駟馬坊院落,密室內。
林末只穿著條短褲,盤膝坐在地上,五心朝天,身上纏著繩網類似的衣服,上面則掛著一顆顆元石。
隨著其不斷呼吸,一條條白蛇狀的長煙從鼻腔中飄出,身上的元石塊發出瑩瑩的白光。
這是他想出的辦法,既能加快氣血境的修行,又能順便吸收元石。
不過這次從肖正陽處得到的元石,與最開始自普世教那繳獲的有些不同。
簡單來說,從他如今手里的元石,有些像粗胚,是那種未經打磨處理過的原石。
看著大塊,但能使用的卻是不多。
好在具有天賦珠的他,吸收元石不需要提純,只需要將其貼緊,便能自發提煉其中的奇異物質。
而質量不行,引起的效率低下,也在身上多核驅動的漁網上得到了彌補。
經過這樣的改良,修煉正式進入正軌。
“照這個進度,最多一周時間,赤能便能補蓄足夠,果然比起單純依靠時間的累積,化被動為主動地找尋赤能,才是真正的使用方式,只是若無門路,太難了。”
林末睜開眼睛,略微一抖,漁網裝上的元石便直接化作飛灰。
這是其中奇異物質消耗殆盡的緣故。
這種物質,暫時還不知道名稱,不過私下,他將之命名為元能。
其用處頗多,能夠近乎無傷地鞏固蘊養武夫根骨,修復暗傷,還能配合靈源使用,開辟靈田。
當然,這個效果,必須依靠量變引起質變來觸發。
這也是其為何沒上天材卷,地寶卷的原因。
林末看著元石化作的飛灰慢慢從指縫中流逝,不由暗暗想到。
然后便是氣血境的修行。
與單純的赤能積累,在有血磨丹的加持下,境界進展更為神速。
因為主藥為淬血蘭。
那是一種花開三瓣,通體赤紅的藥草,原本藥效便有沸血功能,用以激發陽氣,不過其也有副作用,那便是蘊含某種神經毒素,食用過多,容易使人感官遲鈍。
因此最開始時,其其實主要為一些春藥的主藥材。
而在制作血磨丹時,主要涉及的手法便是一個‘磨’字。
這種手法極大保留了淬血蘭的沸血特效,并使原本的神經麻痹副作用改良,使之能夠降低武夫氣血的敏感性,促使意勁加速轉化。
最后猶如黃豆磨漿般,一點點將氣血磨成意勁,達到加速氣血轉化的作用。
此時林末重新換好完整的元石,從空石戒中再次拿出一瓶血磨丹,吞服入體,沒過多久,一股子酥麻的感覺便襲上心頭。
緊接著,他只覺磅礴奔涌的血氣便開始慢慢沉寂,一點一滴的氣血,循著特制的軌跡,慢慢轉化成如絲似縷的如來勁,最后匯入背后的石佛紋身。
而其身上,拳頭大小的元石,閃爍著瑩瑩的光芒。
繼續修行。
淮平城作為郡府,更是州府,如巨龍盤踞在泰淮江口,在整座赤縣天下,幾乎都可排進前十大城。
而作為府城,自然人人向往而行,其既加快了城池的建設發展,也帶來了城鎮化,不可避免的弊端:
人口冗雜。
因此數百年前,由大周牽頭,下發了類似開墾令的政令,對于郡望一級,及以上的豪族大姓,允許其參與外出開新城。
其中修筑新城的費用,可以按照一定比例換,優先購置街坊土地,并獲得參與市政方面的工程建設。
淮平城外四大衛城便是如此。
長河城。
西臨淮平,東部與金沙郡相接,而北方則背靠泰淮山脈。
同樣位處淮平平原,有大片良田可以耕種,再加上毗鄰淮平,享受各種政策,政令,長河城發展得可以說極好。
認真算來,放淮州其余郡,至少都能當進前二之屬,這也是其能支撐起常氏,何氏兩座半名門的原因。
而就在今日,強橫武夫輩出,代代有宗師現世,甚至傳聞有大宗師坐鎮,幾乎可以稱作長河土霸王的常氏,今日卻充滿著喧嘩。
高高望去,足足占了兩條街坊的常府被身披黑甲的軍士圍住,隨后不斷朝那高高的紅色院墻沖去,與身強體壯的常氏家仆進行著沖殺。
“殺!”
一個身強體壯,足足有兩米五的黑甲周勝軍軍士,將一柄巨型闊劍高高舉起,高聲怒吼。
言罷瞬間如蠻牛般朝身穿青袍的人群沖去。
這聲怒吼,直接點燃了周邊軍士的戰意。
接近十四五人,跟在其身后,每個人都氣血澎湃如蠻牛。
一條黑色的光鏈若隱若現地將眾人鏈接,使得氣息更為雄渾。
只見沖在最前面的黑甲軍士,淡黑色的意勁如煙霧般縈繞在其周身,將本就猙獰的表情映襯得更為可怖,一劍橫掃而下,
如在開山裂石,瞬間便將兩名青衫家仆劈倒在地。
而當其正準備收氣蓄力時,暗處,以及有人盯住這舊力已盡,新力未初之機。
一道青影閃過。
一個面色木訥的男子混入風中,手持長槍,帶著急速,閃電般沖來,一槍搗在黑甲軍士身上。
強橫的力量,霸烈的意勁,直接一擊將其轟出十數米遠,將數名同伴撞飛才止住身形。
而就在男子準備離去時,忽然臉色一變。
本該被一擊轟爛胸膛的黑甲軍士,竟然慢慢地爬起,呲牙咧嘴地看著他。
除了氣息稍弱,身上的詭異光鏈黯淡了幾分外,毫發無傷?
而接下來,來不及多想。
因為十數個光鏈相接的軍士已經盯住了他,直接圍了上來。
很快,這個實力遠超戰場其余人,幾乎快要突破宗師境的高手大佬,便陷入了圍攻之中,如落入泥濘,根本脫不開身。
而他不是個例。
如潮水般的黑甲軍士,不斷朝常府沖殺而來。
雖然大多數其實實力都弱于常氏家仆,但架不住人多。
一個打不過就并肩子上,兩個不行就一群。
踏踏的腳步聲匯在一起變得震耳欲聾,聲嘶力竭的喊殺聲連成一片,更是充斥著整片區域。
在這種情況下,普通立命境高手,與普通人根本沒兩樣,即使僥幸打殺了幾人,轉眼便會被不知從哪冒出的戰矛,鋼刀給打落。
即使是立命高段,抑或半步宗師,也只能隨波逐流,不知所措。
人命如草芥,在此時再尋常不過。
沒過多久,原本精致,華貴的園林,便滿是血色。
青衫常府家仆,沒過多久便被訓練有素的周勝軍士給沖開。
開始如海潮中的礁石,勉力支撐。
一聲爆響。
數十名明顯氣勢迥異于普通軍士的精銳部隊,呈矛形往常府中央突進。
炸裂的血氣上匯于空,形成一條幾欲騰空而起的兩爪蛟龍,一舉將青衫家仆的陣營壓制。
血氣匯聚的每一擊,都能轟死數名立命高手。
最終,一下將常府內門轟破。
常兆奇如今披頭散發,一巴掌匯成勁氣,將崩碎的大門碎片轟成粉末,隨后雙腿微屈。
原地瞬間出現兩個巨型圓坑。
眨眼間,已經出現在天空的常兆奇身上恐怖的意勁已經凝聚出一道蒙蒙灰色的大象虛影,右手高舉,象鼻甩動,猛地往下一拍。
無儔的巨力伴隨著恐怖的意勁,直接將空氣拍出刺耳的哀鳴,閃電般一下子將原本傲然佇立于天地間的血氣蛟龍給拍了個稀碎。
原本斗志激昂,一臉殘忍之色的軍士,如喪考妣般,齊齊猛地暴吐一口鮮血,瞬間面如金紙,軟泥般癱倒在地上。
常兆奇看也不看變成一群廢物的軍士,身子懸在空中,晃了眼腳下。
黑色黑甲軍士,如決堤之洪流般,沖撞著一切的敵人。
無數熟悉的面孔正在猙獰反抗,但更多的人已經倒下...
“周道蔚!可敢出來一戰!”
他目眥欲裂,猛地一聲暴喝,磅礴的血氣夾雜著意勁,一下子壓下遍地的喊殺聲。
單是這一聲巨吼,便將長河城上,淡淡的薄云吼碎。
地面上原本正在奮力搏殺的軍士戰仆,只覺大地都在顫抖,一個個站立不穩,險些倒地。
而最外側,數名紅色軍士佇立的人群中,一名虎背熊腰,面白無須,身披白甲的書生軍將抬起頭,看著高懸于天的猛漢。
“常兆奇.....”書生軍將負手而立,慢慢走出,面上出現復雜神色。
作為常氏上一輩真正的天才,萬丈光芒的他,即使在整座淮州都闖下過赫赫聲名,甚至于通過泰淮河會,與各州天驕論戰,還闖下了‘象蠻王’的名號。
只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十數年。
時間流逝,再大的名聲也只能雨打風吹去。
猶如這佇立世間數百年,綿延不絕的常氏,在大勢之下,依然不得幸免。
他輕嘆一聲。
“有勞兩位了大師了。”
“你必死!”
常兆奇身材雄奇,尋到目標,大踏步而行,龐大的殺意凝聚,奔行間卷起大片的氣流,猶如頭蠻荒巨象,踏空襲來,一下子便瞬移數百米,朝周道蔚撲去。
周道蔚不閃不避,只是面目含笑。
兩道駭人的氣息沖天而起。
一名身穿八卦道袍的道人,一名蓮花白衣的道姑,頓時迎了上去。
“九遲!”
“慧英!”
一聲疾呼。
天空中瞬間炸起大片云霧。
周道蔚只是晃了一眼天空,便收回心神,開始穩扎穩打,指揮軍士推進。
殺雞儆猴他常用,只是這次拿這么大一只雞祭旗,是少有的。
他很謹慎。
因為這是上次失敗后,證明自己的最后一次嘗試。
不得貪勝,更不可不勝。
他看著場中的形勢,揮了揮手,數道黑影掠勢而去。
“走!走的遠遠的!不要回來,不要想著報仇!”
長河城之外,一片密林中。
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滿身是血的在大聲怒斥。
面前這是一群不過二十幾歲的年輕一輩。
雖然個個氣勢昂然,一看便是天才驕子,但卻盡皆神情恍惚,惴惴不安,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是啊,任誰能想到,作為長河三大家的常氏,號稱淮州常青的常氏,竟然就這么一下子就倒了?
只因為一次與城中周勝軍都統談話的不愉快,便傳出常氏將長河城都統周道蔚“驅逐”,目無法紀的謠言。
緊接著就直接率兵討伐,一舉圍族,怎么敢的!
想到這,眾人只覺心有戚戚,而聽著遠處震耳的殺聲,更是心神愴然。
聽到族老的急速催促,有幾人硬著脖子想與家族同生死,但更多的則是想要逃離。
畢竟,當看見常氏的那位老族長,也就是昔年那位創族的大宗師,被引走,再也沒回來后,便是真正氣數已盡.....
“趕緊走!你們要記住,只要你們在,常氏就在!”族老一巴掌拍在幾個紅著眼的刺頭臉上,越發急。
這次,終于把人拍醒了。
六七個常氏年輕一輩中,真正頂尖的天才,開始分散著逃離。
此時剩下的幾位族老,臉上才出現釋然的神色。
家族到底是什么?
是坐鎮一方,周遭附近共述其名?還是綿延福澤,族祭之時,后輩齊堂?
認真說來,血脈有,傳承在,就夠了。
很快,數道黑影伴隨著踏踏的腳步聲,便朝密林襲來,最終將三人包圍。
其間敢出來追敵的,最少也是立命高段,甚至半步宗師都不在少數。
一個個肌肉橫結,渾身是血,身上一道淡黑色的光鏈連接。
常氏幾人對視一眼,臉上出現厲色。
“大周!周道蔚!”
“血債必將血償!”
“殺!”
三個須發皆白的老人,瞬間爆沖而去,猛烈的意勁倒卷,刮起周身大片氣流,沖入軍陣之中。
下一刻,兵器碰撞聲,肉體轟擊聲,在密林中炸響。
就在三名常氏老者主動留下斷后之時。
已經逃入泰淮山脈中,常氏之人最后的火種們,正面露凄色地,沿著早便修筑后的密道瘋狂逃竄。
他們都知道,他們是常氏最后的希望,也是真正的火種。
早在事情不對頭時,族中便將一些便于攜帶的資源,分割出來,由他們繼承。
現在他們需要做的,便是分散開來,各自逃到一個陌生之地,隱忍修行,最后重建常氏。
而就在這時,離常氏眾子弟百余米外的枝頭上,一襲紅衣悄然凌立。
其俊美的臉龐上出現難掩的復雜之色。
‘沒想到只是簡單的一次出游,竟然遇見這等烈事,
即便是常氏這樣的豪族,一朝不慎,也會崩落至此,還真是,亂世啊。’
想到這,男子從空石戒中取出一張面具戴上,慢慢踱步走出。
行走間,淡淡的花香縈繞在周身。
既然是亂世,反正也要被大周追殺,早晚也將抱著苦恨逝世,與其最終將資糧留給仇人,倒不如將一切積累便宜他。
提早結束這族破家亡的真正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