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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一寸芳心鏡不塵

  薛寶釵的一句話,嚇住了薛蟠。他不是走了嗎,怎么還會有難?可是妹妹素來聰慧,料定的事,鮮有不中的。難道妹妹看出了什么端倪?

  “妹妹你說,哥哥只信你的話。”

  薛寶釵把那副的挽聯意思講給哥哥聽:“他明里是在說那府里的假仁假義,暗里卻是在諷刺這世道,仁義禮智信一概皆無。而這等得局面,卻是一個貴字造成的。”

  薛蟠抓耳撓腮的聽不懂,薛姨媽卻問:“貴字不好嗎?”

  薛寶釵嘆口氣,跟哥哥和母親解釋道:“這個貴,是說的勛爵,我朝的勛爵未免也太多了些。又不是什么開國的功勛,連個靖難都勉強,那就來的這么多四王八公?而這天下,還被這些家把持在手里。真正貴的那個人,卻說不上話。他罵的正是這些人家。所以我說,他是走不得的。”

  薛蟠聽懂了最后一句,薛姨媽卻被四王八公這幾個字說動了心,她們一家子投靠的就是八公府為首的榮國公府。這下被那個書生全罵了進去,心中自然不喜。

  “蟠兒你在家里不許出去,這么個窮酸,慣是要罵人的,不要去理他。”

  薛蟠登時就跳了起來,薛寶釵站起身一只手就把和母親掰扯的哥哥給推出了屋子。

  “你和娘吵什么?你出不去,難道手下也出不去?再者說,這關系到了勛貴,能是咱家插得下去手的嗎?”

  “妹妹啊!”薛蟠一張圓滾滾的臉上,可是都要掉了淚:“哥哥我從小到大,就交了這么一個好朋友。你看他對秦鐘一家的所為,就該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人了吧。爹活著的時候,沒少教導我們,季布無二諾,當世有幾人?我好不容易有了這么個摯友,也全靠著他才有了生意。如今知道他要有難,娘卻不叫我去幫人家,我這心里,我...我...”

  看著哥哥憋得通紅的臉龐,寶釵給哥哥擦擦額頭上的汗,溫言對哥哥說道:“你且先讓下人們四處打探消息。或許妹妹我多慮了,李公子此時已經出了城,也是有的。就算是萬一,也不要著急。你不是和宮里的內侍有生意往來嗎?和他們說說這事,只要能動了圣聽,誰也稱不得貴。”

  薛蟠被妹妹這番話說開了心竅,扭頭就跑,喊過小廝吩咐:“去和柜上的張掌柜說,把今天的事,透漏給大明宮的小公公們,順便打聽一下,有沒有人去抓李修。”

  薛寶釵抿嘴一笑,真是難得見哥哥這么辦事,看來啊,那個李修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又一想,自己怎么也念叨一個不認識的男子呢,真是不知羞。

  臉一紅,低著頭回屋又去勸娘親,哥哥能上進,也給家里開了財源,不說謝不謝的,總要關心一下那位朋友才對。要不,薛家成了什么,也是假仁假義不成?那可就真失了智。

  事情果然如此的嗎?

  確實如此!

  北靜王回了府里,就大發雷霆。本來自己一個千金買馬骨的局,生讓一個窮酸茂才和一副挽聯給毀的干干凈凈。還搭上一個不智。

  也確實是不智的事。上朝的時候,不是沒有御史參賈家太過奢靡,一個兒媳婦的喪事,能辦的京城盡知。老公公哭的跟三孫子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寧國府死了賈敬呢。

  圣上在朝堂上一言不發,可單獨召見四王時,卻說了三個字,不像話!

  自己正是聽了這話,才心中一動突然現身。正是想要給賈家來個雪中送炭的意思,也在京城百姓面前露露面。賢王總藏在府里,不成了閑王嗎。

  年未及弱冠的本王,可是想要做統六合輔大寶的一代賢王。這可倒好,剛一露面,就被個窮酸一巴掌給打縮了頭。這怎么能忍的了他。

  王府的長使看出了王爺的惱恨,也不去勸他,只是自顧自的安排下去之后,才和王爺回稟:“臣覺得該是整治一番游學的學子了。整日價秦樓楚館圖個留名,哪還有圣人子弟的樣子。”

  北靜王哦了一聲:“哦?還有此事的嗎?本王插手,會不會引起忌憚?”

  長使笑曰:“是國子監自查,王爺不過是問一問罷了。要是真有學識人品出眾的,還可鼓勵一番。為國舉才,他人怎可置喙。”

  北靜王終于平息了怒火,笑著去了后院,給母親老北靜王妃去請安。

  長使不動聲色的回了公署辦公,等著消息。

  國子監,今日當值的是位翰林,也是算學的教喻,姓樊名翥字沁河,性格詼諧,頗有些玩世不恭,又時常的針砭時弊,口吐蓮花滔滔不絕。被他罵過的同僚們,私下給他取個綽號,拆了他名譯作煮鶴,以嘲諷他的不雅。

  他卻不惱,干脆給自己加了個號,煮鶴先生。

  北靜王府的典簿親來國子監告狀,要是旁人,別看那典簿只是個九品,也要客氣一下。

  偏趕著是他,連大門都沒讓進,給了一套卷子讓他做好了再進去。

  典簿氣的一把撕了卷子,就往里面闖,非要見見他不可。

  樊翰林嘿嘿一笑,在持敬門堵住了他。劈頭蓋臉的一頓罵,你個不學無術的家伙,跑來國子監這一等的文華所在,還敢放肆。是你們家王爺要你來的嗎?

  典簿嚇得一身冷汗,怎么碰見了他!

  無奈,先認錯,再賠罪,還要把來意說個明白:“非是我家王爺的意思,是下官見有些學子流連勾欄,實在是有辱斯文。這才怒而來求國子監整肅學紀。”

  “哦!去青樓啦?找的哪家姑娘?收了多少過夜的纏頭?要是收的貴了,還真要去找她們說說事。一個個牛犢子似的小伙子,與她們吟詩作對幾下,不算壞事。子云,食色性也。你可懂?”

  典簿傻了眼,我是北靜王府的人,京城一半的衙門我都能進,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樊翰林最見不得他這種讀書人,吊車尾過了會試的進士,為求能升官快一些,跑到這些王爺家去做家臣。自甘墮落到如此地步,還有臉來告狀。青樓的姐兒們,都比你心底干凈,趕緊滾蛋。

  典簿忍著氣走了,朝堂最難惹得三類人,御史、翰林、國子監。這位占了兩個。他們根本不以升官為榮,還都是學問最好的那批。無權無勢全靠著一張嘴罵街混飯吃,也是天家的門面。

  皇上不說的,他們說,他們寫;皇上不好罵的,他們嘴上罵完,還寫進書里罵;皇上急了要殺人,他們排著隊伸腦袋,一次少于五個,皇上都不算明君。

  典簿忍氣吞聲的走了,去尋別的教喻,總有不得志想上進的,哪能都是樊煮鶴一樣的人。

  他前腳一走,樊翰林就一耷拉臉,心說壞了。必定是那個李修的事,惹出了麻煩。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寧國府折騰了四十九天才出的殯,全讓那個旁聽的隴西學生搞砸了,還把賣好的北靜王弄了個灰頭土臉。

  人家很快就找上了門,找你點麻煩就去了你的功名,你能奈何?

  不行!哪有這么容易的事。

  樊翰林想好了主意,先去找了祭酒,又拍桌子又瞪眼,求得了祭酒的允諾,保李修的功名。

  又回了翰林院去找幾個同僚,約上幾個御史喝喝茶,說道說道今天的事。才算有了些許著落。

  此時的李修絲毫不知道因為他,牽扯了多少人進來。

  除他以外,還有一個人也被各處來的消息搞暈了頭。

  皇城之內,御書房中,當今天子宏隆帝,被這些消息氣的發笑,這是朕的天下?朕在九重之中什么話也沒有說呢,你們就自己斗了起來?

  勛貴各家,是有多不招待見啊!

  “戴權!”

  “奴才在!”

  “你所報的這些,句句可屬實?”

  大明宮總管戴權躬身回話:“回皇上,字字屬實。九門提督府是賈珍的管家賴二親去的,全城布控,不讓李修出城;神武將軍的公子去了右安門,要送李修出城;裘總管帶人暗中跟著李修,總有個說法帶他回來。還有刑部的人已經等著審案了,罪名是...偷了圣上御賜給北靜王的鹡鸰香念珠。北靜王府還去了國子監,想要除了李修的名,被樊翰林擋了回去。現在翰林們正和御史們喝茶呢,約摸著明日的早朝,折子不會少。”

  宏隆帝直皺眉:“你說,朕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如此的鬧下去,朝堂會不會不穩?”

  戴權跪下答話:“圣上才是天下一人。”

  聽了這句話,宏隆帝才算有些心安。畢竟這是他登基以來,第一次親理朝政。而且面對的還是四王八公!不由得他不謹慎從事。

  抬頭看向太極宮的方位,心里說道:父皇,兒子可要出招了。登基了三年,您才肯回了后宮,可兒子都已經年近四十了啊!

  哪有朕這么坐的皇位?

  好好好,朕就先拿昔日輔佐過您的賈家練練手,讓您也看看,他們家還有沒有留下來的必要!

  “戴權!著龍禁衛暗中保下來李修,別讓他半路就給死了。”

  戴權躬身退下辦差,急火火的點出了人馬,飛馬直奔右安門。

  右安門外,一輛馬車隨著人群緩緩而來,車轅上坐著一個頭戴斗笠,身穿直裰士子服的年輕人。

  眼看著就要進了甕城,忽然一隊人馬從后趕來:“關閉城門!有要犯緝拿!”

  趕車的李修冷笑一聲,跟自己說道:“傻小子,這回你知道什么是以權謀私了吧。等著看下去,看看我是怎么戲耍他們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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