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討偽帝檄 召集內閣覲見,是一件很快的事情。
但是消息的變化更快。
可以說短短半個時辰之內,朱祁鎮一連收到數道消息。
并不是說這些消息有意在這一段時間到達,而是不同部門,不同渠道的稟報。都是走的最快的路線,所以消息到達速度也是前后腳而已。
朱祁鎮召集內閣在乾清宮之后,先不說話,讓懷恩念一封東西。就是寧王發的討偽帝檄。
寧王的檄文,倒是很有水平。
他從三個方面闡述了自己的正義性。
第一,就是朱祁鎮血脈不正,非朱家子。
第二,就是朱祁鎮窮兵黷武,天下百姓民不聊生,開邊之心卻沒有休止。
第三,就是朱祁鎮廢太祖之道,行異端之言。
第一條,就不用說了,就是之前謠言的內容。
第二條,卻更是中了不少人的下懷。
說實話,朱祁鎮一直以來抬高武人的地位,東征西討。這樣的戰略,其實并不受很多人喜歡。
當初曹鼐為了對抗朱祁鎮與瓦刺大戰,寧肯付出辭相的代價。
這絕對不是曹鼐一個人的意見,乃是很多人的意見。
而且隨著瓦刺頹敗,西域抵定,安南亡國之后,這股反戰的力量就越來越大。畢竟大部分官僚都是有惰性的。
而今怎么看,大明都是最鼎盛的時候,皇帝不想好好的在家里過日子,一個勁的想打仗,豈不是正應了那一句,國雖大,好戰必亡。
所以明里暗里反對繼續打仗的人從來不少。
只是被朱祁鎮壓制了而已。
這些人在朝廷之上,沒有什么話語權,但并不代表不存在。
至于第三條,更是迎合了相當一部分人。
朱祁鎮從辟雍之會開始展開的一系列的變革,并不能讓很多人滿意。甚至可以說,讓相當一部分人不滿意。
因為朱祁鎮對朝野的壓制,反對變法的人,根本不能出頭,但并不意味著,這些人就不存在了。
寧王檄文來看,這個寧王還是很有政治智慧的。
懷恩讀完之后。不等朱祁鎮說話,韓雍第一個出列跪地行禮說道:“臣處置不當,有今日之事,臣請告老還鄉。”
韓雍聽到寧王造反的消息之后,頭一直是嗡嗡的。
他就知道,他的政治生涯完了。
雖然他也知道,他在辦了這一件事情,也難免要下位,但是卻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在儒家的邏輯之中,親親之道,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位 韓雍對寧王之亂能不能平定下去。從來不覺得有什么問題。但是寧王平定下去,事情就結束了嗎?
不。乃是另外一場風波的開始。
對寧王之亂蓋棺論定,自然要說寧王種種悖逆之為,但是也要問一句話,誰直接到導致了藩王叛亂。
要知道,在儒家邏輯之中,藩王是天子手足,應該是大明最堅定的支持者。這一定要有人負責?
那么誰負責?
天子自然是不用負責的。
韓雍自然要負責了。
韓雍而今主動將事情攬在身上,主動求去,還是想將這一件事情給敲定了。否則將來就不僅僅牽扯到他自己一個人了。
要知道大名鼎鼎的劉瑾,也是因為安化王之亂,被搬到的。
所以藩王造反,不管成與不成,對朝廷上下沖擊都是非常大的。
朱祁鎮也明白這一點,但是他絕對不會讓韓雍這個時候走的。
畢竟韓雍當了十年首輔,對上對下的威信,早已深入人心。而今正是多事之秋,臨時換了首輔,根本不可能有韓雍的威望與實力。
而今又是多事之秋,必須最快平叛。
朱祁鎮說道:“韓卿無須自責,今日之事,不過,彼輩自尋死路,與卿有何關系?而今正是用卿之時,勿需多言。”
朱祁鎮轉過頭對王越說道:“威國公,而今之事,你怎么看?”
王越毫不猶豫的說道:“誠如陛下所言,乃是彼輩自尋死路而已。寧王,”他微微一頓了,立即改口說道:“寧逆不過是收攏江西衛所之兵,彼輩不是朝廷京營精銳,縱然有數萬,也不是朝廷大軍的對手。”
“只是而今,朝廷要擔心兩件事情。”
“第一,就是寧逆是否有同黨?”
“第二,就是江南空虛,南京可用之兵,不過長江水師一支,以及留守京營數千,守有余而攻不足。”
朱祁鎮聽了,立即明白。
所謂寧逆是否有同黨。其實換一個句話來說,那就是寧王造反,有沒有人會響應。
有沒有人響應,是兩個不同級別的叛亂。
至于江南兵力空虛,反而是一個簡單的軍事問題。
朱祁鎮沉吟了片刻。
他雖然被寧王之事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但是他想來想去,依然不覺得各地藩王有膽量,起兵造反。
哪怕是起兵響應。
要知道對抗朝廷,是一個非常有勇氣的事情。
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而這些藩王每一個都不是光腳的。他們榮華富貴享受不盡。即便是朝廷這些年一直限制藩王 。但是對于藩王來說,這都是一些小事而已。
但是起兵反抗,一旦不成,那么下場就可想而知了。
并不是每一個藩王都有這樣的勇氣。
要知道,即便靖難之役中,一開始與太宗皇帝站在一起的有幾個藩王?幾乎一個都沒有。寧王本質上是被太宗皇帝裹挾的。
大明宗室藩王之中,質量最高的,自然是國初的那一批。
他們在這種關于身家性命的事情上,都不敢輕易下注,而今這些被富貴給泡軟的藩王,哪里敢有這個勇氣。
從這一點上來說,寧王根本是一個異數。
朱祁鎮說道:“傳令各省小心謹慎。不得妄動。威國公。”
王越說道:“臣在。”
朱祁鎮說道:“這一次調兵,就不要調湖廣之兵了。”
顯然朱祁鎮內心深處,還是擔心楚藩,蜀藩這些大藩。
王越說道:“如此臣只能調,江蘇之兵入南京,并令漕運總兵官范廣。主持平叛事宜,這是最快的了。”
朱祁鎮聽到范廣這個名字,心中頓時安定了不少。
范廣在拉薩城下一戰成名,之后長期在西北。擔任過陜西總兵。不過,他后來犯病,御醫診治,卻是當年凍傷,深入骨髓之中,而今老了卻開始發作了。
范廣隨即請辭。
只是而今大明將才有幾分凋零之感。
連與范廣年齡相仿的楊信都不在了。石彪也老了。朱祁鎮對這些老將多有憐惜,就令他擔任漕運總兵官,駐地改為揚州。
其實當馳道與海運發展起來,漕運總兵官已經不如之前重要了。
因為整個漕運都有要撤銷的可能。
甚至這個漕運總兵官最重要的職能,從來不是打仗,而是聽從工部主事陳翼的命令,修建水利。
朱祁鎮有意將淮河修成之后,將這十萬漕運兵給裁撤了。一部分安插在水利工程上,專司維護。一部分編練成為專門的工程部隊,不管是修建馳道,修建水利,還是修建城池,都需要這樣的部隊。
漕運軍就是這樣的軍隊,但是而今也沒有辦法。
江蘇省到底有多少軍隊,在江南之亂的時候也說過了。能抽調出來一兩萬就不錯了。但是對于寧王之亂來說,卻太少了一點。
只有動用這一支軍隊了。
不過漕運軍雖然不行,但是寧王軍也不是什么精銳,而漕運軍最少有一個名將在,讓朱祁鎮多少放心,說道:“好。加西寧侯范廣為討逆將軍,統率江蘇,安徽,浙江,江西四省人馬,討伐寧逆。并令京營一部立即準備南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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