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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精心構思

  程千帆的情報觸角目前而言可以延伸到數個角落:

  法租界是小程總的大本營,此外,他和法國人、英國人以及美國人,乃至是德國人關系都不錯。

  特高課是宮崎健太郎的‘地盤’。

  日本駐滬上總領事館的大門幾乎是向今村兵太郎的學生宮崎健太郎半敞開,與此同時,宮崎健太郎本身也是巖井公館的成員。

  只是,隨著斗爭形勢的變化,‘火苗’同志、‘鋼琴同志’、‘飛魚同志’同‘蒲公英’同志進行過一次秘密會晤。

  在會議上,‘蒲公英’同志向法租界特別黨小組介紹了抗日形勢的發展、變化,傳達了江蘇省委和上海市委的一些指示。

  其中,‘蒲公英’同志非常悲痛的通報了一個消息:

  我黨在閘北的一個地下交通站被日軍憲兵所破獲,兩名同志當場犧牲,三名同志被捕后遇害。

  隨著上海偽政權的建立,日本人的觸角開始延伸到上海的角角落落,特別是日軍憲兵機關更是殘暴至極,大肆抓捕抗日人士,甚至是隨意捕殺無辜百姓,其罪行罄竹難書。

  ‘蒲公英’同志向‘火苗’同志轉達了‘包租公’同志的一個建議:

  隨著斗爭形勢的愈發嚴峻,日軍憲兵機構在殘害抗日軍民的血腥行動中將會占據越來越重要的作用,‘火苗’同志能否想辦法接近、甚或是滲透進日軍憲兵機構?

  此并非‘包租公’下達的命令,更確切的說是帶有商討、建議的語氣。

  法租界特別黨小組確實是暫時由上海市委代為領導,但是,黨小組真正的指揮權在西北總部,在‘翔舞’同志的手里,由‘農夫’同志直接領導。

  程千帆將‘蒲公英’同志的建議發給‘農夫’同志,‘農夫’同志思考,并且報‘翔舞’同志同意后給出回復:可以嘗試接觸憲兵司令部,然則安全第一,保重,切切。

  于是,程千帆便開始琢磨如何接近日軍憲兵司令部。

  他本來的目標是接近憲兵司令部的中下級官佐,但是,經過慎重考慮后,程千帆放棄了這個思路。

  原因簡單直接:三本次郎會不高興。

  于是,程千帆決定走高層路線。

  程千帆打聽到憲兵司令部司令池內純三郎曾經在關東軍任職。

  而就在今年今村兵太郎過壽的時候,池內純三郎送來親筆手書的賀壽詞為禮,今村非常喜歡,甚至還特別交代今村小五郎裝裱起來。

  再考慮到今村均曾經擔任關東軍副總參謀長,由此可見今村兵太郎和出身關東軍系統的池內純三郎之間必然私交不錯。

  于是:

  為了慶祝‘柳條湖事件’七周年,宮崎健太郎特別以玖玖商貿的名義打造了四個金質煙盒。

  煙盒上拓印了關東軍侵占中國東北的圖案——

  在日軍飛機、坦克、大炮、步槍包圍逼迫下的,是一個中國的城池,旁邊是東北物產的標志物——一株碩大的高粱,并且刻有日文“帝國進駐滿洲紀念”!

  四個特制純金打造的煙盒,他先是送給了三本次郎一個。

  然后才在合適的時機送給了今村兵太郎三個,何謂合適的時機——在池內純三郎的生日前幾天。

  正如他所料,今村兵太郎見了這份禮物大喜,直言好學生幫他解決了一個頭痛的難題。

  事情的發展也正如程千帆所預測一般,今村兵太郎自己留下一個純金煙盒,將另外兩個作為禮物送給了池內純三郎:

  今村兵太郎自詡君子,此人是做不出自己留下兩個,只送給池內純三郎一個這種事情的。

  若是三個都送給池內純三郎,今村又不舍得。

  兩個正好,‘柳條湖事變’紀念日和池內生日接近,雙喜臨門嘛。

  池內純三郎收到了兩個金質煙盒,程千帆還有一個‘細心’考慮,若是池內的友人亦或是上司看到此煙盒很喜歡,池內手中還有一個,自然可以拿出來相送,而不會出現心愛之物不舍割舍的情況:

  若是只有一個,池內不舍得割舍,自然會惹得友人、上司不開心,即便是池內舍得割舍,也會心中憤懣,如此,池內便會心情不好,心情不好之下,甚至會遷怒于送他禮物之人。

  有了兩個,便可避免這種情況出現。

  此外,程千帆當時還向今村兵太郎坦誠自己的心思。

  今村是極聰明之人,雖然當時會沒有想到,后面定然會意識到自己學生打造這份特殊禮物的一部分小心思,故而,程千帆表現的很坦然,他會直接而適時地表示出想要攀交池內的意思。

  今村兵太郎談及三本次郎的時候,時常會鄙薄,言說三本次郎氣量狹窄,‘這輩子也就止步于佐官’了。

  程千帆了解今村,知道今村不會因為他想要攀交池內而生氣,反而會較為欣賞。

  與此同時,自己學生有了這份心思,他是不會昧下自己學生的這一份心意的,禮物是今村送的賀禮,但是,今村兵太郎會向池內提及自己的學生,幫宮崎健太郎刷一下存在感。

  這一切都是程千帆建立在對今村兵太郎非常熟悉的基礎上,精心構思設計的。

  不過,饒是如此,程千帆也沒有想到池內純三郎竟然真的將此特制的煙盒送人了,畢竟從今村兵太郎那里反饋的情報顯示,池內是非常喜歡這份特殊的禮物的。

  并且,正是送給川田篤人的。

  是的,川田篤人此前從身上掏出的那個金質煙盒,程千帆一眼便認出來是他安排人特制的煙盒,然后他便在腦子里快速思索,最終得出的結論是——

  川田篤人極可能在其父親的帶領下登門拜訪過池內純三郎,不,以川田家族在日本國內的名望,甚或是池內純三郎登門拜訪川田勇詞。

  池內純三郎將自己珍愛的特質煙盒送給川田篤人,僅僅是因為川田篤人是川田勇詞之子,似乎并不足以,唯一的可能是川田篤人已經確定要去憲兵司令部工作,于是乎,池內純三郎便將心愛之物贈予川田篤人,以茲表示鼓勵和贊許之意。

  故而,程千帆當時便斷定川田篤人應該是已經確定要去憲兵司令部當參謀,但是,他故作不知,以一個真正的朋友的身份幫助川田篤人分析,以‘外交人員最安全’為理由勸說他去總領事館工作。

  程千帆并不清楚川田勇詞是出于何種考慮會安排川田篤人去憲兵司令部工作的,畢竟正如他向川田篤人所分析的那般,去總領事館工作,川田篤人的安全最有保障。

  畢竟,川田篤人兩年前在杭州可是曾經遇險過的。

  也許川田勇詞自有其考慮和安排,大家族自有其考慮,這不是程千帆現在需要考慮的問題,而從他的角度來說,他是最滿意川田篤人去憲兵司令部工作的:

  川田篤人當記者,其利用價值最低。

  去總領事館工作?程千帆是今村兵太郎的學生,此外,坂本良野也在總領事館工作,他本人也正是巖井公館的成員,總領事館方面程千帆已可自給自足了。

  唯有憲兵司令部不一樣,此正合他意,簡直是老天爺都在幫他。

  渝城。

  羅家灣十九號。

  “女先生那邊有動靜沒?”戴春風問齊伍。

  “沒有動靜。”齊伍搖搖頭。

  ‘女先生’是軍統高層內部對汪填海的代稱,以遮人耳目。

  填海,精衛填海,精衛乃神之女,女先生也。

  不過,盛叔玉卻是私下里嘟囔,說‘精衛’乃神女,‘女先生’乃是尊稱,汪副總裁若是果然和日本人有勾連,那簡直是糟蹋了‘女先生’這個名。

  戴春風皺了皺眉頭,他搖搖頭,“咱們這位‘女先生’,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啊。”

  “不知道。”齊伍搖搖頭,“不過,想來不是什么好藥。”

  此前,副總裁官邸的電話瘋狂向外打出,戴春風得到手下匯報后大驚,以為汪填海會有什么重要行動,立刻向領袖匯報。

  沒想到這些天過去了,那邊卻似乎又偃旗息鼓了。

  雖然戴春風無法判斷汪填海要做什么,但是,必然是在謀劃什么大事情,都說這位汪副總裁做事情優柔寡斷,難道這次又是老毛病犯了?

  兩人又秘密分析了一會,還是有些摸不著頭腦。(PS2)

  戴春風并不知道的是,按照計劃,汪填海應在十二月八日離開渝城,但卻是恰逢常凱申收到戴春風的匯報后,立刻果斷從抗戰前線返抵渝城,還通知汪填海于九日到黃山官邸談話。

  如此,汪填海驚恐,不敢有絲毫妄動。

  翌日。

  戴春風去黃山官邸拜見領袖,聽到王之鶴正在破口大罵,悄悄湊過去聽,卻是王之鶴正在偷偷罵人,說汪填海的壞話。

  “汪填海早晚當漢奸。”王之鶴氣呼呼罵道。

  旁邊眾侍從官嚇壞了,趕緊勸王之鶴不要亂講。

  原來,就在昨日,汪填海與常凱申見面后,汪填海仍堅持對日主和,雙方發生了激烈的爭論。

  也正是因為此次見面,汪填海非常緊張,不敢在緊急情況下倉促出逃,便一再改變計劃,而那邊早就相約好的近衛也只好一再推遲發表聲明。

  九日后。

  汪填海終于覓得出逃時機。這天,他以赴成都演講為名,偕陳碧君、曾正敏等人直飛昆明。

  在出逃之前,汪副總裁還通知陳南海,讓他務必于他抵達之前先到昆明等候接駕。

  在逃離渝城的飛機上,還發生了一件趣事。

  當時,汪填海一伙登機后發現國黨空軍司令周智煣也在機上,大驚,惶惶不已,擔心事跡敗露。

  陳碧君連忙上去主動解釋:“汪先生是應云南龍宇主席的邀請,去昆明講演的。”

  飛機起飛后不久,周智煣竟徑直走進駕駛室親自駕機。

  汪填海等人大驚失色,擔心周智煣把飛機開回渝城。

  曾正敏立刻示意同伴密切監視航向,隨時準備應付突發局面。

  又過了一會,陳碧君透過機窗往下看,以為是嘉陵江與長江的匯合處,不由大驚:“周司令!你為什么把我們送回渝城?”

  曾仲鳴等人將右手插入口袋,緊握手槍。

  周智煣大笑:“那是沱江與長江的匯合處,是瀘州,不是渝城。”

  汪填海等人后背都出了一層冷汗。

  飛機抵達云南上空,周智煣離開駕駛室,笑問:“報告汪主席,您看我這個航空兵合不合格?”

  汪填海早已一身冷汗,強裝笑臉,竟連說了三個“合格、合格,合格。”

  大約中午午飯時間,飛機抵達昆明。

  之前,汪填海曾通知龍宇,為了“不引起日寇注意,避免敵機中途截擊”,只請他一人去機場迎接,不要讓其他人知道,龍宇滿口應允。

  但汪填海到昆明時,省府各廳、署、局長,都在機場列隊迎候,滿街掛了旗幟,軍樂隊也大吹大擂起來。

  如此大張旗鼓,令汪填海做賊心虛,一見當時的場面,大不高興,害怕陰謀暴露,于是佯稱“因飛機顛簸太甚,脈搏時有間歇”,身體不適,拒不見客。

  只與龍宇作了數小時的密談,并透露他將到香港與日本人商談“和平條件”。

  龍宇請汪副總裁等在昆明多留數日,以便一盡地主之誼。

  汪填海斷然拒絕,他擔心夜長夢多,便以‘心系國家,當即刻啟程’為理由令龍宇準備飛機。

  第二天,汪填海等人便由昆明逃到了河內。

  為制造假象,汪填海在起飛前還曾打電報給黃山官邸,佯稱赴昆時因“飛行過高,身體不適,且脈搏時有間歇現象,決多留一日,再行返渝。”

  上海。

  民國二十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程千帆做東,他設宴為川田篤人接風洗塵,同時也祝賀他履新日軍駐上海憲兵司令部參謀一職。

  就在他離開巡捕房,準備出發前往酒樓的時候,李浩瞥到了挎著菜籃子在一個雜貨鋪門口買東西的周茹。

  “浩子,你去。”程千帆眉頭微皺,說道。

  周茹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里,只有一個可能,必然是有十萬火急之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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