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本身的品嘗起來的味道,比尋常的普洱要重一些。
一些喜歡喝濃茶的人,應該會十分鐘愛這種陳普。
一杯香茗被蘇漠兩口喝完,她放下茶杯時,正好對上了蕭欒瞧過來的眼神。
于是便淡淡的回了三個字:“還不錯。”然后便沒了別的說辭。
這簡單的三個字,直接給一旁的跪著蕭涉逗樂了。
這個蘇漠一看就不會品茶。
既然不會,又何必裝呢?
品茶一共有三程序審茶、觀茶、品茶;亦可用備、洗、取、沏、端、飲、斟、清八個字來簡要概括。
品茶,品茶,講究的就是品味茶水的過程,同時也是盛京城那些官家小姐所追捧的優雅藝術。
品茶通常都是先從杯沿吸吮一小口,然后使茶水通過舌尖擴展到舌苔直接刺激味蕾,然后再細微品鑒。
像蘇漠這種直接兩口直接喝下肚的。
蕭涉還是第一次見,真是一點大家閨秀該有的儀態都沒有。
就這樣的女人,他真想不明白蕭欒究竟看上她那里了。
對于蕭涉的無聲嘲笑(因為被點了啞穴)。
蘇漠察覺了,但她也只是是淡淡的看了蕭涉一眼,并沒有將蕭涉的嘲笑放在心上。
她知道蕭涉在笑她什么,只是她懶得計較。
品茶怎么品,蘇漠真的不懂嗎?
她懂!只是她懶得用上那套來賣弄自己。
何必呢?
這里就那么幾個人。
她做出那些嬌柔造作的儀態來給誰看?
給蕭欒?回頭可能蕭欒沒惡心,她自己先惡心了。
因此沒有必要。
蕭欒這頭自然也察覺到了蕭涉的小動作,于是他伸手揮了揮,示意影衛將蕭涉給先帶下去。
他晚點再跟蕭涉算賬。
蕭欒此舉,一是嫌蕭涉留在這里礙眼蘇漠的眼。
二是他猜測蘇漠既然會來這里找他,定是有什么要事兒要與他講。
不多時,整個花園里。
就只剩下了蘇漠和蕭欒二人,就連一直躲在暗處的影衛都退的遠遠的。
將花園的空間留給了他們的兩位主子。
周圍一下都清靜了。
蕭欒溫柔的瞧著蘇漠,開門見山的問道:“你可是有什么事兒要與我說?”
蘇漠聽后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但是她卻沒有在第一時間開口回答。
她只是定定的瞧著蕭欒,眼神深幽的讓蕭欒的一顆心‘砰’‘砰’‘砰’直跳,同時心中有了一絲小小的慌亂。
第一次,蕭欒有些拿不準,蘇漠那個眼神中所暗含意思。
這種感覺讓他覺得很不好。
但是既然蘇漠還沒想好怎么開口,那他也不著急;他等就是了,對于蘇漠他一向都很有耐心。
之后兩人之間,便陷入了一陣長久的沉默。
約莫半炷香后。
蘇漠整理好自己的措辭開口問道:“蕭欒,我們的婚事會延后的,對吧?”
蘇漠的語氣很輕柔,若是仔細聽不難聽出她話語中的小心翼翼。
聽到蘇漠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蕭欒微愣了片刻。
雖然在他心中早有預料他和蘇漠成婚的事兒,不會太順暢。
但是他沒想到造成不婚事不順暢的第一個人居然是蘇漠。
這不由的讓蕭欒心口一滯。
婚事會會延后的,對吧?
雖然蘇漠是在用求證的語氣與他說話。
但是這句話又何嘗不是蘇漠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呢?
蘇漠不愿意跟他成婚么?
這個認知,讓蕭欒不由得有些難過。
但是很快他又坦然,這樁婚事本就是他用手段謀劃來的,蘇漠不愿其實也很正常。
他只不過是因為先前,蘇漠拆穿了他的兩個身份后,并沒有遷怒于他,甚至還主動親了他。
這兩廂結合,讓蕭欒誤以為蘇漠對自己也是有意的,結果沒想到這么快就被打回了原型。
果然懷柔戰術是沒用,面對自己想要的東西還是得硬來啊?
蘇漠說完那句話之后,見蕭欒陷入了沉默也不著急催促。
她學著蕭欒先前那般一直耐心的等著,直到一炷香后。
蕭欒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問她。
“緣由。”
你想婚事延后的緣由。
蘇漠也不含糊其辭,直接了當的回答:“我需要好好想想。”
最近發生了很多事,好的不好,理清了的,還沒理清的。
因為事情發生的太多了,以至于讓她有了些許的顧慮。
還有就是屠戮閣的事兒,她也還沒理順。
因此這個節骨眼上,她哪有什么心思成親?
蕭欒聽后接著追問:“想什么?”
不是他想逼蘇漠太緊,而是先前聽了蘇漠那句話之后,他完全沒辦法保持冷靜。
像眼下這般做出不傷害蘇漠的事兒,已經是他所能做的最大的努力了。
蘇漠還不知道,此時的蕭欒身體中潛藏著一個發了狂巨獸。
只要蕭欒稍微一晃神,就會直接了當的將她撲倒并吃下去。
蘇漠是他的,只是能他的,誰都不能搶走!
誰都不能!
蘇漠瞧著蕭欒幽暗深邃的眸子,十分認真的說道:“想你。”“想我。”“想我們的這段關系。”
短短一個月,蕭欒從她那個惹人厭的師傅轉換成諸事都順著她的未婚夫。
這個身份上的轉變,看似對蘇漠來說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影響。
其實在蘇漠的心里,還是觸動頗深的。
五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其實到現在,蘇漠都不清楚自己對蕭欒到底是抱以什么樣的感情。
只知道在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變得很依賴他了。
沒錯,依賴!
雖然蘇漠很不想承認,但是過去五年自己對獨孤宸無疑是十分依賴的。
雖然獨孤宸總是坑她,調戲她,丟下她;但是每一次她遇上什么危險,獨孤宸總會在最緊要的關頭出現救下她。
一如她們初見時,她遍體鱗傷;這個人穿著一身雪白的衣裳,猶如謫仙一樣,從天而降。
問她:“你想我救你么?”
聽到蘇漠說要想想,而這要想想的事情中還涵蓋了自己。
蕭欒內心潛藏著的那只兇獸,好似瞬間被擼順了毛,變得格外的溫順了。
攏在蕭欒心頭的陰霾散去。
他追問著蘇漠:“你要想多久?”
蘇漠微微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蘇漠也知道,自己說不知道這三個字有些略顯無理。
但是這卻是她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唯一能說出口的答案。
瞧著蘇漠這不似托詞的話語,蕭欒應下了她這個略顯無理的要求。
“好,我給你時間;你可以好好想,慢慢想,直到你想通。”
但你只有這一次機會 后面半句話蕭欒沒說,他怕自己這話說出口后會惹得蘇漠不快。
蘇漠見蕭欒答應的如此爽快,立即對他說了一句:“多謝。”
隨即展顏一笑。
她在多謝蕭欒成全自己這個有些無理的要求。
古往今來,就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樣的婚事;都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更何況她跟蕭欒這還是皇上賜下的婚事。
那讓他們成婚的圣旨都公布的天下皆知,更是不能輕易轉圜。
可是蕭欒還是答應了她這無禮的要求。
這讓她如何不心生感激。
蕭欒淺淡的笑著,隨后便偏過了腦袋不再去瞧蘇漠。
他怕。
怕自己如果一直瞧著蘇漠,會后悔自己放下剛下的決定。
時間在呼吸間流逝。
當蕭欒徹底穩定好自己的心緒,準備去找一招蕭涉的晦氣宣泄一番。
結果一轉頭,發現蘇漠還坐在他的對面,眼中一閃而逝過一抹驚訝。
“你…”
蘇漠見罷微微挑眉:“怎么?以為我早就走了?”
蕭欒沒有吭聲,但是面上的情緒說明了一切。
蘇漠見狀連忙開口為自己辯解。
“蕭欒,我想我需要跟你解釋一下,我所說的婚期延后。就是是單純的延后,并沒有想過要跟你退婚。”
聽到退婚二字,蕭欒一句“你敢!”脫口而出。
說完之后,蘇漠和蕭欒齊齊一愣。
蘇漠雖然被蕭欒吼了一嗓子,但是心中卻有一種格外怪異的感覺。
不是抗拒。
而是隱隱覺得有些想笑。
然后還覺得,這樣的蕭欒有些許的幼稚。
蕭欒瞧著蘇漠想笑又強忍著的模樣,面色一黑開口威脅道:“不準笑。”
蘇漠抿了抿唇,微微點頭,但是嘴角的笑意卻是一點沒落下。
蕭欒見罷,憤恨的看了她一眼:“你再笑,我就親你了。”
蘇漠聽罷,連忙收斂了笑意。
這個舉動不由得惹的蕭欒一頓。
面色更黑了:蘇漠就這么抗拒被自己親?
很顯然蘇漠也想到了這一茬,連忙開口轉移話題,別扭解釋。
“我的真沒想過退婚。”
才怪!一開始賜婚的時候,她就想著以后肯定會退婚的!
“我知道。”
知道你不是沒想過,只是最近太忙,還沒來的及想。
蘇漠見狀連連點頭。
“嗯嗯。”
似乎如此,便能加深她前面那句沒想退婚的可信度。
蕭欒見罷,內心長嘆一氣。
不準備繼續在這退不退婚的事上糾結。
左右回頭心情郁結的那個人一定是自己,所以他還是不要給自己找不痛快了。
于是便生硬的轉移了話題。
“你來找我,除了這件事兒,可還有別的事兒要與我說?”
蘇漠聽罷,斬釘截鐵的說:“有。”當然有!還是不止一件!
“說來聽聽。”
聽著蕭欒如此問,這不禁讓蘇漠陷入了沉思。
該從那件事兒開始問起好呢?
實在是她想問蕭欒的事兒太多了。
眼下真要開口問了,反倒不知該從那里開始了。
見蘇漠眉頭緊皺著,好似自己之前那句話說來聽聽,給蘇漠帶來了多大的難題一般。
蕭欒不禁莞爾揶揄:“需要我幫你開個頭么?”
蘇漠聽后看了他一眼,隨后輕哼了一聲,回絕了他。
“不用。”
瞧著這樣的蘇漠,蕭欒意外覺得她十分可愛,他的心也跟著忍不住柔軟了幾分。
思索良久,蘇漠決定從今日開始發生的事兒開始問起。
“秋月是你安排的,對吧?”
蕭欒點點頭,承認的很干脆。
“是。”
“你是怎么知道她還活著的?”
按照正常的邏輯,安平公主當年利用完秋月之后,應該立即就將她處理了的。
不說下令殺了她,至少也會讓她離盛京遠遠的。
而不是一直留她在身邊做個隱患。
對于蘇漠這個問題,蕭欒并沒有正面去回應。
而是從側面的角度回了蘇漠三個字:“她命大。”
當年安平公主利用完秋月,確實是下了令要殺了秋月。
但是秋月運氣不錯。
之前無意間,幫了安平公主府的一個管事;而那管事也正好是接了這個處置秋月任務的人。
因此那個管事便瞞著安平公主,留了秋月一命。
并將人藏進平日里沒什么人會去的浣衣房,這一藏便是五年。
見蕭欒不愿意正面回答,蘇漠忍不住又是一聲輕哼。
隨后便換了一個問題:“今日安平公主狀告我之事,是不是跟蕭涉有關?”
蕭涉平日里對蕭欒還是比較尊崇的。
因此蘇漠便直接排除了,蕭涉會做出些什么損害蕭欒利益的事來。
接著她便想到了,蕭涉先前看自己品茶時的模樣。
盡管那時蕭涉是跪著的,但他從頭到尾都透露出了對她諷刺。
很明顯在蕭涉眼里,自己跟蕭欒是不相配的。
因此,在得知了她即將要和蕭欒成親的消息后。
蕭涉會不會做點什么來?
自然是會的!
所以他會找上安平,再搬弄一些事非,不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兒?
畢竟這個節骨眼上,無論是她風評變差,還是她被安平狀告成功下了大獄。
撇開尚書府不談,最直接受影響的便是她和蕭欒的婚事了。
見蘇漠猜到了今日之事跟蕭涉有關,蕭欒并沒有遮掩直接輕嗯了一聲。
算是肯定了蘇漠的猜測,只是這聲嗯之后,他便再沒有更多的言語了。
蘇漠瞧著這樣的蕭欒,追問了一個讓蕭欒有些詫異的問題。
“當年安平公主落水,導致她留下病根的那件事,是不是你做?”
這么多年,蘇漠一直都在找那個幫她出氣,教訓了安平公主的人。
可是那個人做的實在事太干凈,蘇漠一直沒有什么眉目。
而她之所以會在今日聯想到蕭欒的頭上。
還多虧了蕭涉去找了安平,搬弄了事非。
這一波,直接惹得安平直接失去了理智,跑到大理寺去不由分說的狀告她。
這世上,還有什么事兒。
能有比知道并確認了,那個害的自己最后不能生育的兇手;原來一直都在自己身邊,這更能讓人心態崩潰的呢?
因此以這一點為依據,蘇漠便繼續往下開始揣摩。
蕭涉一個病怏怏的羸弱皇子,能知道安平這個不為大家所熟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