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將軍、中尉掛著個爵位的名頭,卻遠遠沒有想象中的那么榮耀。”
朱厚煒在后世看過一本書,這本書記載了明代的王室勛爵這一特殊群體,可以說明代的朱家勛爵制度到了中葉之后就已經發展到了畸形的地步。
這些勛爵散布在全天下,掛著朱家子孫,太祖血脈的名頭,就以為能光明正大的去向官府索取俸祿,可實際上在江浙一帶還能領到一些,但想拿全部就是做夢。
比如輔國將軍,按制度每年可以從官府領取到八百石糧食的俸祿,可實際上能領到三成就不錯了,官府會有一千種辦法來推諉或者硬拖,至于窮鄉僻壤,官府要向朝廷繳納的賦稅都湊不齊,甚至還要朝廷接濟,指望他們給朱家這些無權無勢,已經徹底邊緣化的勛爵俸祿?
太祖子孫十幾萬,這些子孫一代一代傳下來,和皇室的關系早就疏遠到了可以忽略不計的地步,皇室還有王室會管他們死活?朱家都不管,官府會管?
所以說大明的朱家子孫是典型的空有名頭,實際上想混吃等死根本做不到,能混吃等死的最少也得是王室的三代旁系,超出三代就只能自生自滅。
劉備也是劉邦的后世子孫,最后還不一樣混成織席販履之徒,在大漢,比劉備混的慘的宗親海了去了,只不過漢代的宗親連個名頭都沒有罷了。
朱厚煒剛才在朝會時候說的那些,對于這些將軍、中尉而言已經算是好的了,事實上不允許從政,不允許光明正大從商和匠作的這些所謂宗親混的慘的比比皆是,現在不知道,可再過幾十年,混成乞丐甚至餓死的比比皆是。
朱厚煒斷了他們本來就不怎么存在的俸祿,還給了朱家子孫自謀出路的機會,這些底層宗親就算嘴上不滿,可心里面感激他都來不及,至于一小部分還能得到既得利益的,朱厚煒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朱厚煒的目標從來都不是底層宗親,底層宗親對于大明的傷害也遠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否則算一筆賬看看。
一個鎮國將軍一年一千石,一個輔國將軍要八百石,天底下這樣的宗親有多少,至少上萬!
一個一千石,一萬個多少?
一千萬石!這還不算什么四百石、六百石的中尉,還有數量同樣龐大平均年俸五百石的女君!
真要實額發放,大明早就破產了。
朱厚煒的目標一直都是藩王,藩王數量雖然不多,可絕對是個超級毒瘤。
大明延續至今,去掉被奪爵除國的藩王,現存藩王三十三位,三百四十多位郡王,按照祖制,親王每年一萬石祿米,郡王八千萬石,還有歲幣、布帛、絲綢、茶葉、鹽等等。
可實際上呢?以秦王為首的九大攘夷塞王,每年的祿米就是四萬石,其它雜物和歲幣也同樣翻倍,尋常親王還好些,但拿到手的也遠遠不止本該拿到的,至于官府會不會給,那誰敢不給?
藩王可不是那些將軍、中尉,人家只需要把養兵、養府的錢給報給官府,官府只要拿得出來,誰作死敢不給?
除此之外,藩王直系的將軍、女君的俸祿誰敢克扣?
還有就是土地,在古代豪強最喜歡干的事就是兼并土地,藩王身為除了皇室以外最大的豪強,兼并土地更是樂此不疲,傳承的代數越多,藩地內甚至藩地外的土地就越多,多到甚至比御賜土地多數倍乃至數十倍的地步。
在封建時代,尤其是大明,土地稅一直都是國庫稅收的最重要來源,農民被兼并的土地或者自愿投獻到免稅階層名下的土地越多,那么國家的收入就越少。
收入少則國貧,國貧民卻不富,真正富裕起來的永遠都是特權階層,長此久往,國不破才有鬼。
所以朱厚煒在自己根基不穩,而且必然會被宗親唾棄的時候直接創造出機會對藩王悍然動手,他根本沒有耐心等下去,他的目的不但要拔掉這顆毒瘤,還要從藩王的身上搜刮恐怖的財富,來支持自己的改革大計。
只是他從一開始就算計了藩王,卻沒想到自己面前這位內閣首輔也開始算計。
沒辦法,國庫窮啊,雖然說朱厚煒料理宗室,還改編了三營,讓國庫的支出少了一點,但想要見效起碼還要等一年半載,而皇帝這次料理宗室,一旦成功就是發了一筆天大的橫財。
那么是不是該讓皇帝分潤些出來,支持支持國庫,把官員們欠的俸祿和茶米給結算了?
朱厚煒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陛下。”楊廷和的臉色陡然間變得無比冷肅,義正言辭道:“恕老臣直言,戶部的稅收早已經是入不敷出,前些年正德帝修建豹房用度數十萬兩,去年水患國庫已無力賑災,最后還是楊尚書召集京城十幾位大商賈以朝廷的民義向諸商舉貸…還有京城大小官員的俸祿,少的也欠了數月,多的甚至已經欠了數年…”
朱厚煒差點聽吐了,楊廷和面不改色,一本正經的說鬼話,說的跟真的一樣,這算啥?把他當傻子?
要說戶部已經財政赤字,這一點朱厚煒信,但要說楊一清向商賈舉債?他么的忽悠誰呢?
楊一清確實是大明的一代能臣也頗有直名,可他也是儒家正統出身的文人,這骨子里面是是看不上一切非士人階層的,尤其是渾身銅臭的商賈。
讓楊一清屈尊去問商賈借銀子賑災?這他么就是搞笑。
還有欠俸,欠俸這事在大明不算稀奇,不過最多也就少發一點,少發的部分以后等戶部有銀子了再補。
京官可不是地方官,沒到一定的級別或者不是肥差衙門,京官的日子遠沒有想象中的滋潤,如翰林清貴,逢年過節的還能收到一些冰敬和炭敬,其他五六品的官員拿的俸祿都養不活一家老小。
克扣他們俸祿,還扣幾個月?幾年,那估計京官能混成乞丐…
但是楊廷和就這么不要臉的說,擺明了想薅朱厚煒的羊毛,偏偏朱厚煒還沒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