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伊州行 即便現在南疆很多地方,還有一些信奉回回的部落。
畢竟回教在西域幾百年之經營,總不可能在一日之內,都被統統拔起來吧。
這也造成了大臣們對西域地方的不信任。
特別是有當年白圭的前車之鑒。很多大臣都天然的覺得,這些纏回都是潛在的叛亂者,讓朱祁鎮進入這些地區,肯定是不安全的。
但是哈密卻不一樣。
哈密一直是一個多宗教的城市,有回回有佛教等等,再加上當年的事情,哈密城中已經經歷過一場血的洗禮了。再加上哈密是南疆都司經營的重點,甚至還在西域總督府所在之地,輪臺還看重。
因為輪臺是連接南北兩疆的關鍵,而伊州卻是是西域連接中原之關鍵。
輪臺出事,不過是北疆之禍,而伊州斷絕,則是西域與中原隔絕了。
所以,丘浚暗示,他并不反對去夷州,但是僅僅能到伊州而已,至于更西的地方,就不能去了。
當然了,還有另外一個條件。那就是關于伊王的。
丘浚說道:太祖皇帝早定宗廟,說的就是大明的嫡長繼承制。這可以說是大明的根本制度,不可動搖。也就是在委婉的勸諫朱祁鎮,這一次不見伊王對彼此都好。
朱祁鎮嘆息一聲,心中暗道:“我在你們心中,是如此離經叛道的人嗎?太祖皇帝的鐵則,又怎么能動搖啊?”
卻不知道,在群臣眼中,當今這位皇帝,從來是不在乎什么祖宗之命的。他改的祖制還少嗎?如果皇帝想是決計可以廢除嫡長繼承制度的,而且皇帝與太子之間那些微妙的關系,也不得不讓人多想一些事情。
朱祁鎮本身也權衡過這一件事情,不過是因為沒有好處,后患無窮,且太子還算讓人滿意,還沒有說出口,就在心中先行否定了。
朱祁鎮說道:“朕有分寸,僅僅在伊州停留數日,宣慰兩司將領,以及各部首領,其余的人誰也不見。”
其余的人不就是指伊王嗎?
丘浚也才答應下來。
于是乎,大軍在居延澤休息了一日,就向西而去了。
走在路上的時候,朱祁鎮就有一些后悔。
是因為這一條路,實在太難走了。
這一條路是當初絲綢之路的北路,通過居延澤直接到伊州。只是千百年來,黃沙侵蝕,當年的古道,已經淹沒在一層層的黃沙之下了。雖然這里還有一條道路可以供大隊人馬行進,但是行走之時,黃沙鋪滿而來,每一個人都帶著面紗,否則準是一臉的沙塵。
因為這一條古道,幾乎可以說是生生的從沙漠之中走出來的一條路,也就是幾個固定的水源地之外,還有一些枯死的樹木與巖石,來指引道路。
雖然道路并不算太遠,但是跋涉之艱險,似乎還在從燕然山到居延澤之上。
很多人都強撐著走過去。
這些年大部分走西域的商人,也漸漸的不走北道,而走南道,就是出嘉峪關到沙洲,從沙洲而哈密,這一條路已經成為大明交通西域的大路,而從居延澤更容易到肅州,原因無他,就是居延澤的水都是從賀蘭山上流下來的,順河流走,就能走到賀蘭山北麓,也就是肅州所在之地。
好在,進入哈密之后,就好多了。
伊州也就是哈密。
在一個盆地之中,在這里靠著雪山的雪水,滋潤著大地,用坎兒井,也就是掩蓋在土層之下暗渠,用來澆灌土地。
整個南疆的農業都是靠著這雪山雪水來養著,靠著山上的雪水,面對著逼近農田的沙漠,就在這高山與沙漠之間,耕耘著一分收獲。
“臣西域總督葉淇拜見陛下。”老臣葉淇在伊州迎接朱祁鎮。一上來就拜倒在地說道。
朱祁鎮巡視天下,而今已經是超過其他所有的事情,成為大明第一等的大事。為了安撫天下之心,朱祁鎮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會安排人與最近的府縣保持聯系。所以朱祁鎮要來伊州,自然要聯系西域總督府。
葉淇自然快馬加鞭飛馳而至。
朱祁鎮伸手攙扶起葉淇說道:“卿也老了。”
葉淇說道:“為陛下辦事,哪敢言老。”
葉淇就是支持朱祁鎮變法的干將,他中進士比較晚,乃是是正統十九年的進士。在大軍出塞擊瓦刺的時候,葉淇也是邊關之上,支撐后勤的官員之一,甚至隨軍到了草原之上。但是在這場戰事之中,葉淇遭到了他這一輩子最大的挫折。
就是因為后勤事宜與石亨鬧掰了,下場是,石亨狠狠的甩了葉淇一鞭子,大罵一頓。
葉淇乃是金華人,也是世家出身,不敢說相貌姣好,但也是儀表堂堂,但是被石亨這一輩子打得差點毀容,這還不算。
當時正是用石亨之時,哪怕兵部不認為葉淇有什么錯,而是石亨打仗想一出是一出,他可以天馬行空,但是后勤運輸卻不能,他不按照計劃來,自然會導致糧草不能準時的用到前線。
畢竟,石亨所在的位置,與之前定下的位置,根本不是一個地方。
于是,葉淇就從兵部外派督運糧草的官員,變成了一個小縣令。
為了保護他,也只能派到了南方。
畢竟石亨手即便是再長,也伸不到南方。
這一段時間,是葉淇生命之中最黑暗的時間。
在朱祁鎮變法的時候,葉淇已經是一個知府了,就率先響應,從知府而布政使,從布政使而巡撫,從小省巡撫到大省巡撫,從而成為大明疆臣數一數二的人物,西域總督。
要知道朱祁鎮從來不覺得總督之職是可以長設的。
所以大明疆臣最頂峰的幾個人,就是南京留守,西域總督,與現在還沒有,將來必然有的南洋總督。還有有事則設,無事則罷的,云貴總督。
這都是大明的熱點地區。只有南京留守,雖然位尊,但是權力在一直減少。
而今南洋總督是被太子兼著的,也就是說葉淇的西域總督已經是疆臣之首。
再加上朱祁鎮改進的大明選官方式,必然經歷郡縣才能有入內閣的資格。而到了葉淇這個位置,內閣一旦有缺,他就是有力的競爭者。當然了,能不能競爭上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畢竟內閣之位,不知道多少人看著。
最好的關頭,都是各顯神通的時候。什么事情都會發生。
朱祁鎮說道:“好,兩疆而今如何?”
葉淇說道:“臣在兩疆三年,在南北兩疆大力屯田,臣向陛下保證,數年之內,兩疆的糧食足夠自給。”
朱祁鎮聽了之后,眉頭一挑,說道:“真是好消息。”
糧食從來是兩疆的重要問題,每年都要從西北地區輸入糧食,雖然這些年在西北屯田,西域的糧食自給率一直在長,但是到什么時候,才能完成糧食自給,朱祁鎮卻是不知道的。
糧食自給最大的好處,就是加大了內地與西域的聯系。
大明的馳道已經修到了嘉峪關。但是從嘉峪關到伊州,這一段路,黃沙滿道,比起從居延澤到伊州,要好上不少,但依舊不能達到修建馳道的程度,別的不說,一場沙塵暴過去,費了大力氣修建的馳道,就找不到了。
不是被淹沒在沙漠地下,就是不知道被吹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所以,內地到伊州的運輸量,被嘉峪關到沙洲,穿過星星峽。這一段路所限制了。
糧食可以少運,就可以運輸別的什么了。
除卻這個之外,葉淇還說了不少東西,比如棉花在西域的種植。
畢竟西域適合種植棉花,對于朱祁鎮來說,幾乎是常識一樣的東西。而今以松江布業為主的各地布業幾乎瘋狂的崛起,對原材料渴求也是非常大的,以至于山東地區棉花都開始爭奪良田了。
還有兩淮的鹽田,從于謙在河道總督時期,就開始著手將附庸于鹽田的蘆葦地,改成良田,只是這些田地大多是鹽堿地,不大好改,進度一直是有的,但是并不是太大的,只是卻沒有想到布業對原材料渴望推動了這一項改革了。
只不過開出來的土地都是棉田。當然了,這也是因為棉花對鹽堿地的忍受程度,比莊稼要好多了。
朱祁鎮也想讓西域種植棉花,他本意是想讓西域成為大明的原材料產地。只是這一段段道路,成為最大的阻礙。反倒是讓伊州的布業發展出來了。雖然不能成為松江布業一般的龍頭。但是伊州的布業市場是在蔥嶺以西,這一片市場,雖然比不上內陸市場大,也足夠伊州吃了。
再有蒙古各部的動靜,被大明翰林院改造過的回教在西域的傳播,已經對抗蔥嶺以西的回教的情況如何,還有就是民情,糧食價格,鐵價格,等等大小議題。
最后,卻也免不了問到了西域唯一一個藩國,也就是在伊犁的伊國。
朱祁鎮問道:“老五在伊犁老實嗎?”
這一問,讓葉淇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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