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說話間又懟上了,任然忍不住扶了扶額角。
他突然覺得,作為一個連長,要把一個連隊的兵帶出來,真的是太難了!
這與他之前在影視劇中看到的那些指揮員光輝高大的形象完全不同!
王團長、吳奎生都一再提醒他,要照顧戰士們的想法,他現在可算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問題是,他現在該怎么照顧?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兩人還犟著,一個要走,一個不留,他任然該怎么辦?
無怪任大連長如此苦悶,實在是不管是他,還是前任,都沒什么帶兵經驗的緣故。
但是事情還得解決,他想想道:
“你們也別說這些屁話了。在我眼里,李夢是好兵,李天才也是好班長,好兵遇到好班長,應該碰出更強的化學反應才對,怎么能說散就散?!
李夢分到四班,是我和指導員共同的決定,因為我們覺得,這樣不管是對四班,還是對李夢,都是有好處的!
你們這樣,是在質疑我和指導員的決定嗎?”
任然這話說得有點重,李天才和李夢都不說話了。
雖然內心還有點小小的不服,但都各自壓制住了。
任然自然清楚這些,他放輕語氣道:
“好了,聽我的,一點芝麻綠豆大小的事情,又吵又鬧的,像什么話嘛!讓別人看了,只會笑話我們,等以后你們再回過頭來想想,搞不好也會為此感到羞愧,你們說是不是?
“連長…”李夢還想說什么,任然抬手打斷他道:
“打住!李夢,別再說了!這樣,四班長。”
“到。”李天才應下。
“你先回去,冷靜一下再說。李夢留下來,我和他再單獨聊聊。”
“是!”李天才看了李夢一眼,轉身離開。在出門時,他剛好碰見吳奎生進來。
“指導員。”李天才招呼了一聲。
“怎么?談完了?”吳奎生笑瞇瞇地問道,之前他去四班轉了轉,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經過,聽說任然將兩個戰士單獨帶過來,所以跟過來看看。
“嗯。談完了。”任然點點頭道,“我們聊了聊,沒什么大事,你不用擔心。”
吳奎生見狀讓開了路,李天才朝他敬個禮,離開了。
“許三多那邊怎么樣?”任然問他道,一邊在系統中觀察許三多的情況。
這小子現在不知道是個什么情況,情緒起伏很大,一會兒蹦到100%,一會兒跌到10%,比做過山車還刺激。
就這么會兒功夫,那情緒值再度升至100%,然后眨眼間跌破零點,顯示他已經崩潰了!
任然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不由納悶:
許三多到底在搞什么飛機?
吳奎生又對許三多做了什么?
怎么會這個樣子?
吳奎生聽了這話,笑著朝自己宿舍呶呶嘴,卻不說話。
任然疑惑,他沒看懂對方的意思,于是再拿眼神示意。
吳奎生卻不理他,也不進一步解釋,只看了看李夢道:
“這樣吧,老任你再和李夢聊聊,我去四班轉轉。”
“那行。”任然同意了,道:“四班長那里,你再做做工作。”
等指導員離開,任然看看李夢,李夢也在看他。
任然不說話。
李夢果然忍不住了,問道:“連長,許三多怎么了?”
“沒什么。”任然道,反問他:“你和許三多在草原五班生活這么久,你覺得他這個人怎么樣?”
“老實說不怎么樣。”李夢直接道,“他有些傻傻愣愣的,反應也是木木的,我們都叫他許木木。”
“你就不反感他?”
“說反感…倒也談不上,但是看不上卻有那么一點,但還行吧。”李夢道,“他就是那樣的人,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
任然笑了笑,李夢這話可算說到點子上了。
他岔開話題道:“不說許三多了,就說你吧。你怎么樣?過來這么久,還習慣嗎?”
“習慣!那必須習慣。”李夢道,“其他都還好,就是班長對我太那啥了,我有些受不了。”
“呵,四班長呢,是平時比較嚴格,比較注意細節,這也是我們把你放到四班的原因,這對你只有好處。我想,關于這一點,李夢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李夢苦著臉道:“我準備個啥呀?!還不如讓我下十八層地獄去!”
任然假意臉一沉道:“凈胡說!你要知道,四班長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你得有一個自我改變的內心和覺悟!知道嗎?我的老兵同志!”
李夢重重地嘆了口氣。
任然想笑,但他憋住了,隨口問道:
“怎么樣?還在構思你那二百萬字的小說?”
李夢:“…”
他眼珠一轉,頓時想到什么,咬牙道:“許三多!”
任然卻笑笑,問他道:“你覺得許三多是那樣的人?”
李夢轉眼一想,也對,他疑惑道:“那連長是怎么知道的?”
任然笑道:“你的事兒我能不知道嗎?不知道我能要你來?”
李夢撓撓頭,不好意思地道:“其實吧,這本來是個秘密…”
任然飛快接話:“是,就我們兩人知道。”
心里吐槽,別說他知道,恐怕全團一半以上的人都知道,連團長估計都清楚,要不然以后李夢也去不了宣傳部門。
李夢卻阿Q道:“既然連長知道了,那我也不瞞你,本來我已經有了個初步構想,但是因為來到咱們連隊,所以構想就中斷了。”
“那你要不要回草原五班去繼續你的寫作大業?”任然笑瞇瞇地道。
果然李夢一聽,趕緊搖手道:“別!連長我求你!你讓我干啥都行,千萬別再將我送回到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去!”
“鳥不拉屎的地方你還懷念?你不也想請假回去看看嗎?”
“唔…這個鳥吧,它不是普通的鳥,有時候它也會想念曾經戰斗過的地方!”李夢的話接得很流暢。
任然知道這李夢腦筋轉得快,和他扯這些沒用的只是浪費時間,因此不打算繼續下去了。
“你就扯犢子吧,還不普通的鳥!我可告訴你啊李夢,就算你是天上的金絲雀、是梧桐樹上的鳳凰,不管你是什么鳥,只要進了我九連的門,那就得變成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你明白不?”
李夢將身子一挺道:“明白!”
“明白就好!”任然點著頭,“那你去吧,記住我的話,好好和四班長相處。”
“唉…”李夢嘆了口氣,朝任然敬個禮,轉身離開。
在臨出門時,他忍不住回過頭來問道:“連長,你真的覺得我是個好兵嗎?”
任然沒想到自己隨隨便便一句話,李夢居然往心里去了,這個…倒是…
想是如此想,嘴里卻決然道:“當然!不管是你,還是許三多,我都認為是好兵!好兵就得有個好兵的樣子!你可不要讓我失望!”
“是!”李夢應下,頓了頓才道:
“謝謝連長!”
說完,一溜煙的去了。
等李夢走了,任然想起許三多的事,這會兒再在系統中觀察,只見許三多的情緒值已經穩定在99%,倒是比之前好多了。
他出了會議室,路過四班,只見到吳奎生坐在椅子上,正和四班幾個戰士在說說笑笑,李天才則搬了個馬扎坐在他身邊。
任然沒有進去,甚至也沒有停留,他在門口和吳奎生對了一眼,然后逕直去了一班,他想去看看許三多的情況。
但是在一班他沒有看到許三多,倒是看到白鐵軍在幾個戰士們面前耍寶。
白鐵軍正拿著一把掃帚在唱歌:
“沒有花香,沒有樹高,我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
他特有的唐山口音,唱起這首小草來,別有一番艾怨自憐,聽得讓人忍不住想笑。
任然板著臉,在門口露了一下身形。
白鐵軍的歌聲戛然而止。
“白鐵軍。”
“到!”
“看到許三多了嗎?”
“報告連長,沒看見!他不是被您叫去了嗎?通訊員來的。”
任然揮揮手,道:“那沒事了,你繼續唱你的吧。”
他轉身要走,白鐵軍卻貼了上來,道:“等一下,連長…”
任然停下,疑惑地看向白鐵軍。
白鐵軍快走兩步,到他跟前,附耳道:“連長,你啥時候也關心關心一下我呀?”說著,他還心虛地看了看一班其他戰士。
任然眉頭一皺,道:“去去去!少給我添亂啊!我這兒事還多著呢,不缺你一個!”
白鐵軍苦著臉咕噥道:“唉,完了,我在連長眼里一點存在感都沒有!唉!我咋這么命苦呢!可不就是一棵苦命的小草!”
任然聽了哭笑不得,他調整了下腳步,距白鐵軍遠了一些,道:
“那你說說吧,我們的小草同志,你需要我關心什么?”
白鐵軍再看看其他戰士,見他們都眼巴巴地望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當下又朝任然湊近些,小聲道:
“連長,許三多是不是說什么了?”
許三多之前的表現不會和白鐵軍有關吧?
任然瞬間作出決定,他后退一步,朝白鐵軍勾勾手指,轉身朝樓梯口走去。
在無人處,他回過身來,問跟上來的白鐵軍:
“那什么,許三多都已經跟我說了!你是自己招呢,還是要我逼你說出來?”
白鐵軍一聽,臉色頓時比苦瓜還苦,一邊叫起屈來,道:
“連長,這真不怨我呀,是許三多他自己求著我說的,我說…我說…”
“你說什么了?”任然冷著臉問道。
白鐵軍道:“真沒說什么!他在班上本來就沒幾個能說得上話的,那天你走了以后,許三多就跟我們顯擺,說他早就說了,他不是連長什么親戚,我們卻不相信之類的話。
其實我們都是逗他的,照他那個熊樣,那肯定不是我們英明神武連長大人的親戚啊,這一點誰都清楚,其實就是有點煩他嘮嘮叨叨的,一點破事反復說,故意逗著玩的。
誰知道他會往心里去!要我說,當連長親戚有什么不好?要我想當還當不著呢!”
“啰啰嗦嗦什么呢!我問你你都說啥了?”任然繼續冷著臉道。
白鐵軍心里有些打鼓,許三多這段時間確實有些反常,剛才連長將他叫去,回頭連長又跑到一班來問許三多的下落,他暗暗猜測:
“許三多不會是出什么事了吧?”
“難道就因為我們隨口無心的幾句話?”
這些想法,被任然在系統中一一捕捉到。
見白鐵軍愣著,任然虎目一豎,放重語氣道:
“回答我的問題!”
這話頓時將白鐵軍嚇得抖了一下,他道:
“真沒說什么,真的!連長那天去看完他,他就在我們眼前顯擺么,還說連長是他朋友這些話,然后我們就打擊了他一下,說連長怎么可能把他當朋友,連長有連長的職責,而且連長專門過來辟謠,估計是不相信他自己能處理好之類的…
白鐵軍邊說邊觀察任然的表情,見他漸漸要發怒,趕緊道:
“其實吧,這些話我們也就是隨意聊聊就好了,許三多不知怎么想的,據我估計是鉆牛角尖里去了。咱們連長可是知兵愛兵的好連長,每一個人都是你的兄弟,情同手足,哪是簡單的一個朋友就能概括的,我說的對吧連長?”
任然怒道:“對你個頭!許三多幸好沒事,要是出了事,你第一個逃不了!”
白鐵軍卻吁了口氣道:“還好還好!沒事就好!我還真擔心他出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