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群死要飯的出現的那一刻,孔令建就知道自己有了足夠借題發揮的機會了。
現在這個風氣,還有什么比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更吸引眼球的新聞嗎。
如今社會上,早就失去了老一輩人艱苦樸素的精神了,一切都是向錢看,向厚賺。奢靡之風橫行。
從干部到群眾,一個個是喝白酒一斤二斤不醉,下舞池三步四步都會;打麻將五夜六夜不睡,收禮物成千上萬不退。
當然了,這里也包括自己。
但是這玩意不是誰口號先喊出來,誰就站對了邊了嗎?
所以當這群人一進來孔令建就知道,自己絕對能給那對不要臉的夫妻一個難堪,讓他們下不來臺。
書生義氣,以筆為刀文作劍,篇篇誅心啊。
想到這孔令建豪邁頓生,大步流星沖著這群要飯的就過去了。
自己可是宣傳口的。當著這么多同行面前,這富麗堂皇建筑里一個個西裝筆挺,誰記得那些衣履闌珊的群眾們。
也就我孔氏門徒吧,心中還念記窮人,還關心勞苦大眾。
我今天就讓這嚷嚷諸公明白明白,這還是不是我們組織的天下了。
我定要讓這種種丑陋公諸于世。
可惜走到了半路,孔令建就停了下來。
媽的。這群人誰找來的,也太味了啊,頂風臭三里啊。
孔令建捏住了鼻子,突然想到自己這個樣子不符合自己要代表的形象,趕緊把手放了下來。
但是實在忍不住惡心,一步也靠近不前了。
好在孔令建有辦法,轉了個身,就跑到了一處高臺上,慷慨激昂的就準備發表演講。
“同志們,同志們。看到這一幕,你們不痛心疾首嗎?你們一個個在大廳里眾籌交錯的時候,可有想到,大街上百姓們過的有多不容易啊。
如今政策開放了,國家富裕了。可是別忘了,那是很多同志犧牲了自己的原本工作,成了下崗職工換來的啊。”
這話說得大家臉色鐵黑,這兩個事是并到一起說得嗎?
孔令建可不管這個,繼續一正言辭的發表自己的演說。
“我們的有些同志,生活奢靡、貪圖享樂、追求低級趣味,造成了很不良影響的。出門豪車座駕,身邊保鏢隨從。這是什么性質的問題,這是思想倒退滑坡啊。”
說著手臂還裝作很不經意的指著林洛抖動著,直到現場的記者把鏡頭都沖向了林洛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開口。
“現在我們的風氣,怎么會成了這個樣子。某些人,打麻將三天五天不 累,喝茅臺三瓶五瓶不醉,下舞池三夜五夜不睡,正經事三年五年不會。”
這話說得是某些人,可是指的確是林洛,顯得他孔令建多了解林洛是的。
了解不了解不重要,但是這時候說了,這個帽子就算給林洛戴上了。
孔令建看著現場,閃光燈不停的對著林洛閃爍,心中很滿意,覺得自己要加把勁。
“哎,令人痛惜啊。咱們的某些機構、公司,更是革命的小酒天天醉,喝壞了風氣喝壞了胃;喝得機關沒經費,喝得老婆分開睡;老婆告到機檢委,機委說:該喝不喝也不對,我們也是天天醉。”
“對此我痛心疾首啊,這世道怎么了,怎么就車子越坐越小,房子越住越大,飯量越吃越小,酒量越喝越大。生命在于運動,提升在于活動了。”
“這還是我們要追求的世道嗎?看看這些連飯都吃不上的可憐人,你們的良心不會痛嗎?哎,不說了。痛心啊痛心。”
說完孔令建就下了臺,他覺得這是自己人生中最輝煌的一次演講,說的幽默風趣,又不失力度。真的是讓人振聾發聵,發人深省,引人沉思啊。
孔令建洋洋得意的下了臺,坐等這次演講發酵。
他都想好了,自己定然能借助這次突發事件里的精彩演說,得到上面賞識,青云直上,走上人生巔峰的。
孔令建想的挺美,林洛也沒打擾他,就這么看著孔令建表演。
林洛自認為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對壞人特別有容忍度。
人生不易,為了活得好點,誰都難免干些壞事。
當一群要飯花子破衣爛衫渾身發臭,其中還有幾個是殘疾人闖進來的時候,林洛就沒有多想。
這造型不像是裝的。這群人確實是一個個面黃肌瘦是正經的窮人。
林洛知道這個時候,有很多人依舊生活的很困難。
一些小地方的工資甚至只有幾十塊。有些因為下崗失去了工作的女人,甚至淪落風塵。有些為單位奮斗了一輩子的大爺大媽甚至窘迫到了需要去菜市場撿生菜葉子過生活。
這樣的人別說闖到你開業的公司來吃大戶,就是干到了更過分的事,后世評說那也叫流民起義,錯不在他們。
這些人是真的窮人,林洛還真挺同情他們的。
所以林洛心中他們不是什么壞人,最多算被人利用了,只有那些損人不利己的人,才讓林洛覺得壞。
比如眼前這個孔令建,你折騰了這么一溜十三招,把現場的人都得罪了,你撈到什么好了。
你知不知道,你不止惡心了我們,也惡心 了所有人啊。
說的倒是大義凜然,你倒是辦點實事啊。
口號喊的比誰都響,喊完了就拉倒了。
倒是喬楠,比林洛想的多得多。
今天這事不正常,這么大的集團新公司開業,外面那么多工作人員和安保,這要不是里應外合的鬧事,喬楠絕對不信的。
這個時候鬧出這個事,肯定是自己擋了某些人的財路了。
眼前倒是好解決。可隨后自己要怎么應對,可就不好說了。
喬楠想的出神,一眼沒照顧到林洛。一個沒拉住,林洛就竄了出去。
林洛倒是不矯情,揚了兒怔的就奔著這幫要飯的去了。
林洛倒是不嫌棄這些人臟,當年林洛在三和混不下去了,為了吃飯也去羅湖火車站要過飯。
如今想想這也算同行了。
林洛三步兩步的來到了領頭人的面前,問道。
“領頭的,看你這拿著板兒,拐著棍。應該是正經跑江湖的啊。規矩懂吧?”
“啊”領頭的愣了,這群人里,就他不是正經的要飯的。
他可真沒想到,會有人搭理自己,按劇本來說,應該是那個華僑惱羞成怒,叫人把我們趕出去啊。
怎么還有人上來盤問了啊。
林洛見他不回答,皺了皺眉頭。
怎么啥也不知道就敢出來跑江湖啊。
“你拿個快板兒是干啥的你不會不知道吧。”
說著奪過了這人手頭的快板,嘴里念叨著,“連個蓮花落都不會唱,人家老板怎么給你打賞,你怎么好意思出來混江湖。”
說著林洛一抖板,那意思就是要開唱了。
這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不管你懂不懂這個。就看林洛的一抖手的架勢,你就知道,這是下過功夫啊。
接著林洛開了嗓子,沖著喬楠就唱了起來,給眼前這群連要飯都不專業的花子們來了一示范。
“噢,大掌柜,你聽其詳,
截(打)周朝列國就有我這行。
孔夫子無食困陳蔡,
多虧了范丹老祖把糧幫。
借你們吃,借你們穿,
借來(這個)米山和面山哪,
直到如今沒還完。
我不論僧,不論道,
不論你回、漢和兩教,
天主堂,耶穌教,
孔圣人的門徒我都要。”
這可叫外面這群要飯的驚呆了。
現在要飯的門檻都這么高了嗎?還得會這個?
眾人呆呆的看著林洛,自己這些生活所迫的是不是找事找 到了專業討飯的頭上啦?
這男人穿的溜光水滑的,也不像啊!
大廳的領導們也驚呆了,個個都做好了明哲保身的準備了,回去就和這新開的公司撇清關系,畢竟今天這影響太不好啊。
只是怎么一轉眼的功夫,這故事怎么好像發展的不對啊。
丈夫怎么和妻子要上飯了啊?
按照往常的經驗,不應該是外資代表仗勢欺人,留下劣跡,中方代表為民請命,出面呵阻。
然后雙方合作陷入困境,本來說的條件全部打消,大家進行二輪談判。
反正外資的錢都到手了,吃虧的也不是我們。
怎么今個這強勢群體和弱勢群體倒是打的火熱啊。
林洛看眾人都呆呆的看著自己,甚是得意。
指了指這幫要飯的,像是老師教育學生一樣。
“你說說你們,真給我丟人,出來要飯都要的理不直氣不壯。一個個的業務都生疏了啊。連找誰要錢都不知道。”
眾位叫花子點了點頭,干一行愛一行,不能因為自己窮的都要飯了,就連要飯的規矩都不懂了。這是我們的不對。
林洛說著指著孔令建道:“那就是個姓孔的,還是孔老二的直系子孫,你們理直氣壯的和他要啊!·這是他老祖宗欠咱們祖師爺的。沒有咱們祖師爺他老祖宗都餓死了。他活著就得管咱們飯吃。”
眾人看傻了。咋地,你們怎么就成咱們了啊。
這外國華僑的老公,還是個丐幫人士嗎?
所謂仗義總是屠狗輩,負心盡是讀書人。林洛也沒想到,就因為自己教了這群要飯的一段數來寶蓮花落,這些人還真把自己當自己人了。
眾人簇擁著著林洛就來到了孔令建的面前,把姓孔的逼到墻角里。
眾多的破碗頂在了孔令建的面前,嘴里都念叨著:“行行好吧,給點錢吧。”
這下換成孔令建不會了。
劇本不應該是打土豪分田地的劇情嗎?你們一頓打砸搶,然后被保安趕出去嗎?
怎么沖我來了。我找誰惹誰了?
孔令建這人還有個毛病,干啥都行,就別提錢。鋼镚兒都栓肋條上,出門帶個老虎鉗子,花錢的時候往下扥,每一分錢都帶著血絲兒,出門不撿著錢就算是丟。
眼見這么多人,逼著自己要錢,還一個個臭氣熏天的。
孔令建胸中火加上鼻中味。“噶”的一聲,抽過去了。
林洛拍了拍這貨的臉,見他是裝的,不是真有事,也就無所謂了。
今天不宜死人,不然自己今天能逼這貨跳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