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鴻推測,上一世孤兒出身,這輩子也差不多,爹娘早亡,無依無靠,一個長輩都沒有…問題就出在他的命格上面:
中天北極紫微大帝轉世身,貴不可言,把所有長輩克死。
這不是巧合。
兩個小丫頭就屬于大難不死,逃過一劫的幸運兒。
想到這,方鴻輕嘆一聲…這就是紫微大帝的煩惱吧,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說給旁人聽,當他腦子有問題,沒辦法理解這種心酸。
譬如此刻。
先天初境陳立陽一臉呆滯,看了看方鴻,不明覺厲的滋味。
命格…是什么東西?
身為先天,博聞廣識,卻也不曾聽聞過。
陳立陽只當方鴻不愿意娶妻,隱晦含蓄的拒絕,也不再多言,他拉著方鴻胳膊走到后庭,樂呵呵道:“誅妖司副司主吳大人回返府城,臨行之前,托我給你帶話:若真是薪火相傳的天才,大乾科舉,務必參加,莫要再遮遮掩掩,躲躲藏藏,沒人害你。”
“府城內侍司高人,也留話:科舉鄉試見。”
“那兩位都是練氣階層,但也不知為什么,好像不愿意見你。”
“或許…”
“看你無功名在身…以為你不愿為大乾效力,想當個閑散武人?”
陳立陽也想不通。
總覺得,那兩位府城大官,對天才諱莫如深。
“當閑散武人,諸事不方便。”
“我原本也打算今年科考,獲取功名與卿位。”方鴻點點頭,算是通過陳立陽表了個態,他對于大乾王朝愈加感興趣。
近似古代王朝的國度。
似乎披了一層封建的外皮。
雖有剝削,壓迫,階層森嚴,但已經相當不錯——前世的古代王朝,哪怕是輝煌燦爛的大唐,沒有戰爭徭役和苛政,沒有天災人禍,就是盛世了啊。
各地饑荒,餓殍遍野,卻也是盛世的一處縮影。
正因此…方鴻很好奇,大乾王朝到底憑什么容納幾萬萬人口?
大乾王朝,取得功名,主要的當官途徑分為兩種。
其一:九品朝政體系。
其二:卿位。
前者偏向文官。后者偏向武將,有著先斬后奏的種種特權。
除此之外,亦可參軍,但軍旅生涯艱苦,軍令如山,常駐邊疆,并非方鴻所愿也。
說白了。
朝政體系,參軍將士,沒有太多的自由,要么不能隨意出行,要么駐守固定的軍營范圍。
“卿位么。”
“大乾五大司,你要進哪個。”陳立陽左手一招,后院假山分開,竟然曲徑通幽,別有一番天地,像是高雅寬敞的亭苑池塘,魚兒遨游,奇花異草,長廊縱橫,盡顯闊氣。
方鴻跟著走進去,疑惑道:“五大司?”
方鴻只知大乾王朝三大司:鎮邪司,誅妖司,內侍司。
“哈哈,另兩司較為隱秘,確實是不為人知。”陳立陽挽起長袍袖口,慢條斯理地沏茶,道:
“鎮邪司,鎮壓邪魔!”
“誅妖司,誅殺妖物!”
“內侍司,乃乾帝近侍機構。明面上管理宮廷內部事務,實際上管轄范圍極為廣泛,民生,民事,征發,徭役,京商,以及官員的貪污受賄,德行不夠,治理不當,苛捐雜稅,搜刮民財,目無法紀,不做實事,乃至于勾結妖族…內侍司之人,也許在某個鄉鎮,某個郡縣,暗查暗訪,所以又名內監司。”
飛云縣,洛河村,絕大多數人都可以填飽肚子,有居住之處,便有內侍司的幾分功勞。
要說勞苦功高,也不見得。
內侍司,以威懾為主,并不是真正的監察機構。
“另兩司,分別是:入圣司!禁工司!”
“入圣司,尤為隱秘,考上武道進士才有資格加入。”
“禁工司,能工巧匠,每一個都是先天境界的高人。”
朝政體系工部,掌管國內屯田、水利、土木、工程、交通運輸、官辦工業等。
禁工司…
獨立于朝政體系的工部之外…禁工司職責,陳立陽語焉不詳:“另兩司只在上京開設,各大州府,全都沒有。”
“這樣啊。”
方鴻若有所悟。
禁工司…禁忌的工藝…你沒有先天境界,干脆沒資格加入,而且其兇險程度不亞于戰場。
說起來。
大乾五大司,方鴻仍舊最中意誅妖司。
他的要求也不高。
看守妖族牢獄、或是處刑妖族之類的職務,隨便給一個就行。
正所謂,背靠大樹好乘涼。
借助大乾王朝的國力,斬妖大業還不是輕輕松松…只需一兩年,就踏入練氣階層,去蒼禺妖國殺它個天翻地覆。
陳立陽不知方鴻的想法,語重心長地說道:“卿位,不好拿,不如踏踏實實的做官。”
方鴻:“此話怎講。”
陳立陽遞來一盞熱茶,道:“卿位要出生入死,行走各地,哪有咱們當官的悠閑愜意?前日,小裘帶著小老虎,還有一群芝麻官,上門拜訪,答謝你救命之恩,坐了快有一下午,名正言順的偷閑,平時外出郊游也打著視察民情的幌子…縣衙事務,交給下屬,平時只要掌管大局就好了。”
“呵。”
“小日子滋潤得很。”
陳立陽撇了撇嘴,不予置評。
雖說看不慣,但整個縣城,管理的井井有條,幾乎沒有大差錯,倒也算裘縣令的本事了。
方鴻點點頭。
前天正午,裘縣令,施高虎以及院長張博武等人上門致謝,又一次門庭若市,車水馬龍,把巷子堵得水泄不通。
禮物堆積如小山。
外院壓根放不下。
往來之人,皆有功名,不是武秀才都不好意思進門。
這就過分高調了。
周邊的街坊鄰里紛紛張望,得知縣太爺親至,驚得嘴巴合不攏。
又得知小院住了位先天高人,就感到惶恐不安,坐臥不寧,正好碰上購置家宅的縣官,富商,很多人幾乎是連夜搬走。
德不配位,必有災殃。
境界低,實力弱,機遇擺在面前也把握不住。
說白了。
先天高人的隔壁鄰居聽起來很有地位…實際上,先天武人擺擺手,整條巷子統統要夷為平地,方圓百丈的范圍化為烏有,誰敢繼續住下去?
也只有官身武人敢住。
例如裘縣令,就在隔壁買了間二進院落,送給第二十六房小妾。
方鴻感慨:“男默女淚,六十多歲的裘縣令納了二十多房妾室!”
陳立陽啞口無言。
他暗暗打量一眼方鴻,總覺得方鴻的思路清奇,與常人不同,與大乾王朝也格格不入似得。
冬日高懸,和熙溫暖。
亭臺水榭,奇花芬香。
陳立陽從屋內拿出幾本高深的武道練法:“你將來突破先天,沒有練法,萬萬不行,真氣轉化真元,必須一氣呵成,中途有半點卡頓都會失敗。”
“對了。”
“沖擊先天的丹藥,名為歸真丹。”
“其作用:焚燒殘余的氣血,熔煉真氣,化為真元。”
“歸真丹有價無市,每年府城的額度也很有限。”
“我當年,服用一枚歸真丹才晉升先天。”
陳立陽很熱情,推心置腹,講述武道方面的寶貴知識。
從后天四層開始,壯氣血。
從后天九層開始,養育多年的氣血全部焚燒,無雜質,方可化真元,從此壽達兩百歲!
這一步,最艱難。
后天踏入先天,是破而后立,是重獲新生。
“所以說。”
“后天境界停留的越久,突破越難。”
陳立陽伸出四指:過了四十歲,突破先天就必須依賴歸真丹。
“如此。”
方鴻接過這幾本武道練法,隨手翻開掃了眼,一覽成誦,稍加沉吟,問起正事:“張氏抄書人開創印字術的事情后續有何進展?”
此次來縣衙。
一個是為了治療城內凡犬。
一個是為了張大田…練氣階層的高人為其遷墳,方鴻也聽聞。
“這個嘛,我不太清楚。”陳立陽仔細回憶,補充道:“鎮邪司內有一處陵園,喚為賢者墓,或是遷墳到那處。”
“多謝告知。”
方鴻寒暄幾句,起身離開,回家練武。
郡縣無敵,還是差了點意思。
府城無敵,又太遙遠…索性定個小目標,晉升先天,真罡之境!
反正科舉時間很充裕。
按照大乾的慣例:
三月到五月院試,秀才功名。
六月到八月鄉試,舉人功名。
九月份上京會試,進士功名。
十月份召開最終殿試,乾帝欽點狀元郎,金榜題名游京城!
現在嘛,新年伊始呢…方鴻出了縣衙門,望著天上的日光,由衷感到路漫漫其修遠兮。
同一時刻。
縣衙后庭。
陳立陽面色恢復古井無波,扯了一張信紙,記錄剛才談話,遣人送去蒼州府誅妖司、內侍司。
“抄書人。”
“一年不到就先天。”
亭苑之內,聲音回蕩,逐漸變得低沉。
不知方鴻身份前,陳立陽是抱著欣賞態度…后天境界,直面大妖,稱得上膽魄不凡,令人敬重,乃是難得的義士。
當方鴻身份揭露:
抄書人…
鄉鎮的農戶出身…
練武入門,不到一年,真正的實力凌駕陳立陽之上!
也不知怎么。
居高臨下的賞識,像是長輩看待后輩的欣慰,就有了微妙變化。
“憑什么?”
“憑什么!”
“我自小出身寒門,下苦功,不敢有絲毫松懈、怠慢、懶惰…辛辛苦苦練武三十載,堪堪中舉,后來變賣家業,也買不到哪怕一顆歸真丹!”
“我投靠高官,巴結,諂媚,以武道舉人身份,為其掃大門,為其出行抬轎子;在其寵愛有加的孫女過生日壽宴的時候,扮成大鳥討歡心;在其父親去世下葬的時候,不吃不喝,哭墳三日。”
“非得如此!”
“總算換來一顆歸真丹!”
“我憑此踏入先天初境真元境!”
“從那以后,我立誓,絕不再做小伏低,低聲下氣,無論如何必須要高人一等,才來到郡縣之地!”
“只因為…”
“在縣城…”
“我,陳立陽,就是站在最高處的人上人!”
“我,足足爬了一輩子,才爬到這個位置!”
“那方鴻,短短小半年,就與我平起平坐!”
陳立陽喘著粗氣,眼睛發紅,猛地甩手,真元暴動,亭苑的石桌石凳碾壓粉碎,奇花異草遭璀璨,假山池塘全崩塌,彷如一場颶風過境的小型災難。
轟隆隆!!
淺白色真元掃蕩四方,方圓幾百丈都有強烈的震感。
很快。
陳立陽恢復風輕云淡的表情。
“這,這是…”
正在處理公務的裘縣令急匆匆跑了過來,心驚肉跳,畢恭畢敬地問候。
“沒什么事兒。”
陳立陽捏著完好無損的茶杯,所有的惱火、嫉妒、扭曲之色,盡數收斂,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面色和藹,輕聲說道:“剛演練上乘打法,一時不慎泄露了幾縷真元…沒有嚇到你們吧。”
裘縣令低頭道:“沒有沒有,陳大人武力高絕如同天災——”
“那就好。”
陳立陽打斷裘縣令的奉承話,笑瞇瞇起身離開。
又過了幾日。
小院的來訪者絡繹不絕。
方鴻剛開始覺得,人情往來,必不可少,后來實在厭煩了,干脆就閉門不見任何訪客。
眾人不再頻繁地登門拜訪。
終于清靜了。
生活又恢復往日的安穩。
練練武,翻翻書,接送兩個小丫頭上學放學…以及王四狗,王六狗,分別給予兩盒淬體丹。
王三狗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但情分總有消耗殆盡的一天。
授人魚,不如授人以漁。
方鴻希望王四狗、或者王六狗,其中一人能夠成為武秀才,出人頭地,光宗耀祖——擱在郡縣都是一位大人物。
除此之外。
練武的進境令方鴻震驚。
每過幾個時辰,體內氣血熔煉,增加一道嶄新成型的真氣。
根骨滿值的效果!
五十三之數,火箭般暴漲,真氣量已經達到七十二道!
至此。
加上東天門。
方鴻戰力擱在真罡境之中,也是佼佼者。
“不過。”
“我的手傷…尚未痊愈。”
黑夜時分,方鴻側臥,低頭看了眼右手。
血肉生長。
筋膜重塑。
宛若新生。
力量好似永無止境的攀升,超過了六十萬鈞,沖擊七十萬鈞力。
同一時刻。
漫漫長夜。
皎月當空。
大乾王朝上京城。
皇宮內,養性殿門前,約有百歲的大皇子身穿明黃色長袍,腳踏鑲嵌金邊的靴子,腰間掛玉佩,手腕戴玉石圓鐲,求見父皇永盛帝。
等待了半個時辰。
養性殿門口,內侍司高人:“宣大皇子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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