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子,得天下;皇后繞揚州,宛轉花園里。勿浪語,誰道許…”
一曲童謠,突如其來的就在揚州城里開始傳唱。
街頭巷尾,商戶流民,甚至是沿街乞討的乞丐們和牙牙學語的小孩子,都會胡亂唱個幾句。
當然,還會有一些“無所事事的儒生”有意無意的解釋這句話。
不管別人問不問。
“你們說桃李子啊,其實說的是逃亡的李姓人家,是哪個就自己猜了。
大隋朝要不妙了啊,皇后繞揚州,宛轉花園里…聽說皇上要來揚州啊,以后就會困死在揚州,哪也去不了。”
“什么,你說洛陽和長安,說來就好笑了…
現在李密奪權瓦崗寨,兵雄勢大,扯旗造反,我聽說他們正要著手攻打洛陽城。
數十萬大軍已經快要打到興洛倉,到時得了數千萬石糧食,再養百萬大軍,洛陽即將不保。”
“你說桃李子講的不是李密,是講的李淵吧?
兄臺高人啊,竟然看到了李密只是為王先驅。對,他看著是兵力雄厚,但是,比起李淵天下四大門閥的身份勢力,還是差了一點底蘊。
李淵在劉文靜的勸說之下,近日即將厲兵秣馬,直攻長安。
楊侑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只要李淵坐穩長安,再號令天下,揮兵橫掃四方,不出半年,就可全取天下。”
幾個儒生爭得不可開交,辯論著這個“桃李子”到底指的是李密還是李淵。
旁邊就有人大喊。
“都不要爭了,管他是李淵還是李密,反正,咱們揚州就慘啦。
聽說,亡國之君都會來一個滅亡前的瘋狂,到時候,揚州兵亂,得死多少人啊?”
“是啊,就是如此,揚廣的船隊正要靠近江都,實在是害死人。”
“如今,只能希望靠山王能夠御敵于城外,讓昏君不要進駐江都害人…”
有識之士眼神悲天憫人,說得痛心疾首,“可惜咱們靠山王楊林如此仁德,竟然還有人跟他不是一條心,拼命的扯后腿。
你們想想,若是靠山王爺勢力大增,坐穩江南一地,咱們的生活會是怎么樣?
免三年賦稅,發三月口糧,你們是不是都得了天大好處?還有,只要有一人從軍,立即全家免賦,從此不用擔心流離失所,也不用擔心餓肚子。
這種情況下,還不全心追隨靠山王,有些人的腦子里,都全是屎吧?”
“可是,靠山王兵微將寡,楊廣下江都帶著三十萬大軍?”
“誰說只靠咱們揚州一郡兵馬應對?如今天下大亂,北面眼見得就要翻天覆地,李子通、杜伏威、沈法興、任少名等人,哪里愿意見到楊廣跑到江都來?
一旦此事成了定局,肯定會讓李淵和李密等人笑掉大牙,而江南各地,也會被十萬驍果牢牢的壓在各自地盤上,動彈不得。
如果這些好漢們不傻,就應該群起而攻,把朝廷兵馬打回洛陽。”
“是這個理,兄臺看得倒是長遠。”
民間沸沸揚揚的說著“桃李子”的童謠,說著李密和李淵的圖謀,同時,還有人主動分析著天下種種局勢。
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就像是看到了事情發展一樣。
甚至,還把李淵是如何密謀,又是如何讓膝下幾個兒女各奔一方,招兵買馬,起兵分為幾路直攻長安的故事說得活靈活現。
這揚廣還沒到江都郡呢,似乎興洛倉,已經被打下,李密已經兵臨洛陽。
而李淵一家子,也聚齊了二十萬兵,馬上就要進入長安。
天下風云板蕩,怎么看,這昏君楊廣都要玩完。
事實上,最傻的傻子,都知道。
一個皇帝不守在都城調度南北,安穩天下,反而帶著大隊人馬游山玩水,跑到江南一個郡城就不走了。
簡直就是想要把天下拱手相讓。
這種昏招,就連收夜香的老頭,都知道不能做。
可楊廣偏偏就做了。
而且,還沒人覺得奇怪。
因為,這一位,做起事來本就十分離奇。
就比如三征高麗。
高麗是有威脅,也沒有臣服,在后面暗戳戳弄鬼,讓人十分氣憤,但你第一次打的時候,調集百多兩百萬的軍民,攻打過去,死得只剩下兩千多人回來。
這一仗,楊廣隔空指揮著,造成了這么大損失,他不但不覺得自己哪里錯了,也不覺得損失了什么東西。
他的想法很簡單,一次打不下,那就打兩次。
兩次打不下,就打三次,反正要打下來。
不看到高麗投降,出得心頭一口惡氣,他是肯定不收手了。
然后,國家都被打崩了,天下百姓全都離心。
皇帝死得起,損失得起,因為死的不是他啊。
是這些苦哈哈的軍人和百姓。
居于高處,楊廣永遠都不會知道,天下的臣民,已經對他失望透頂。
他還沉浸在當年剛剛登基那會的國強民富,萬國來朝的威風之中。
既然如此,那還有誰會心向著他?
天仙樓內。
鶯歌燕舞之中,殷開山翻著手下遞上來的情報,順手扔在一邊,笑道:“看來,我們這位靠山王已經束手無策了。
散播流言,爭取民心這種手段都弄了出來,真是太明顯,有識之士又哪里會信?
尤其是,他竟然想要說動沈法興、李子通、杜伏威等人也會聯合進攻朝廷兵馬,哈哈,真是想多了。”
“是嗎?我怎么得到消息,任少名和沈法興已經備齊兵馬,齊赴北面…
聽說,李子通和杜伏威這段時間,也停下爭斗,有了一些聯合的跡像。”
本來小貓一般窩在殷開山懷里的天仙樓花魁玉鈴姑娘,仍然是那么楚楚可憐,可她說的話,卻是一點也不可憐。
她從懷里掏出一張絹帛,緩緩攤開,能看到上面有著獨特的標識,內容更是觸目心驚。
殷開山一眼掃過,臉色就是一變。
“原來,這流言不是說給城內百姓聽的,而是說給朝廷兵馬聽。
并且,他還派出了說客,趕赴各大勢力,楊林那小子看起來,每天在江都宮里不問政事,只是閉關修練,竟然悄悄然做了這種大事?”
“是,合縱連橫,善戰者無赫赫之功…他不動一兵一卒,就把江南各大勢力聯合一起。
這一次,就連陰癸派也忍不住了,不想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玉玲嘆息著,眸子里閃過一絲古怪,瞇著眼睛看了一眼殷開山,看了好一會。
這種神情在她的面上從來沒有出現過。
殷開山還處于震驚之中,卻沒有注意到玉玲的神情變化。
只是緊皺眉頭,想起了這些日子自己的所做所為,心中就是一個咯噔。
“沒事,他再怎么縱橫捭闔,拉攏四方勢力,我竹花幫總是繞不過去的。
竹花幫看起來只是三萬幫眾,實際上,每個幫眾都有家庭,都有父母兄弟,一起算來,何止十萬。
他想要把揚州經營得鐵板一塊,總得求上門來的。
世人怎么就不明白呢,竹花幫由我所創,只要我這幫主還在,任憑誰都不可能掌控住這股龐大勢力。”
殷開山有自負的本事,也有自負的資格。
他一拳一腳打下這么大的勢力,這么些年來,雖然已經沒有了剛開始創業之時的勤勤懇懇。
但是,沒人知道,一直到現在為止,幫里八成的實力,還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邵令周總以為自己有著機會,實際上,哪里有機會,所有的反叛與潛伏,都是自己一手安排。
“幫主想要怎么做?”
玉玲嬌滴滴的問道,又遞上一杯酒到他嘴邊。
殷開山笑呵呵道:“歸附和追隨是不一樣的。一個勢力之中,有沒有自主權也是不一樣的。
依靠山王楊林的霸道性子,如果輕而易舉的把竹花幫雙手奉上,恐怕,事情就由不得我來作主了。
如果能保證一定的權力,到時進可攻,退可守,真的一個不好,也可以隨時大開城門,讓他嘗嘗眾叛親離的滋味。”
殷開山低頭,眼中蘊含著萬般柔情,“所以,有些事情,沈法興可以做,任少名可以做,我殷開山為何就做不得?
玉玲,待我有朝一日大事成就,定然會讓你凌駕所有人之上,也能讓你斗敗所有師姐妹,讓你師尊也俯下身子求你。”
“幫主。”玉玲姑娘感動萬分,伏在他的懷里低聲輕泣。
臺下歌聲更響,舞得更急。
有那么一刻,殷開山似乎覺得,自己已經掌控揚州,一掃江南,兵鋒直指中原,再不會屈居人下。
自己差的,其實只是一個機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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