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性殿。
大皇子面色恭敬,進入其內,只見在御案之上,一名白衣中年人頭戴方巾,面若冠玉,布衣加身,不見佩飾,松柏屹立,正捧讀一卷書籍。
白衣中年人,便是大乾永盛帝!
那雙眸子彷如藏著百萬星子,深邃悠遠,靜謐難言。
看起來不像一個王朝的皇帝,反而像是志存高遠的智者,賢者。
“吾兒,何事?”
“啟稟父皇,近日以來,朝堂動蕩不堪,京城暗流涌動,蒼禺妖國血妖君派遣使臣索要一人的事情,已經傳到了民間…百姓們夜不能寐,我心甚憂。”
“此事,你意下如何。”永盛帝放下手里書卷,微微一笑,溫文爾雅。
大皇子低頭說道:“父皇,那張氏抄書人已經亡故,堪稱大賢,其信念,其理想,令人欽佩…若是他尚在人世,想來也不愿因為自己,釀成潑天般災禍…我大乾不懼妖國,要戰就戰,只不過為國為民考慮,卻不好輕啟戰爭,到時候戰火綿延九大州府,百姓們流離失所,無家可歸;將士們血染邊疆,死傷無數;大乾國損耗底蘊,傷筋動骨,未免不妥。”
近幾日。
朝堂上爭執不斷。
分為主戰派、求和派…以及不聞不問的中間派。
而今夜。
大皇子求見乾帝。
正是代表朝堂上的求和派。
“皇兒。”
永盛帝手持書卷,溫聲道:“你愿意為國分憂,朕心甚慰…你會是一個好皇帝。”
此言一出,大皇子面色一愣,慌忙開口解釋,只見永盛帝拂袖,掃開御案之上的公文奏章,露出一張龍飛鳳舞的書法作品。
永盛帝手指御案:“皇兒,你看。”
“遵旨。”
大皇子顫顫巍巍地抬起腦袋,目光落在御案上。
只見。
御案之上,宣紙呈現,書寫著無拘無束的潦草字跡:可憐昔日先賢血,換來今朝舊乾坤!
流緩前急后,縱橫揮灑;
流心手合力,盡其法度;
流上下絲連,意氣貫通;
流懸腕中鋒,揮灑舞墨;
流縱橫灑脫,一氣呵成;
“這!這!這!”
大皇子瞧了一眼,就感到一個個字跳出紙面,如烈焰,如閃電,如雷霆,霎時間撞入眉心,整個人噔噔噔倒退三步。
胸悶氣短,幾欲窒息,嘴角滲出了血跡。
字之意境,便可傷人,真氣境武人看一眼就要喪命。
昔日先賢血!
換來今朝舊乾坤!
其中蘊含的悲憤意境實質化!
大皇子情不自禁地落淚,心頭卻愈加惶恐!
“吾兒。”
“你會是個好皇帝,可惜。”永盛帝手捧書卷,拍了拍御案后方的明黃龍椅:“這個位子,你坐不了,大乾王朝需要的不是皇帝。”
大皇子萬念俱灰,無聲落淚:“兒臣做了百年的大皇子…敢問父皇,我大乾需要什么?”
“朕不知。”
永盛帝面色溫和,眼底涌現一絲莫名笑意:“這個問題,你要問元昌祖宗,他或許知曉答案。”
五百年前…
大乾王朝元昌帝…大皇子面露苦澀笑容:“謝父皇指點。”
翌日清晨。
朝會召開。
永盛帝高居龍椅,面色溫和,眸光深邃,注視著朝堂百官,為了蒼禺妖國索要張氏抄書人的事情又開始爭執不斷。
好在朝堂由北海玄鐵打造。
眾多練氣階層的高人氣息涌動也不至于令朝堂搖搖欲墜。
少頃。
永盛帝垂下眼簾,開口道:“宣朕旨意。”
龍椅左側,內侍司高人上前,雙手捧一道皇旨,緩緩拉開,如同卷軸,高聲誦讀:
“皇帝詔曰:大乾不交人,不納貢,骨頭硬得很,從來不屈服,朕為乾帝守國門至死不渝,欽此。”
“皇帝詔曰:大乾子民,豈能為妖族口糧?人族疆域,豈能容妖族荼毒?近幾日朕很生氣,別說一個抄書人,就是乞丐,暴民,秋后問斬的罪人,只能死在我大乾萬里河山,斷不能交給妖國,任由其侮辱,凌虐,施暴…欽此。”
內侍司高人聲音洪亮,回蕩在宮殿之內。
朝堂百官驚呆了。
這措詞,太直接了吧,完全不像永盛帝平時風格。
“陛下,三思啊!”
有二品高官俯首,躬身,出言勸阻。
求和派,不是向妖國服軟,卑躬屈膝的屈從,而是不想因為一個死人,死傷更多人。
永盛帝面無表情,道:“接著念。”
“遵旨。”
內侍司高人雙手捧著一道道明黃色卷軸皇旨,繼續宣讀:
“皇帝詔曰:天下承平既久,然蒼禺妖國暴虐,無禮,無德,無狀,滋生事端,擅動兵戈,當我大乾無人呼?今日舉國宣戰,大乾萬萬民眾,勠力同心,蕩清妖氛,朕亦將御駕親征,調撥京城九霄營、三曜營、百萬禁軍,迎戰蒼禺,欽此。”
“皇帝詔曰:江州府即刻備戰,調撥二十萬獄風軍,迎戰妖國,不得有誤,欽此。”
“皇帝詔曰:玉州府即刻備戰,調撥二十萬鐵凱軍,迎戰妖國,不得有誤,欽此。”
“皇帝詔曰:熙州府即刻備戰,調撥二十萬烈血騎軍,迎戰妖國,不得有誤,欽此。”
“皇帝詔曰:晶州府即刻備戰,調撥二十萬蘇元劍軍,迎戰妖國,不得有誤,欽此。”
“皇帝詔曰:今年科考,須得提前舉辦,一二月召開院試,三月召開鄉試,各縣城各府城不得延誤。其次上京會試,不妨定在邊疆,愿為國為民浴血奮戰之武人,可以為武道進士。至于殿試,亦在邊疆,惠州府湯陽星辰、江州府玖月、蒼州府方鴻,別以為你們三個是天才,朕就要給你狀元,想金榜題名,須殺敵立功…欽此。”
隨著一道道皇旨宣讀完畢。
朝堂寂靜。
百官無言。
永盛帝微微一笑,道:“諸位可還有事?”
“若無事。”
“退朝吧。”
上京城皇旨連發,整整十三道。
一天之內,內侍司高人出動,前往各府城,各郡縣,各鄉鎮,傳達永盛帝旨意。
翌日清晨。
飛云郡縣。
一份份皇旨通告萬民。
一位位官身武人親自解讀,非武道秀才不可…郡縣下轄的鄉鎮,全都由武道秀才宣讀皇旨…洛河村,黎水村,十幾個村鎮盡皆轟動。
洛河村鎮。
吳乙芳聽著縣衙芝麻官宣讀皇旨,只覺得腦子一炸:“方鴻!?”
吳老太有一股強烈預感,皇旨上點名說的蒼州府天才方鴻,就是她認識的那位方鴻。
荒唐!
離譜!
方鴻去縣城,才過幾個月,何德何能令乾帝親口提起。
另一邊。
經常在榆樹下講故事的劉老頭嘴巴好似合不攏,發不出任何聲音,他大腦一片空白:“蒼州府方鴻?應該是重名了吧。”
“方鴻只是個佃戶。”
“其姓名,怎么上得了皇旨,入了永盛帝的眼。”
不止劉老頭,認識方鴻的村民,包括街坊鄰里們,紛紛搖頭,認定了這是重名。
黎水村鎮。
村民匯聚。
劉黑山聽完武道秀才宣讀一份份皇旨。
“蒼州府天才方鴻?”
“不可能的吧。”
劉黑山撓撓頭,驚疑不定,走向那位縣城的芝麻官:“這位官老爺,我想問一下皇旨上面提到的蒼州府天才方鴻…”
“嗯?”
飛云縣芝麻官面色一冷,有些不耐煩,見劉黑山是武人,面色緩和了幾分,點頭道:“那位方大人,乃是我飛云縣人。”
劉黑山大吃一驚,這就太巧了,真的太巧了。
但,他欲要分說,又覺得此事離譜。
支支吾吾。
難以啟齒。
直到那芝麻官皺眉催促,劉黑山遲疑再三:“我曾在洛河村的某處練武場…”
只見:
他說到一半,芝麻官面色微變,浮現出熱情笑容:“老弟,別急,你慢慢說啊,我閑著也是閑著,咱們找個地方喝兩杯?”
“啊…啊?啊!!”
劉黑山瞪大眼睛,豁然明悟,陷入窒息。
而此時。
縣城內。
方鴻看著那一張張皇旨字跡,眸光閃亮,笑了起來:“知我者,永盛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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