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面皮的刺痛,解瑾七的眼角抽了抽。
王剪水,河東王氏的麒麟兒。
因解鷹的緣故,解閨璧才撩起眼皮多打量了這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一眼。
端看這人紫金冠束發,白玉帶系腰,端一副濁世貴公子的模樣。
卻是不想紅玉弓一立,便箭無虛發索人命的修行強者。
再看這人面相…
解暗暗咋舌。
別看這王剪水一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模樣,但面相不會騙人,這人竟是個‘癡情種’。
王剪水射出剛剛那箭,也沒收手,紅玉弓轉而對準了解瑾七。
解瑾七:“…”
王剪水嘴唇微張,似乎剛要說話,足下卻突然微微震顫,接踵而來便又是一聲驚天震響。
‘轟隆隆——’
解瑾七心里都要罵街了。
解炎這小王八羔子,這是搶了造開山雷的店鋪打劫了不成!
難怪這幫邪修的頭子到現在都脫不了身。
被前后‘夾擊’,進退不得,解瑾七這才真的有些急了。
他腦子轉的飛快,想的是如何從王剪水,這一張追魂奪命的紅玉弓下逃命。
解閨璧也沒閑著,一雙鳳兒眼左顧右盼,尋的是一線生機。
這邊正僵持著,結果倒好,身后明玉礦山傳來一陣男子的粗放的大笑聲,“哈哈哈哈~哈哈哈!”
魔性的笑聲在山間回蕩。
解瑾七面上僅剩的假笑也消失了。
狂笑聲越來越近,解小姐忍不住側目,便見一破衣爛衫,蓬頭垢面的中年大漢,從明玉山的方向朝著他們撒足狂奔而來。
這狂笑大漢身后遠遠‘墜’著十多個氣急敗壞的‘苔蘚綠’。
是解氏修行者無疑。
“哈哈哈…誒?干了!咋還有堵道兒的?”那漢子樂極生悲。
入明玉山只有一個出入口,兩邊都是連綿的小土山,乃是后天人工堆砌。
解瑾七正被河東王氏堵在這狹窄的‘過道’。
還想著要不要想辦法退回明玉山。
結果倒好,這狂奔來的漢子引來一群解氏巡山人。
徹底把退路堵死了。
解瑾七氣的想罵娘,偏生那引人堵了他退路的漢子還毫無所覺,撓頭道:
“解老七,不是叫王鵲去接你了?你怎的還在這兒?”
先前言語含糊,想借解家人身份脫困的解瑾七:“…”
那人漢子后知后覺,這才想起來看一眼跟解瑾七對峙的事何人。
對上王剪水那一張紅玉弓,他倒是不怕反而咧嘴樂了:“嚯嚯嚯~日嘞,王家的這小兔崽子怎么在這兒?那是不是壞球了,咱爺倆這是讓人憋溝里了?”
解瑾七長長吐出一口氣。
拽著解閨璧,讓她擋在自己身前,而他謹慎地往后面的土丘上靠。
想換個能同時兼顧堵在‘一首一尾’的王、解兩族‘追兵’。
那莽漢被堵在狹長的小道也不怕,反倒是又瘋瘋癲癲笑起來,“好好好!這到好!王家的小子們,來來來,跟三爺我一一做過!”
“老子今日殺一個夠本兒,殺兩個就是賺!哈哈哈!
哦~差點忘了,老子已經宰了三個解家的小兔崽子了!
王家的小鱉孫,別光站在那里不動!隨便過來三個。
爺爺宰了你們,送去給解家的三個孤魂野鬼作伴!
哈哈哈!血賺!今天血賺吶!”
解瑾七額角突突地跳。
他是真怕這人再‘瘋’下去,氣的王剪水把他們射成馬蜂窩。
這莽漢興許游刃有余,但還拖著一個人質的他,不就完蛋了?
解瑾七便連忙道:“三爺!三爺!您別亂來,聽我的,咱們有辦法全身而退!”
那壯漢聽完,笑罵一聲:“老子把你解家人殺的都紅眼珠子了,現在咱爺們兒被一前一后堵在這夾腚溝子的地兒,你退哪兒去?”
解瑾七晃了晃手上提著的解閨璧,“這女娃娃是稀罕貨,醫療覺醒者。為了她,解家也不敢難為咱。只要三爺保駕護航,你我定安然無恙。”
聞言,堵在入口站著的王氏子弟都騷動了。
“解氏出了醫療者?!”
“該死!憑什么出在解家?”
“少主!不如趁現在射殺了這…”
解閨璧聽著心里發毛,很怕這倆歹徒不殺她,反倒被王氏的人放了冷箭。
王、解兩地這是多大的仇怨?已經到了見不得對方好兒的地步了都。
好在這提議的人沒說完,就被王剪水冷冷掃了一眼,閉了嘴。
王剪水抬眼看了看‘泥人兒’似得解閨璧。
果然,看到了臟兮兮額頭上,那不起眼的乳白色啟靈玉。
的確是醫療系的覺醒者,但看樣子應該剛覺醒沒多久。
解氏修行者這會兒終于氣喘吁吁地追上來了。
帶頭的解目面色鐵青,邪修可以暫且不論。
看著當下的情形,先把王氏突然攪合進來的原因問明白。
“此乃明玉山,王氏子弟冒然闖入,何意?”解目問的平靜。
一雙蒼眸,不怒自威,卻是年輕一輩里足夠撐得起場面的。
河東王氏、邪修,解氏。
好么,不管單拎出來哪個,剩下的倆個都能掐起來。
王剪水眼睛一掃就離著解氏不遠的黑衣蒙面人,淡淡道:“追擊至此。”
解瑾七心里有鬼,不敢讓兩族人當場對質,掐著解小姐的脖子的手緊了緊。
引得解目側目。
他暗松一口氣,才對解目溫聲道:“阿目,叔叔一直替你惋惜的,原本做族長的應該是你這一脈,要不是…”
一雙蒼目盯在解瑾七身上,沒有半分溫度,解目冷冷道:
“七叔,要不你放了手上的小姑娘,我們再‘好好敘舊’。”
到底是壓不住心頭的火兒。
解目面無表情掃了眼,與解瑾七‘肩并肩’的邪修,補了句:“就‘敘一敘’叔叔怎么跟邪修沆瀣一氣,背叛同族的。”
解瑾七面上帶笑,慢條斯理:“沒什么好說的,侄兒。你須知,不是誰都喜歡給人當狗。”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倒是叔叔得勸你句,當人不好么?偏給你五叔當狗使喚。”
那被開山雷炸的破衣爛衫的壯漢,聞言笑的歡快:“哈哈哈!奶奶個腿兒!還跟這認賊當爹的小畜生廢什么話?
狗崽子們聽好了!
你們族的醫療系覺醒者在爺們兒手里捏著呢!”
“識相的!去把你明玉山下‘存著’的啟靈玉,挖出來孝敬給爺爺~
哈!老子一高興,沒準就把你們的這醫療系的小姑娘還回去了!”
解目面色難堪,他眼睛最好使,自然看見了解閨璧的‘變化’。
只是,挖石葬地的啟靈玉是不可能的。
一時間雙方陷入僵局。
見王氏堵在門口,解氏的人一副拖到底,等救兵的樣兒。
那壯漢笑的猙獰,知道不見點血今天是過不去了。
他獰笑一聲:“嘿!七兄,別跟小崽子耍貧嘴!爺們兒現在就擰下這小娘們兒一條胳膊,他們再不退,當場挖了她啟靈玉。”
“嘿嘿,不虧!不虧!絕一個醫療苗子,解家找不到地兒撒氣,回頭還能咬上王家一口!到時候不用咱們插手,讓他們自個兒狗咬狗去!”
這人說罷就向解閨璧走去。
王剪水劍眉微蹙,手指微微一動,一支紅玉箭緩緩凝形。
然,他卻被身邊同族攔下了。
解家事,王家不落盡下石,便是仁至義盡。
還去救他們的醫療者?
呵,那是做夢!
忽聞陣陣鐵蹄聲由遠及近。
解目心頭微動,飛速‘眨了下眼’,隨之一喜。
解季來來了!
解瑾七一直留心著解目,見此心頭一緊:“不好!解氏來人了!極可能是解季來!”
他心里惱急,一手好牌,竟是打成如今這副局面!
那壯漢聽聞卻是獰笑出聲,去抓解閨璧胳膊的手,轉了個彎兒,直奔那乳白時一小點的啟靈玉。
“那就更省事了!直接挖了這女娃的啟靈玉!
哈!解氏的乖孫兒們,你們聽好嘍~
不是爺爺跟你們過不去,是河東王氏好狗不擋道,堵著門口不讓爺們兒走~”
“你們報仇的時候,別忘了河東王氏!”
解瑾七想把這憨貨宰了,就一個瘋狗!
就算之后兩族不死不休,那他們今天不還是死定了?!
王剪水眉頭緊鎖,紅玉箭搭在拉滿的紅玉弓上,猶豫著到底該不該出手。
眼看著壯漢的手已經要觸碰上乳白色的心啟靈玉。
到底,雙指一松,紅玉箭‘嗖’地一聲射出,直奔壯漢伸向解閨璧的手。
卻不料,一道疾風奔襲,堪堪截住這一支紅玉箭的解季來面色森冷。
單手將截下的紅玉箭折成兩端,發出‘咔’的一聲脆響。
“王剪水!你找死!”解季來怒急。
王剪水收手,將紅玉弓背在身后,嘴唇輕啟,“蠢貨。”
獰笑的漢子手指就要戳入解閨璧額心。
解小姐:“…”
解季來…你這豬!
然,千鈞一發之際。
只聽一聲打天鞭響。
所有人皆是一抬頭,而后集體僵在原地。
王氏一子弟面色憋成了‘豬肝兒’色,“藺、藺…”
他‘藺’了半天沒‘藺’出來。
只見天上合合獸自西北方奔踏而來,拉著寶車。
寶車前打鞭銀胄侍衛驅使胯下合合獸,先一步抵達眾人上空。
銀胄侍衛亮出石塔令:“藺地道齊,如約而至。前來剿滅解氏族地邪修,無關者速速避退!”
王氏、邪修,全都懵了。
什么玩意兒?
殺個邪修,你們解氏的人怎么不講武德??
但,比他們更懵的是解氏大部分的在場修士:“…”
尤其是解炎,完全不知道自己樂呵呵吃了兩天的瓜,竟然是自己的??
王氏子弟有的忍不住兩股打顫。
“少族長,要不…咱們先撤?”
王箭術抿著唇,只是握著紅玉弓的手爆了青筋。
“我等追擊族內邪修而來,如何算得與此事無關者。”
少族長不走,王氏子弟只能咬牙停著。
合合異獸拉寶車而來。
慵懶男聲自車內傳來:“翡迦,來時斬幾人?”
這人說話聲音低低沉沉,慵懶卻不懈怠,非常好聽。
但讓解閨璧關注的卻是,這人說話聲音明明不大,但為何她卻聽得一清二楚。
再看其他人,一個個面色…
有白的,有青的,更有綠的,就比如僵在她面前不敢動絲毫的邪修大漢,整張臉又綠又扭曲。
好一點如解季來、解目,再如那王剪水,也是面色凝而又凝,亦是不敢妄動分毫,如臨大敵。
護在寶車左前的銀胄侍衛悶聲道:“回公子,某記不清了,約莫得有千余個吧。”
車內人話語聲淡淡道:“是問剛剛。”
似乎怕這下屬還聽不明白,車內人男子又道:“邪修。”
名喚翡迦的銀胄衛道:“這個記得,共斬一十六人。”
被‘定’在解閨璧面前的邪修大漢目眥欲裂,雙眼之中絕望與怨毒幾乎化為實質。
兄弟!
他的兄弟竟然一個沒跑了!
全被這藺吉道齊隨意打殺了!
他恨透了!
但深入骨髓的恐懼,卻讓他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動作。
唯恐引起寶車內的男子注意。
“那便就差這一個了。”
話聲落,隱有劍鳴。‘嗡’響。
劍鳴終。
不見劍光,邪修大漢卻放入一朵盛開的紅花,沒來及有任何反應,整個人卻炸開成一篷一丈高的血霧。
壯觀又莫名讓人驚悚。
大活人一秒化作漫天血雨,只把解閨璧結結實實淋了滿身。
解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