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王到。”
門外傳來一聲尖厲長喝,四周歌舞驟然一停。
殷開山臉色一變,與玉玲對視一眼,全都皺起眉頭來。
前段時間,寇仲經略收伏竹花幫各堂勢力,殷開山當然暗暗出了幾次手。
這是他的幫會,只要他這里沒有松口,無論寇仲怎么做,都是做了無用功。
傅君綽的劍法的確是厲害,九玄大法和奕劍術也讓人難以應付,但是,殷開山從來不是一個人。
他能創建八幫十會之一,把竹花幫經營得如此風生水起,自身實力,在先天境界之中,也不算弱者。
又豈是別人輕輕松松殺得了的。
更何況,他也根本用不著與人生死搏殺,手下多的是敢打敢殺的高手。
“幫主。”
一個勁裝漢子竄了進來,半跪在地稟報。
也不用他說什么,門外已經響起悠長清朗的聲音,直灌耳膜,讓人心弦劇震,怎么也忽視不了。
“殷開山出來見我。”
在衣甲兵器嘩嘩聲響之中,天仙樓一片尖叫和驚惶聲音,全被壓下。
這把聲音一響,沒人再敢喧嘩。
殷開山拂了拂衣袖,推門走了出來,就看到天仙樓寬廣大堂之中,站了一人。
這人頭戴玉冠,身著白色金絲錦袍,背手而立。
仿佛不是身處青樓之中,而是站在皇宮大殿之中,底下,都是跪伏的臣民。
殷開山眼神一縮,拱手笑道:“不知,靠山王閣下來此…”
話還沒說完,楊林伸手微微下壓,止住了他接下來的話,淡聲道:“臣服,或者,死。”
殷開山面皮一熱。
自家好歹也算是一方巨擘,本人更是老牌先天高手。
八幫十會名聲響徹天下。
他還是頭一回被人這般輕視。
同時。
隱隱聽到一聲聲細小的驚呼。
他四周望了望。
就見到平日里對自己恭維萬分的天仙樓眾人,以及藏在幕后的老板,此時也全都低垂著腦袋,恨不得把頭都埋到桌子下。
樓外樓內的保鏢和護衛,此時也瑟瑟縮縮的躲在一邊,并不上前。
因為,此時外面已是黑壓壓的一片,大刀長槍矗立如林,弓弩齊舉,殺氣騰騰。
‘這是要防著我逃走嗎?還是防著有人從中插手,他就這么肯定,我就一定會逃?’
一股巨大怒火從殷開山心中升起。
就連宇文閥宇文化及當初進城,也得客客氣氣的拉攏,不敢輕言敵對。
這位靠山王,倒是比宇文閥更霸道許多了。
“斧來。“
殷開山眼中寒光一閃,伸手一招,就有兩柄開山斧嗚嗚打著旋子飛到他的身后。
他單手向后,拂袖一揮,兩柄黃澄澄的利斧就捉在手里,一手捉住一柄,斜指地面。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輕身上陣,而是以大軍圍困,高手輪番攻擊。”
兩斧在手,殷開山身上氣機猛漲,一身文士衫,被撐得鼓鼓凸凸。
雙臂青筋暴起,神態也變得豪雄:“羅剎女在哪,叫她一塊出來吧,殷某已經等不及了。”
“噗…”
邊上看客群里傳來一聲輕笑。
眾人望去,那是一個身著白衫,頭上扎著半髻,發絲輕隨肩后,身材高挑健美的女人。
她肩頭露紅絲劍柄,說不出的颯然英姿,正是羅剎女傅君綽。
她的身邊還站在著一個眼中閃光躍躍欲試的英武少年人,以手按刀,死死盯著殷開山,竟是全不懼怕。
那是寇仲。
近些日子,這兩人在城里鬧得沸沸揚揚的,少有人不認識。
傅君綽笑過之后,輕聲肅然道:“殷幫主,你也算是個高手了,沒人會折辱于你。
要么臣服,要么死…放心,王上既然發話,就沒人會再行插手。
你還是用心想想怎么保命吧,若是不然,宇文化及前路不遠,你可能會追上他。”
她的話音里帶著揶揄調笑,也帶著一絲絲憾然。
這些天明里暗里與殷開山交鋒了數陣,她也不得不佩服,這位看起來色迷了心竅的竹花幫幫主,沒有看起來這么簡單。
其實,對方也是個有野心有氣魄的人物。
武功也算得上極強。
可惜。
再強的武功心胸氣魄,面對楊林,那又有什么用?
有些人,天生就會讓人絕望的。
“此言果真?”
殷開山面色一喜,轉頭看向楊林。
“她的話雖然稍嫌啰嗦,意思是沒錯的,出手吧,只要能在我手上走過三招,就留你一命。”
自己給他留的時間足夠多了,其實還是因為手下無人可用。
想要多收羅幾個先天高手,壯大聲勢。
想要經營一方勢力,當然是文臣武將越多越好,沒聽說有誰靠著老王一個孤家寡人就可成事的。
所以,楊林對于殷開山暗中鬼鬼祟祟的行為,一直都沒怎么理會。
他一直在等,等到對方看清形勢,或許會舉幫來投。
可惜的是,沒等到。
反而,對方越來越是心氣足。
這段時間,差一點就當面鑼對面鼓的跟王府作對了。
這已經不能忍。
既然不愿臣服。
那就只能乖乖成為武運值,楊林這樣想。
“好一個三招,你比我想象中更要狂妄許多。”
殷開山長笑一聲,雙斧一掄,就如車輪一般,嗚嗚急旋著,貼地斬來。
斧刃泛著森寒冷光,堪堪靠近楊林身前三尺之地,在眾人都以為那個白衣金絲的身影就要沖天而起避開的時候,殷開山的斧光首先就變了。
他深吸一口氣,身形暴漲,斧光陡然大盛,本是斜斜斬上的斧勢,猛然升騰,下斬。
一道光瀑轟隆隆落下。
竟是在不可能中,突然加速變線,雙斧連斬,勢若奔雷。
“這是五丁開山。”
四周響起一片驚呼。
殷開山在揚州經營十余年之久,他的成名絕技,很多人都認得。
這招五丁開山,號稱第一大力神斧,斧下不知斬了多少高手。
這些年來,不是沒有各門各派的高手眼饞富豪云集的揚州這片寶地。
就這么讓給竹花幫在里面經營,沒人動心那肯定是假的。
單憑面子大,還是交系硬?
都不是。
真正的原因很簡單。
就是因為殷開山的戰力極強。
不但天生神力,真氣也達到先天境界。
一對巨斧打出了赫赫威名。
能從草莽之中崛起,能在羅剎女的刺殺之下保命,也就是說,他基本上可以與宇文化及拼上一拼。
對于從沒練過什么上乘功法的殷開山來說,在簡簡單單的大路武學之中,悟出自己的絕學,如此實力尤其可貴。
驚呼聲只響到一半,就已經停了下來。
有些人被口水嗆到,瘋狂的咳嗽起來。
只見大堂正中。
兩柄風雷起勢的巨斧,已經停住。
光瀑一般的斧光如同幻影一般,好像從來就沒有出現過。
殷開山咬牙切齒,太陽穴高高隆起,牙棱肌肉一匝匝出現,筋絡肌肉咯吱咯吱崩響…
可是,手里的雙斧竟然壓不下半分,就像是陷入了鋼鐵城墻之中。
一只纖長玉色的手掌,不知何時,已經懸在兩人之間。
楊林一只右手半屈前伸,五指屈伸如蘭,正正捉在斧刃前端…
所有勁力觸及他的五指,全都消失無蹤。
捉住一斧,再橫推攔擋,攔住第二斧。
兩柄斧頭就像粘在一塊似的,斬又斬不下,抽也抽不回去。
能看到他潔白衣袍如水波動著,腳下青色花崗石頭地面,已經無聲無息的碎成片片齏粉。
“這是,力量全都傳入了地下…
殷開山的兩斧之力,像是在跟大地抗爭,連他的手指頭都斬不斷。”
“借力化力,真氣如海,海納百川,好功法。”
有幾個路過天仙樓尋歡作樂的武林大豪眼尖,看懂了楊林此招的妙處,不可思議的大叫了起來。
這時,他們也顧不得隱藏身份。
實際上是震驚得狠了。
“退…”
殷開山所有雄心壯志如水般消融,眼中露出驚駭神色來。
只有他自己明白,剛剛這兩斧到底強到什么地步。
他自問,就算眼前是真正的城墻,都能一斧劈開一道裂口來。
可是,斬在對方一只手掌之上,就如斬在了高聳入云的大山之上。
自己往日里自豪自矜的斧法,在對方面前,就如小孩子的把戲。
這一驚之下,殷開山就知道再無僥幸。
只能退。
也只能逃。
他足下一點,身形倒躍,就要沖天而起,沖突屋頂逃逸。
卻是連那柄極其華麗、金鑲玉石的斧頭也不要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楊林嘆息道。
三招還沒打完,就想逃走,想得倒是挺美的。
他捉住斧刃的手掌不變,腳下交錯,如踏星斗,身形不知何時已是突兀前沖半丈。
落在身后的右手,已是悄悄然摸到了斧柄之上,身形半旋,斧光大盛,如同原地打了個焦雷。
炸雷轟鳴音爆之中,斧光斬出雪亮光芒。
余光耀眼,中間有著絲絲腥紅之色,刺入眾人心底。
腥紅?
眾人心里一突。
然后就看到,已經騰起躍在半空的殷開山,身形突然就頓住,臉上帶著一種極其古怪的神色。
不知是驚是喜,還是悔?
所有的情緒都在這一刻停止。
他的身軀從眉心到胯下,齊唰唰的分成兩片,嘩的一聲,就掉落地上。
四周響起一片尖叫聲。
這是那些姑娘們被嚇壞了。
當然,還有一些自忖了得的武林大豪和江湖好手們,也連忙貓低身子,不敢多瞧。
生怕目光觸及靠山王楊林,被他注意到自己,打上門來。
那時,才是真的糟糕。
光幕如水掠過,楊林微微點頭,看著收獲1000武運值的消息。
終于再次湊齊了4000點,又能提升先天真氣境界,長長松了一口氣之余,也沒忘了叮囑寇仲和傅君綽。
“殷開山已然伏誅,竹花幫再無反抗的力量,我要你們三天之內,把他們全都收編,有膽敢阻撓者,殺無涉。”
“是,師父。”
寇仲轟然出列,凜然應道。
他知道,這是師父不滿自己的做事手段了。
剛剛開始,寇仲畢竟還沒有轉變思維。
前面一些時候,他還是揚州城里一個小混混,雖然每天都在吹著牛皮,幻想著某一天當一個丞相或者大將軍。
那畢竟只是幻想。
真正事到臨頭,心態的轉變就不是那么容易。
看到活生生的人,看到往日里高高在上的那些舵主香主堂主們,他還是有些下不了手,被人幾句好話一哄,就有些遲疑。
所以,竹花幫沒有被拿下,不單是殷開山從中作梗的原因,寇仲的態度也是其一。
“娘,這次真的要靠您幫忙了。”寇仲轉眼就笑嘻嘻的求懇傅君綽。
“你自己不會打嗎?現在竹花幫已經沒人打得過你了。”
傅君綽笑罵道。
“可是,他們人多。”
“我最多幫你掠陣…你師父都怒了,小仲,你千萬別被小陵比了下去,聽說他在軍營已是威望日重,把七萬大軍調理得井井有條,你不可能比他差這么多吧?”
“怎么會?”
這句話戳到了寇仲的痛處,他眉毛狂跳,“我不會讓師父失望的。”
“王上,天仙樓的玉玲姑娘,已經不知所蹤,四周布防的軍士,也沒有發現。”
衛貞貞悄悄的走了過來,低聲稟報道。
“算了,她們這些人,總有著種種手段,深諳狡兔三窟的道理。
想要捉住,就不能給一點機會。”
楊林點了點頭。
現在,已經可以確定玉玲姑娘的身份有問題。
其實,她的行事方式,已經透露出蛛絲馬跡。
直接迷上殷開山,還與尉遲勝交往甚密…
從這些小道消息之中,可以確定,這一位就是交際花一樣的人物。
而在這個時代,最是擅長培養這種人物的勢力。
有且只有一個,那就是“陰癸派”。
現在揚州方興未艾,百廢俱興。
也沒有太多必要,與陰癸派這種暗地里的搞風搞雨的龐大勢力對上,所以,不必追殺。
“打道回府吧,加緊時間練兵,這一次,不能守在揚州。
我親自率軍出動,聯合四方,主動出擊,定不能讓揚廣兵進江都。”
這也是逼不得已。
他現在已經把富甲天下,人煙稠密的江都郡看成了自己的勢力地盤,真心不愿意把這里打成一鍋爛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