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龍喰-月缺
春雪居。
空氣中彌漫著凝重的氣息。
溫暖的陽光從門外投進屋內，灰塵在光柱中調皮地飛舞。
卻不能給人帶來一定點暖意。
“青兄？”
孫不覺輕輕吸了口氣，看著身后之人，緩緩開口。
“這是個誤會，你信么？”
尤其是看見林末手中提拽著的面如金紙的孫浩淼后，聲音更為沙啞。
林末松開手，將手里本就氣息奄奄的人，隨意地丟在一旁。
奔行過程中，兩手不可避免地沾有暗色的鮮血。
仔細聞，有股刺鼻的腥味。
他隨意地抬起手，在身上擦了擦。
“你若是我，你信嗎？”
“我....”孫不覺心頭一跳，話音出口，便感覺一股危險到極致的氣息，從林末身上爆發。
這種感覺，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全身便毛骨悚然，一陣針刺般的酥麻感襲上心頭。
下一刻，便看到林末猛然伸出的右手，驟然如充氣般膨脹變大。
暗色的雷光下，肌肉開始變紅變粗，邊緣尖銳的怪異鱗片，密密麻麻地從肌肉下生長。
而五指更是仿若蒙上一層粗厚的黑色角質，手指粗大像燒熟的銅棍，指甲更鋒利無比，仿佛某種兇獸，光是看著便讓人心底發寒。
這還是人？！
“青兄！！”
孫不覺不再多想，體內意勁瞬間調度，猶如泉涌般循著特定的行功路線，流經五臟六腑，兩手齊齊抬起，瞬間轟出。
嘭！！
就像是平地一聲驚雷。
一大團空氣云環從兩人交手中心轟出，呈漣漪狀向四周擴散。
孫不覺兩條比平日粗大了幾分的手臂呈充血般的暗紫色，只感覺一股無儔巨力，還夾雜著詭異海量的意勁，如狼似虎般襲來，沖擊著他的護體勁力。
他一聲不吭，只是全身都在如篩糠般顫抖。
兩腳更是在地上崩開了道小坑，整個人栽了下去，好似只有這樣，才能勉強卸力。
“堂兄！”
一旁的孫不言愣了剎那，立即目眥欲裂。
完全想不到，林末敢說動手就動手。
這可是孫家啊！
就算其青龍王實力強悍，就算他們有些理虧，對方這般出手，難道不怕被圍攻！！難道不怕藍裂鯨與孫氏，真正決裂？！
“青龍王！”
驚恐不解之后，孫不言一咬牙，眼中滿是驚怒殺意。
不管怎樣，事情到如此地步，卻也只能打了！
見著林末一只手正與孫不覺對轟，他猛然踏步。
意勁催動，氣血爆發，身上的狐裘都被暴漲的氣機沖開，同時食指中指并攏，猛然戳出。
戳出的瞬間，指尖甚至延長出三寸長的氣芒光角，一個沖殺，將身前空氣都給撕裂得倒卷成風，直刺林末的面具。
下一刻，凌厲的指槍瞬間停止，在空氣中凝滯不動。
而指尖的氣芒光角更是如撞上無形氣墻般，寸寸破裂。
整個人如陷泥沼，動彈半步都困難至極。
“不要心急，一個個來。”林末輕聲道。
“居然，居然不動手便能住我的風槍刃？
這是什么實力？？”
孫不言白凈的臉出現滴滴冷汗，腦子瞬間一空，恐懼襲上心頭。
林末屈指一彈。
厚重的黑色意勁便噴涌而出，一瞬間凝為實質，從指尖伸出一道鋸齒形的氣刃。
竟然與自己方才的招式有六七分相似。
不待孫不言多想，只感覺龐大的勁力猛然涌入，瞬間便將自身的宗師意勁，橫練體魄沖垮。
在一股沛然巨力下，腳下瞬間一空，整個人便如被青天莽牛實打實撞到般，倒飛出去，一下撞到廳堂墻上的八駿圖之上。
咔嚓，咔嚓。
不知是家具還是身上的骨骼，發出聲聲脆響，體內翻江倒海般，一股劇烈至極的惡心感襲上心頭，身子好似都不是自己的了，連滾落于地，都沒有了感覺。
從方才孫不言出手，到他反擊，不過一剎那。
林末收回目光，有些驚訝地繼續看向身前的孫不覺。
“同樣是宗師，不覺兄竟然硬接我一掌，難怪能當孫家家主了。”
如今以他的力量速度，即使只是半龍化手臂，打殺尋常宗師也不過像吃飯喝水般簡單。
由此可見孫不覺的不簡單。
他推斷，或許其年輕時也是一方天才。
“青兄，相信我，稍后...此事我會給你個...給你個滿意的交待。”
孫不覺喘著粗氣。
下一刻，臉龐，手臂，甚至于身體的各個表面，浮現出道道青色筋絡，氣息開始迅速穩定，勃發。
說話也順暢起來了。
“還不夠。”林末聞言，搖搖頭。
“做錯事需要付出代價，沒有人能例外。”他輕聲道。
孫不覺眼角顫抖。
心中真的有點不理解了。
他已經認慫，林末也沒有實質性損失，為何要執意往死里得罪他們損失。
“真是狂妄啊...”孫不覺眼里出現一抹感慨，可下一刻，便被冰冷之色占據。
“本來事可以不至于此，沒想到....殺！”
孫不覺猛然暴喝一聲。
話音落下的瞬間，其眼角都在淌血。
而全身鼓脹的筋絡猛然再次一鼓，猶如游動的青蛇，隨后綻放出一朵朵殷紅的花，將整個人浸成血色。
與此同時，原本堂皇浩大的氣息，變得陰狠狂暴，更為駭人！
他兩手一合，隨后左手往前，右手往后，如同挽弓。
浮于身體表面的血膜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不，不是消失，而是匯聚于向后的右手，氣血的逆轉，推動著整個人的氣息節節攀升，險峻如危峰。
剎那間，脊椎一扭發力，已經如血玉般的右掌掀起陣陣惡風，帶著幾乎凝為實質的氣血，跨越瞬移數米的距離，猛然拍向林末。
氣血倒轉，凝血玉碎。
他孫不覺能擔任一千年郡望家主，憑的可不是處事圓滑，手腕得當，而是拳頭夠大啊！
“哦？不錯的一招。”林末面具下，嘴角勾起，瞳孔猛然凝聚為豎狀，“”
他微微抬起手，五指張開，手臂之上本就如巒石般壯碩的肌肉，開始隆起膨脹。
唧唧。
那是即將發力時，肌肉束扭曲摩擦的聲音。
下一刻，五指并攏，無數黑色如意勁如浪潮般猛然涌出，伴隨著的是漆黑如蛇般的黑雷。
意勁與雷電交織，空氣不堪重負得被沖刷出道道扭曲的虛影。
拳頭與血掌正面碰撞。
紅色如小蟲般的血勁拼命地抵御著狂雷與如來勁的沖擊。
紅與黑在碰撞。
一圈白色的氣潮成圓盤狀，在拳掌中心炸開，翻滾的氣浪一下子朝四面八方沖刷。
春雪居四面八方的木制窗扉，甚至石制墻壁，紛紛炸開蛛網般的裂紋，轟出無數粉塵石沫。
兩息過后。
一臉獰色的孫不覺表情更為痛苦，皮膚更是開始寸寸崩裂，炸出無數血霧。
下一刻，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轟地一聲飛了出去，撞到墻壁才止住。
“.看來沒有更好的了。”
林末收回手，輕輕嘆息。
“你...”
孫不覺勉強撐著地起身，既懼又怒地看著林末。
林末沒有再說話，只是搖了搖頭，緩緩轉身，“不覺兄說要與我個交代，不過看來他不夠格，你覺得呢，孫老爺子？”
此時門外，不知何時多了個身材干瘦，披頭散發，一身白衣的老人。
正是孫不覺之父，孫氏上任家主，孫道易。
上次拜訪孫家，兩人搭過一次手，試探一番，發覺都不好對付，才定下合作的基調。
“此間事我已經明了，確實是我孫氏過錯，不過老朽能保證，孫氏并未全部參與其中。”
孫道易看了眼林末比大腿還粗壯的右手，又看了眼氣息孱弱的孫不覺，孫不言兩人，輕聲說道。
聲音竟然像少年人般蓬勃昂揚。
“我要個交代。”
林末沉默少許，淡淡道。
“會有的。”
孫道易點頭。
“此次事件，策劃者為族中二房孫不鳴，老朽會將其親手送到青龍道友手上。”
他其實心里也有些惱怒。
有野心是好事，可壞就壞在沒實力。
在他看來，原本是合則兩利之事，結果卻被孫不鳴弄到這副田地。
也屬實該死。
“還不夠。”林末搖頭。
不管是孫不覺，還是什么孫不言，在他看來是死是活其實都不重要。
真若動了殺心，即使孫不覺戰力遠超同境，甚至以宗師境界，一招玉碎血掌，有了神變大宗師的味道，也只有死路一條。
他要的是個立威，要的是個威。
“青龍道友雖然一直戴著面具，但我知道你年輕。”
孫道易將寬大的袖袍纏上，搖搖頭，“年輕氣盛，并不是好事，須知過剛易折。”
林末眉頭微微一皺。
他聽出了對方的意思。
其是在威脅了。
想讓他知道，莫要得寸進尺。
林末忽地一笑，
“孫老爺子，氣盛不氣盛，好壞不說，你只知過剛易折這一說法，難道不知堅不可摧這一道理？”
他說罷，笑意收斂，微微抬手，活動起筋骨，發出驚雷般的骨鳴聲。
“武人武斗，多說不過白費口舌，倒不如真正搭把手，看看各自氣量如何。”
林末語氣平淡，聲音在院落中回蕩。
明明音調不大，但在周遭趕來的孫氏侍衛耳里，卻猶如冬雷般震耳。
光是入耳，全身氣血便震蕩不止，連呼吸都急促了數分。
一瞬間，盡皆色變。
“氣量？你確定？”
孫道易微微前傾身子，身上白衫無風自起。
整個人一瞬間高大了數分，這是神意連通天地，造成的氣場外泄。
武夫強大的過程，本就是生命層次攀升的過程，大宗師這個境界，神變通天地之時，外泄的強大生命磁場，也能夠一定程度上影響外界。
林末沒有說話，只是體內的氣血轟然間開始流動。
猶如大江大河般奔涌不歇。
如龍般的氣血，光是全力催發，便帶來了巨大的熱量，順勢激起劇烈的氣流，在身體四周盤旋。
甚至于離得近之人，還能聽見嘩啦啦，江河流轉般的聲響。
老孫頭實力很強，神變必然不止一重，只是他并沒有半點擔憂懼意，反而只覺心間一股橫推山河九萬里的豪意逐步在蘊養。
“來！”
他低喝一聲。
終于，氣血壓制不住，厚重的血氣長龍沖天而起，至陽至剛的血氣，將天空都映得更為發紅。
一旁高懸的烈日，似乎都暗了幾分。
孫道易嗯了一聲，微微神色變化，看著前方比他要高一個多腦袋的林末。。
此時對方竟然真真像一座山岳，聳立于天地間，厚重巍峨，直沖那蒼茫天空。
“有意思！”
下一刻，他有些佝僂的身軀，兀地一下挺直，周遭空氣忽地一沉，所有的一切好似靜止。
一股沛然蓬勃的氣機猛地如種子生根發芽般，陡然升起。
一下子兩人氣機便開始對撞。
“有意思有意思！光憑氣血便能與神變天地的氣機對沖！血氣如龍？！”
孫道易此時看出了林末的底細，連聲疾呼。
而話音未落，原本干瘦的體型便如充氣般膨脹巨大化，有些泛皺的皮膚，也一瞬間拉伸光滑。
之前還寬松的白衫，一下子便成了合合適適的勁裝短衫。
散亂的頭發，配著閃爍著光輝，猶如玉石般的肌膚，哪還有半點邋遢樣。
林末不怒反喜，上前踏出一步。
這一步，真正龍化。
黑色的意勁如海潮般自體內狂涌而出。
體魄瞬間在浪潮中膨大。
他的胸膛之上，肌肉虬結，猶如龜甲，而兩腳猶如象腿，極為粗大，盡顯力量之感。
而鼓脹的肌肉更是越發變得赤紅，隨著暗色鎖紋出現，古樸尖銳的龍鱗迅速生出。
額頭兩邊處，更是有白色的犄角隆起。
他抬起手，無儔的力量匯聚。
急速的氣血流轉，使之原本粗大的手臂再次變大了數分，龐大的熱量自發釋放下，周遭更是升起了扭曲的白煙。
只是單單的一拳轟出，赤紅色的拳頭兩旁，扭曲的空氣黑影，竟然化作張牙舞爪的龍形，
攜帶而出的刺耳空氣哀鳴，更是宛如不知名的異獸在狂鳴。
平地起驚雷，老僧錘大鐘！
數十丈的僻靜院落中，無數狂飆的氣流直接使得草木倒飛，土塊翻滾。
“此乃龍喰月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