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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猴子,你把這些人的活動范圍圈出來。”程千帆對侯平亮說道。
侯平亮從程千帆的手中接過了指揮棒,指著地圖說道,“帆哥,這里。”
侯平亮在地圖上點了點,“這里,還有這里。”
程千帆盯著地圖陷入沉思。
這是一個近乎于橢圓形的活動范圍,主要集中在了翔殷路和黃興路附近。
“你覺得這些人是什么來頭?”程千帆問侯平亮。
“帆哥,這里是日本人的勢力范圍了,這些人會不會和日本人有關系?”侯平亮問道。
“這里。”程千帆在地圖上的某處點了點。
侯平亮往前一步,身體前傾,“帆哥,你懷疑他們是株式會社的人?”
程千帆皺眉思索,微微搖頭,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須臾,他右手一拉,遮住了半面地圖,自己回到辦公桌后面的座椅上坐下。
從抽屜里摸出半條煙扔給了侯平亮。
程千帆用小拇指撓了撓發梢下的頭皮,“既然口紅沒有問題,就不要再盯著丁瑜了。”
“是!”侯平亮答應一聲。
“五角場是非常敏感的地方,日本人在那里大興土木,搞得神神秘秘的。”程千帆自己手中把玩著一支香煙,說道,“這件事到此為止了,也不要繼續盯著那些人了。”
說著,他搖搖頭,“涉及到日本人的地盤,小心點總歸沒錯。”
一條腿翹在桌面上,程千帆哼了一聲,“上面對日本人的態度…”
他嘖嘖兩聲,搖搖頭,“這大上海啊,早晚是日本人的天下。”
“明白了。”侯平亮敬了個禮,說道。
法租界當局對待有關日本人的事情愈發謹慎,愈發退讓,并且以不成文件的形式向巡捕房傳達了當局的意見:
事涉日本人,一切小心,不可輕啟事端。
五角場是日本人的地盤,帆哥擔心那些人和日本人有些瓜葛,‘安全起見’,索性不去理會。
待侯平亮離開之后,程千帆來到門口,隨手指了走廊里的一個巡捕。
“我要休息一會,不要讓人來打擾。”
“是!”巡捕趕緊立正敬禮,站在副總巡長辦公室門外守衛‘小程總’的休息。
程千帆關上門,他來到墻壁面前,拉開了另外半邊帷布,盯著地圖陷入了沉思。
從今年年初開始,日本人驅逐了五角場的中國老百姓,開始在五角場營造各類建筑。
除了建造日本‘普通市民’的民房之外,日本人還搞了幾個特別的建筑:
他們在翔殷路、黃興路轉角建了三層樓的恒產株式會社。
這便是侯平亮剛才點出的橢圓形的活動范圍的中心地帶。
‘恒產株式會社’?
程千帆表情嚴肅,眼眸中閃爍著冷意和憤怒。
日本侵略者為推行其“以戰養戰”政策,便在占領區建立各式各樣的“株式會社”。
他們把主要的工礦、交通運輸業劃為“統制事業”,由專門成立的“國策會社”獨占,未劃入“統制事業”的稱“自由事業”,允許日本人私人經營。
“株式會社”名為企業,實為披著企業經營外衣以暴力為后盾對中國進行經濟掠奪。
這些‘株式會社’,可謂是緊跟著侵華日軍前進的腳步,把經濟侵略的觸角伸向淪陷區的每一個角落。
譬如說今年四月,日本方面成立了所謂的華中礦業株式會社,其資產主要是劫掠中國浙江、安徽、江蘇境內的鐵礦、螢石礦等組成。
今年六月,日本人成立了華中水電株式會社,資產由搶占上海租界以外、南京、戚墅堰、杭州、鎮江、蕪湖、安慶等地的電廠、自來水廠、上海瓦斯公司等等。
緊跟著,日本人在一個月后又成立了華中蠶絲株式會社,在被日軍侵占上海、江蘇、浙江境內的有關養蠶、繅絲場等產業,大部被該株式會社掠奪、控制。
這些大大小小株式會社,對中國老百姓的掠奪是赤羅羅的(非錯別字)。
而根據程千帆從今村兵太郎那里看到的一些文件資料,在淪陷區,便以華北淪陷區為例,有的株式會社為了‘維持占領區穩定’,別出心裁的提出了中日合資株式會社的方案。
譬如,日方天津株式會社規定,其所屬各產業,中國投資51,日本投資49。
所謂日本投資,往往是用軍用票、公司債券之類的廢紙進行敷衍。
這些企業的經營權和產品都由日方控制,而且絕大部分利潤也歸其所有。
這種所謂“中日合辦”,是日本侵略者壟斷中國工礦企業、利用中國的人力、物力、財力,榨取中國人民血汗的大騙局。
根據日本政府制訂的公司組織法規定,這些株式會社是“特殊法人股份有限公司”。
所謂“特殊法人”,系日本政府對公司擁有直接的監督和支配權。
如規定“日本政府對于華中振興公司之業務認為在國防上,以及促進華中經濟之開發,有加以統一調整必要時,得頒布命令監督之”。
“日本政府對于該公司之決議或監理事之行為,如認為有違反公司規程或有害公益時,得取消其決議或解除其理事之職務。”
日本政府對該公司專門設置監理官,等等。
故而,所謂的株式會社,其本質上是日本軍閥和財閥的結合體,是為日本侵略罪行所服務的。
程千帆不確定這些人是否和恒產株式會社有關系。
但是,這些人的出現、活躍入了他的眼中,自然引起了他的懷疑和警覺。
此事是他同李萃群秘密會晤之事引發的后續,因為那次會晤的性質,他故意安排侯平亮去夜總會隨扈。
不過,侯平亮只是他在巡捕房的親信,并不清楚他別的身份,不適合繼續調查。
故而他對侯平亮下令說‘此事到此為止’。
后續將會由上海特情組秘密調查此事。
程千帆的目光轉向了地圖上的另外三處地點。
日本人除了在翔殷路、黃興路轉角建造了恒產株式會社的辦公樓之外,還在邯鄲路、四平路轉角建了二層的華中派遣軍司令部辦公樓。
在四平路、黃興路一帶建了一百五六十幢洋房。
在政肅路建造了工程兵宿舍。
五角場的面積只有十六平方公里不到,從恒產株式會社的辦公樓為中心,前往到另外三處,耗時并不長。
程千帆的目光一凝。
他將手中的指揮棒放平,以恒產株式會社為起點,華中日軍派遣軍司令部為終點,‘劃’了一條線。
點燃了口中的香煙,程千帆輕輕抽了一口,他的目光盯著地圖,呼出的煙氣繚繞,仿若在地圖上浮現了淡淡的迷霧。
“兩件事。”程千帆接過豪仔遞過來的醋壺,朝著面碗里倒了少許,用筷子攪拌了一番,小心的喝了一口面湯,然后是舒坦的嘆息聲,眉眼都舒展開來。
店家不敢欺瞞‘小程總’,這醋沒有兌水。
呼哧,呼哧。
豪仔大口的吃著面。
“你慢點。”程千帆敲了敲面碗,“第一件事,安排一個機靈的弟兄去仙樂都,暗中盯著丁瑜。”
“需要動手嗎?”豪仔抹了抹嘴巴,問道。
“不用,不管丁瑜做什么,都不要輕舉妄動,他的任務就是盯人,帶著眼睛和耳朵就可以了,看丁瑜做了什么,說了什么。”程千帆說道。
“明白了。”豪仔點點頭。
“第二件事。”程千帆吃了一口糖蒜,滿意的點點頭,繼續說道,“根據小猴子的調查,還有一伙人似乎在暗中盯著丁瑜。”
“帆哥,這些人是?”
“暫時不清楚。”程千帆呼嚕呼嚕吃了幾口面,說道,“不過,這伙人會在五角場附近活動。”
“日本人?”豪仔抬起頭,問道。
“無法確定。”程千帆搖搖頭,“安排人盯著這伙人,看看他們是什么來路。”
“是。”
“五角場是日本人的地盤,一切小心。”程千帆說道,“因為無法確定這伙人的身份,這是最棘手的事情,所以,一切以謹慎小心為第一要務。”
“是。”豪仔點點頭。
程千帆停頓了片刻,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盯著丁瑜的人,和盯著五角場的人,互相不知情。”
“明白了。”豪仔點點頭。
仙樂都。
“娜姐,我的口紅果然被偷了。”丁瑜扭動著腰肢,走過來低聲說道,然后她做了個飛吻的動作,回應了一個大腹便便的男子。
胡娜沒有說話,她似乎是喝醉了,目光有些迷離的盯著手中的高腳酒杯看。
“要不是娜姐你提醒我,我提前換了口紅,那就糟了。”丁瑜一把拿過了胡娜手中的酒杯,“娜姐,別喝了,再喝你就醉了。”
“給我,酒杯給我。”胡娜醉醺醺的,伸手去拿酒杯,卻是搖搖晃晃的,被丁瑜按住,坐在了沙發上。
“是程千帆的人干的?”胡娜假作不滿的推了推丁瑜,低聲說道。
“不知道。”丁瑜搖搖頭,“不過,想了想也只有程千帆的人有這個動機。”
“呵”胡娜冷笑一聲,“這位‘小程總’比我們所想象的還要謹慎和狡猾啊。”
她想到蘇晨德制定這個計劃的時候那副胸有成竹,‘對程千帆手拿把攥’的做派,心中冷笑。
“程千帆是覃德泰培養起來的巡捕房頭目,覃德泰自己都灰溜溜滾蛋了,程千帆這種小癟三更是毋需過多擔心。”
想到蘇晨德得意洋洋說這番話的樣子,胡娜感覺煩躁不已。
蘇晨德到任后,作風比之前任覃德泰更加激進。
不僅僅如此,蘇晨德在中統局上海站幸存人員中開展了去覃德泰化的一些動作。
他在言語中有意無意的貶低覃德泰,抬高自己。
而對于程千帆,蘇晨德的態度是:
程千帆之所以有現在的權勢,這是因為他會討好法國人,會暗下里親近日本人。
這個人是日本人和法國人妥協之下的一種選擇,屬于是時運使然,實際上程千帆的能力一般。
胡娜對此是有不同的看法的,在她看來,哪怕是蘇晨德的這種觀點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能夠同時周旋于法國人和日本人之間,令兩大列強點頭認可的人物,這本身就說明了這位‘小程總’的能耐不凡。
不過,胡娜驚訝的發現,她越是提醒蘇晨德,告知對方‘小程總’的不凡之處,蘇晨德愈發不耐煩。
“程千帆比我們所想象的還要厲害。”胡娜終于從丁瑜的手中‘搶回’了酒杯,她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低聲說道,“你務必多加小心,最近不要主動去接近程千帆。”
“是。”丁瑜點點頭。
香港。
日本國駐港總領事館。
一名全身上下被風衣包裹的男子靠近了總領事館的警衛。
“站住。”兩名日軍警衛挺起刺刀,聲色俱厲的制止來人。
“我有重要情報,要面呈中村豐一總領事。”男子舉起手中的一份證件,嗓音嘶啞,說道。
一名日軍警衛走上前,接過證件仔細看了看。
“豐川木人,花港株式會社海運課經理。”日軍警衛打量了此人一眼,目光帶著審視。
“你可以打電話給中村豐一總領事閣下。”豐川木人說道。
警衛走到崗亭,拿起了電話話筒,開始搖號。
很快,該名警衛返回,雙手將證件奉還,“豐川先生,請跟我來。”
大約一刻鐘后。
豐川木人雙手握住手中的水杯,感受著水杯內熱水的暖意,他滿足的發出嘆息聲。
這個時候,有腳步聲傳來。
“木人,我給你介紹了那名醫術精湛的中醫,你沒有去請他診療嗎?”中村豐一聽到豐川木人的咳嗽聲音,問道。
豐川木人有體寒之癥,生性懼冷,雖然這才是十一月初,豐川木人出行已經是身著厚厚的棉衣,外面還要套上風衣。
“那個支那醫生得知我是日本人,不愿意給我看病。”豐川木人搖搖頭,說道,“先不說這個了,閣下,我有要事向您匯報。”
“什么事?”中村豐一坐在了沙發上,問道。
“我安排在軍統香港站的人傳出了一條重要的情報。”豐川木人咳嗽了一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