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后院的禁獄不同于別處,一共只有六間牢房,精銅澆筑,給人以一種金屬的厚重感。
里面各個角落,都刻滿了密密麻麻的鎮妖符文,走廊中間,還掛著一只純金打造的鈴鐺,只要鈴聲一響,被關在牢房里的妖物就會如遭雷擊,痛不欲生。
眼下的地牢里,只關著一只妖狐,如果沒有這只妖狐的話,白展吉又可以打牌釣魚去了。
白展吉以玄鐵密匙打開牢房,沖著里面喊道:
“出來吧,有人來撈你了。”
足足片刻,里面沒有絲毫動靜。
“麻利點,怎么?不想走?”白展吉催促道。
半晌后,一位衣衫襤褸的瘦弱少女,戰戰兢兢的從里面走了出來,
她從頭至尾都沒有敢抬頭,光著的腳丫上滿是泥濘,頭發凌亂,裸露的肌膚上遍布傷痕,模樣看起來確實是夠凄慘的。
蘇御微一側頭,看到了對方屁股后的兩條毛茸茸尾巴。
這只的道行要比阿黎強點,但模樣看起來,也才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啊。
唉.......那些該死而惡臭的腌臜權貴。
蘇御柔聲道:“你叫什么名字?別害怕,是阿黎讓我來的,”
少女聞言,猛的抬起頭來,蒼白憔悴的臉龐上滿是不能置信,雖是滿臉污垢,但很明顯要比阿黎漂亮多了。
“真的嗎?”
蘇御沒有答她,而是微笑看向白展吉:“麻煩老哥了。”
“欸......老弟見外........”
話還沒說完,白展吉的面前哪還有蘇御和妖狐的身影。
足足愣了半晌,白展吉苦笑搖頭,自己在清河縣當差二十年,怎么就不知道蘇云嵐的兒子這么厲害?
前段時間聽說這位蘇老弟很不一般,他還不信,如今再看,屬實是自己孤陋寡聞了。
也是,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能被秦捕頭看上眼,想必自有其過人之長處。
........
寶成寺,
兩姐妹相擁而泣,見者動容。
蘇御和方丈師徒倆離開禪房,在一處偏房內相對而坐。
了印沉默半天后,終于還是問道:“蘇施主是修士?”
“嗯,”蘇御點了點頭,他看的出,方丈師徒倆并不是修行中人,但以望氣術觀察之后,二人身后又隱隱有金色佛光顯現。
這很奇怪,蘇御看不明白,也許是因為二人佛心虔誠,自有佛光庇護吧。
了印道:“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蘇施主有沒有想過,如何能解除阿黎姐妹倆身上的血契呢?”
蘇御搖了搖頭:“這個我真的不懂,我很想幫忙,但無從下手啊?”
“或許有個人可以,”了印淡淡道。
蘇御皺眉道:“誰?”
“洗念禪院的了空師兄,據說目下正在縣城以東的凈落山,師兄佛法高深,一定有辦法幫助阿黎她們解除血契。”
關于洗念禪院,蘇御是聽說過的,秦大姐的死對頭之一,
大乾佛門首推三家,滴塵宗,凈土齋,和洗念禪院,其中最特殊的是凈土齋,里面全是女子,而洗念禪院,則是坐落在大乾陪都洛陽,為天下香火最盛之處。
“咳咳.......大師的意思是,想讓我做回跑腿,去一趟凈落山?你有把握嗎?”
“是的,了空師兄佛法精湛,解除一個小小的妖契,舉手之勞,蘇施主見到他之后,只管說是寶成寺了印有請,師兄自當前來。”
這可不一定啊.......人家在凈落山里可是辦大事的,救助兩個妖狐,未必能請得動啊。
秦大姐早就說過,大乾佛門三家中的臭禿驢,可不怎么慈悲為懷,人家真的會來嗎?
思慮一番過后,蘇御點了點頭,自己這次,是真的動了惻隱之心。
阿黎和那個叫晴婉的小狐貍,從來沒有害過人,卻遭此下場,確實怪可憐的。
雖然說眼下的凈落山里全是猛人,但自己可是有全套的逃命術法,跑腿送個信,應該不成問題。
“那我試一試。”
.......
望月峰,
這段時間以來,已經有不少修士死在了峰頂,尸體因為礙眼的緣故,也都被化成了灰。
高高興興來尋寶,凄凄慘慘入輪回。
剛一進入凈落山,蘇御就發現山里確實沒有下雪,與山外的銀裝素裹相比,判若兩個世界。
這里仍是一副四季常青的盎然景色。
秦清一直就呆在望月峰上沒走,她想等到明鏡湖漲潮的那天,不然心里總覺的不踏實。
這幾天,望月峰上的廝殺越來越少,聰明人已經不會再去沖塔了,而甲子院這邊目的已經達到,本來就是做做樣子,何必真的沖塔玩命呢?
一時間,那座九層琉璃塔方圓五十丈之內,再無人靠近。
除了那位依然像座雕塑般,佇立在塔頂的于師道。
這是一種焦灼的對峙局面,誰都想第一個進塔,但誰都不愿第一個沖塔。
這時,一道陌生的身影驟然出現在峰頂,距離九層金塔只有二十丈的距離,
這一突發事件,頓時吸引來無數的目光。
蘇御并不知道,他眼下所立之處,其實很危險,但他之所以選擇出現在這里,是出于謹慎考慮,離別人遠一點,自己不就更安全一點嗎?
他根本就不知道,秦婉和秦清這對姑侄倆,玩了一出無中生有,已經將他置身于極其危險的境地。
不遠處,已經有數家宗門內的修士蠢蠢欲動,隨時打算出手,將那突然出現在場中的陌生少年揚了灰。
涼亭內,秦清一聲驚呼,歡呼雀躍的跑了過來,頓時打斷了那些人的舉動。
“這個女的不能動!”
這是包括于師道、了空、魔道楚光南、劍修薄萬農、散修魏良子在內,所有人的一致共識。
畢竟,沒有人愿意招惹到秦廣。
更可況,太子妃秦婉霸道無匹的無形勁氣,已然鎖定場中,誰敢動手,誰就先死。
“你是來找我的嗎?”秦清一臉欣喜的問道。
蘇御道:“你可以這么想,但我不這么認為。”
秦清笑容凝固,楚楚可憐道:“哄都懶得哄我嗎?”
大姐,別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喂狗糧啊,拉仇恨呢這不是?
蘇御趕忙小聲道:“我有急事,哪個是了空?”
自打出現在這里,蘇御便如芒在背,因為他能感應道,起碼有十余道可怕的目光正在打量著自己,這些人的境界絕對比自己高出不少。
另外還有三道熟悉的目光,也在一瞬不瞬的注視著他,狗皮膏藥是其中之一。
秦清不忿道:“你來這里,就為了找一個禿驢?”
水潭邊,正襟危坐的光頭老者嘴角一抽,臉色難看。
不過片刻后,他的臉色又重新舒緩,繼續撥弄著手里的佛珠,
算啦,也不是第一次被叫禿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