊名。”

　　“我的名字？”自然之靈微笑了一下。祂外形雖然像是野獸，但是面部卻能做出生動的表情來，和人類無異。“你不是叫我自然之靈嗎？這個名字我覺得就很合適。”

　　說完，自然之靈朝著黑暗中走去，越走越遠，一小會之后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紅石站起來。他檢查了一下身體，發現自己除了覺得干渴之外并無其他異狀。就連干裂的嘴唇都已經恢復了。他知道自己的追尋已經完成。現在的他不再僅是號稱，而是真正的大巫師。

　　他的隨身行李其實就在不遠處。印第安巫師把自己的水壺拿出來，結結實實的喝了一大口。冰涼的感覺從喉嚨一直泛到胃里。接著，他重新穿上了代表傳統的衣服，戴上了羽冠，朝著自己部族的地方前進而去。

　　這趟路并不短，他沒有車，從夜里一直走到天亮才回到了自己居住的街區。

　　這是一片看著就很貧窮的地區。現在他的同胞們也接受了現代文明，住上了現代化的房屋。但是貧窮落后宛如揮之不去的噩夢，死死纏繞著這個古老的民族。他聽說過，在其他某些地區，有部分同胞過的似乎不錯。他們通過開設賭場之類的辦法掙到了錢，至少過上了小康的生活。但是更多的地方，他們就像是被這個世界遺忘的舊時代遺民，正在悄然的逝去。

　　“大巫師！”社區的入口，一名路人認出了紅石的身份，沖他行了一禮。和大部分人一樣，他們在衣著方面已經基本和合眾國人沒什么區別了。

　　他點點頭，繼續向前。這個略顯冷淡和矜持的態度讓對方稍有驚愕，因為紅石過去并不是這樣的人。但是這次，他真的只想盡快回到自己的家里。

　　社區邊緣位置有一棟稍微過得去的小房子，這就是他現在的居所。

　　在他房子的門口，有幾個人聚集在那邊，顯然是等著他回來。

　　紅石走到門口，沖著前面一個五十來歲，滿臉皺紋卻戴著華麗羽冠的人微微彎腰致意“酋長。”

　　今日的酋長和往日的酋長雖然稱呼沒變，但權力和地位卻已經不可同日而語。看著巫師的到來，酋長滿是愁苦皺紋的臉上勉強露出一絲笑意。

　　“紅石，上次讓你去配合FBI調查巫術的事情…”他猶豫了一下。“辛苦你了。”

　　“FBI兌現了他們的承諾了嗎？”

　　“兌現了，”酋長回答道。“關于文化保護方面的補助資金已經批下來了，二十萬刀。”

　　一筆不算小的錢。可是紅石知道這對于整個貧窮的社區而言，杯水車薪，不濟大事。

　　“那么…這次是另外有事情？”紅石察覺到的氣氛不對。

　　“最近關于魔法和巫術又成了熱門話題，所以他們做了一個綜藝節目，”許久，酋長終于開口了。“關于魔法和巫術方面的，希望你能作為貴賓參加。”

　　“讓我去表演？”紅石的眉頭向上跳了跳。“我不是一個喜劇演員！”

　　“我沒有其他選擇。”酋長嘆了口氣。“這是他們第二期節目。第一期節目他們邀請了三個嘉賓，其中包括一個印第安巫師，不是我們部落的——他們本來想邀請你，但你正好不在——結果很遺憾，三位嘉賓都被認為是騙子，被現場觀眾噓下去了。現在是第二期，據說沒有其他巫師愿意去參加了。所有那些被邀請的巫師都說，他們學藝不精，法力不高，不能確保每次都能正確。而現存的巫師之中，你是公認法力最高強的那一個。”

　　紅石沉默了幾秒鐘。“多少錢？”

　　“五萬刀。你可以得到一半。”酋長回答。“不止如此，節目組許諾，一旦打開知名度，那么我們這里，”酋長用手指了指周圍。“就會變成旅游景點。我們的工藝品工廠就又能打開銷路了。我不說你也明白，一旦成功將極大的改善我們部落的困境。我們就有工作崗位可供年輕人們工作，可以有錢，而且能傳播我們部落的名聲。不止如此，我們還可以將我們的傳統保持下去，讓更多的年輕人學習…”

　　“我知道了。”紅石回答道。“那就答應他們吧。”他停頓了那么幾秒鐘。“那個什么節目組什么時候來？”

　　“今天下午。我已經替你答應了。”酋長回答。“我們等你兩天了。”他關心的補充了一句。“如果我沒弄錯，節目組會想辦法給你出難題，他們似乎想證明所有的巫師都是騙子。”

　　紅石輕笑了一下。“我想也是如此。”

　　中午時分，三人狩獵小組順利的踏上了返鄉之路。

　　這趟狩獵之旅他們可謂大獲全勝，吉普車后面的戰利品就是最好的證明。他們一共獵殺了三只蠻羊，十幾只兔子。其中半只蠻羊和大部分兔子已經進了三個人的肚子。剩下的也已經找到了歸處——是的，這個國家的法律禁止通過狩獵獲利。但是你要是不懂得打法律的擦邊球，你就枉為合眾國公民啦！

　　“明天，親愛的朋友，請容許我準備一頓羊肉全餐來為你送行，我會找到最好的野味廚子的。”湯瑪士在車上得意的表示自己的喜悅。順帶說一下，來的時候兩個人都是興致勃勃，精力充沛，所以一路開著摩托車。回去的時候兩個人都已經盡興，所以摩托車就不開了，兩個人都是坐在車里的。當然了，康恩先生開的車。

　　話說，車子上居然裝了安放摩托車的架子，顯然對于這種情況康恩早有準備。

　　“最好的野味廚子？”張成隨口問了一句。“不會是你吧？還是康恩先生？”

　　“當然是康恩先生。”湯瑪士回答道。“難道你一點也覺得他烹飪水準很高。”

　　“是很高。”張成不得不承認湯瑪士的話也許不是吹牛——有夸張，但并非無憑無據。這兩天的野味都燒的很美味，再吃一頓羊肉大餐他也絕不會反對。當然了，這頓送別的羊肉大餐顯然不會花費湯瑪士一分錢。張成覺得這才是湯瑪士舍得舉辦歡送會的主因。

　　“那就得了！”湯瑪士一錘定音。

　　康恩的車速不快，十分穩定。這意味著他們還需要兩三個小時才能抵達城市。為了消磨時間，湯瑪士很自然的打開了手機。

　　“這地方居然有信號？”張成都有些驚訝。合眾國的網絡信號可是以糟糕出名的，別說荒郊野外了，就連城區也常常不好。

　　“哦，親愛的朋友，凡事皆有例外。”湯瑪士懶洋洋的回答道。然后他開始不知道點開一個什么視頻，看了那么一段時間后就哈哈大笑起來。

　　“什么東西這么好玩？”張成因為也沒其他事情，所以湊過去看了看。

　　“綜藝節目，叫做‘揭開巫術真面目’，”湯瑪士說道，順帶著很熱心的將視頻倒退回到精彩部分，并且翻譯給張成聽。

　　其實就是一群節目組將幾個自稱為“巫師”的人邀請過去做嘉賓。用各種各樣的陷阱成功證明這些人只是騙子的戲碼。為了增強說服力，他們找來了幾個特邀貴賓，包括一個神父，一個心理學家，還有一個魔術師，一個大學教授等等專業人士。在節目組的刻意設計和這些貴賓犀利的攻擊之下，這些魔法師幾乎都很快都露了底，被現場觀眾起哄般的噓下臺去。

　　顯然這就是在蹭最近網絡上相關熱點話題的節目。

　　“哦，他們有了第二期了？”湯瑪士順勢點開了第二期節目。“哦，還是直播的？”

　　“各位觀眾們，今天我們有幸請來了一位特殊嘉賓。”視頻里，打扮端莊得體的主持人正在一個看上去很陌生的地方，但是他身邊的人湯瑪士可不陌生。他們見過兩次面了。

　　“啊，是紅石！”湯瑪士驚喜起來。“印第安大巫師！”他趕緊坐正了身體。

　　在不久之前，具體的說就是昨夜，他還有幸目睹那位大巫師在進行特殊的修行呢。

　　“請問紅石先生，聽說印第安巫師很擅長預測天氣，這個傳言是否屬實？”

　　“是的，這是巫師傳統主要職責之一。”主持人開始和紅石進行對話。當然了，這是一個陷阱，因為觀眾這邊可以看到提示字幕，字幕提示由于干旱情況比較嚴重，政府會在今天進行人工降雨。當然，觀眾們知道，那邊紅石肯定不知道。節目組無疑在這方面保密了。

　　“那么請問今天會下雨嗎？”主持人問道。“我看到似乎天上有點云。”

　　紅石閉上眼睛，似乎在進行什么禱告，一小會后才睜眼，斬釘截鐵的回答：“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