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昔日從那些長輩口中聽到這句話之時,舒月并不覺得如何。
在她看來,只有弱者才會發出這樣的感嘆。
可是等她一個人走了很遠,一人一劍過了很久,她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水淺王八多,遍地是大哥。
她不強嗎?不,她是組織內部公認的強者,超然的天才,無數自以為走在她前面的所謂天才,站在她的面前之時,都倍感無力。
她走在何處,就會有無數人如眾星拱月一般,將她擁簇在中央,享受著周圍的仰望和贊美。
然而,如陽光般溫暖宜人的贊美之詞,背后卻藏著數不盡的腌臜齷齪。
她的確很強,但她沒辦法一個人,面對所有,更不能拒絕所有,最終她還是不情不愿的接受所謂的考驗。
追殺一個年僅十五六的少年,疑似符師!
這一殺,自己所謂的錦繡前程,名聲、威望、贊美、歌頌都在一夜間,變成千夫所指,萬人唾罵。
沒用的廢物,一人獨占百余人的資源,最后還得搭上幾條人命才能撿回一條狗命!你這樣的所謂天才,要來有何用?
你怎么還有臉活著?你怎么不去死?
好像也的確,她要是死在那蒼莽山脈之中,也許組織內部會蓋棺定論,說她英勇犧牲,為組織大業添磚增瓦。
或許還會有人痛哭流涕,大呼怎會如此?不該這樣!!
可是她活下來了。
以前的許多贊美之詞,瞬間化作凜冽飛劍,當頭劈砍過來。
無處可躲,無招可防。
最后她不得不一人一劍殺了出來,將昔日滿臉笑容的伙伴,一一砍翻在地。
天才不愧是天才。
可是天才終究只是天才,潛力無限,未來極高,大道可期。
然,現在終究不是未來。
姜也的確老的比較辣。
還好,人間還有句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這才讓她跌落小山村,險死還生。
不管如何,她最后還是活下來了,只待耗費些許時光,溫養氣府,她依舊還是那個風華絕代的她。
只是身不由己,很可笑,這些個鄉野土鱉,居然想著要將她和這破茅草房一起化作硝煙?
開玩笑?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難道不知道嗎?
所以舒月拼著榨干身體里最后的潛力,還有那些個從符石中參悟得來的零星元氣,要將滿村土鱉,殺個一干二凈。
此時的舒月,就真的要快死了。
傻大個王四,還一臉驚喜的盯著舒月容光煥發的臉龐,驚喜道:“紅...紅姑娘,你你你,你好了?”
舒月沒好氣的白了一眼,有氣無力的說:“回光返照不知道嗎?”
王四撓了撓頭,一臉茫然。
舒月瞪了一眼道:“走,進屋,我有話要跟你說。”
王四笑著點點頭,拽著老中醫走進屋子。
舒月背對王四,一屁股坐在竹凳子之上,淡然道:“我要死了。”
“嘿嘿嘿,姑娘真會還玩笑。”
“我是認真的,以前只是拖著口氣,死倒是不至于,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沒辦法拖了,快則三五天,慢則十日,我就要走了。”
“姑娘你.......”
“她說的沒錯。”這時,一旁神色凝重的老中醫,突然開口道。
王四大怒:“你不要亂講話,好好的,怎么會突然就死了呢?你看你看,她著臉色...多好啊!”
“那是回光返照,人將死之際,會將一身潛力再極短的時間里迸發出來...”老中醫突然止住聲,深深呼出一口濁氣,緩緩道。
“若是老夫沒有說錯的話,姑娘應當是有重病在身吧!”
舒月微微一笑:“老先生說錯了,不是重病,是重傷。”
老中醫恍然,撫須長嘆道:“怪不得,怪不得老夫觀察良久,硬是沒辦法確定應何為導致這般,起伏不定,原來如此!”
“老先生說笑了,我這點氣象先生早就了然于胸,只是有些疑惑,我一個小姑娘家家的,風一吹就要倒的景象,怎么可能拖著這么重的傷,還活蹦亂跳。”
老中醫汗顏,王四著急得滿頭大汗:“老先生,要怎么才能救她?”
老中醫緩緩搖頭,一臉惋惜。
這么年輕的姑娘,這么好看的姑娘...唉,可惜咯!
“你別搖頭了,給你給你,都給你,你要是嫌不夠,我再去想辦法,只求你幫我,救救她好嗎?”
王四一邊說,一邊將懷里的巨額銀票硬塞在老中醫懷中。
可老中醫拒絕了:“蛇有蛇道,鼠有鼠路,看病治人也有規矩和操守,能救的我一定救,不能救的我沒法救,你還是找別人吧!”
王四猙獰著面孔,舒月饒有幾分興致的打量著老中醫:“看不出來嘛,老先生還挺有德的啊!”
老中醫有些臉紅。
唉,沒辦法啊,我也想賺這錢,但是你一個必死之人,這可怎么下手?萬一這無賴說因為老夫的藥,導致你橫死當場。
那老子不得賠死?不敢不敢,不干不干。
老中醫作勢便要告辭,可王四那里肯答應。
開玩笑,這可是方圓近百里聲名威望,以及技術都是最好的了,他要是走了,她怎么辦?
“不行不行,今天你要是不給她開開藥方,老子說什么也不讓你走!”
老中醫無奈,心道造孽咯,這可如何是好?難不成老夫真要落得個晚節不保?
唉?對哈——老中醫眼珠子一轉,心中雙手合十,嘀嘀咕咕罪過罪過,對不起了哈!
死道友不死貧道。
“你莫急莫急,老夫才疏學淺,所知甚少,可是不代表沒有人能治啊!”
王四楞了楞,狐疑道:“可是,可是大家伙不都再說,你就是這附近最好的大夫嗎?”
老中醫呵呵一笑,高深莫測道:“小家伙這就不懂了吧,這是抬舉,有人喜歡有人不喜歡,我要跟你講的這位前輩,就很討厭這種傳來傳去的名聲。”
舒月雙手托住腮幫杵在桌子上,心中小鹿亂撞,難道真有人能治好我?
王四瞪大眼睛:“真有這么一號人?那你說說,他在哪兒?”
“此去南下二十里,山中竹林小溪旁,有一蓑衣老翁,垂釣溪潭,你去找他,準沒錯!”
說完,老中醫便告辭離去。
老家伙,你可不要怪老夫呦,老夫這是在幫你,你不是正在研究起死回生之術嗎?這有個現成的,治好了你就離大道不遠了。
要是治不好嘛......呵呵呵,你也試試無賴的威力,打不死你我負責,打死了我也負責。
大感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王四,都顧不得與舒月交代一二,隨便拽個村里人問了問,哪里是南以后,一溜煙消失了蹤影。
舒月哭笑不得,真真傻大個呢,傻得真夠可以的,真不知道你是如何長得這么大塊頭的。
村子以南,確實有一片竹林,也確有一條小溪蜿蜒其中,匯聚成一個不大不小的水潭。
剛剛好,夠那些個魚兒長得白白胖胖,肥肥美美。
潭水旁也確實有一蓑衣老頭,就是脾氣不太好,釣個魚也能罵罵咧咧小半天。
“他娘的狗屁老天爺,天天讓你家爺爺吃這魚刺比魚肉多的死魚,還他娘的天天傍晚才能釣著魚?”
“你他娘眼瞎了?就不能保佑保佑你家爺爺早日釣魚早日收工,早日琢磨出這起死回生之術?”
“媽的,你個老王八蛋,騙你家爺爺我說什么一定有一種方法,可以起死回生。”
“活該被人砍死!呸——老王八蛋!”
“去你娘的起死回生,老子要吃肉,老子要喝酒!老子要女人!!!女人你知道嗎?”
“狗雜種老家伙騙老子!呸——等老子救活你,一定當面砍死你!”
老天爺也很為難,安排幾條個頭碩大的大魚去咬你的鉤,這沒問題。但是你他娘的就不能安安心心釣個魚?
你當魚都他娘的聾子?像你這么吵個沒完,誰家魚敢咬?
傍晚時分,王四翻山越嶺,累的眼冒金星,心中很是憤怒。
干.你娘的老中醫,去你.媽的二十里!找得到還好,找不到的話那就不好意思了。
爺爺我一直很好奇青萍江到底有多深,水底下有沒有老龍王,所以就麻煩則個,下河探探路。
萬幸,老中醫口中的竹林小溪水潭,近在眼前,那蓑衣老翁端坐岸邊,凝神閉氣,穩如泰山。
王四大喜,悄悄,看看,人家這才是真正的高人,器宇軒昂,高風亮節。
“老前輩——”王四隔得大老遠,便出聲喊道,一邊跑,一邊擦拭著額頭的汗水。
蓑衣老翁有氣無力的抬起頭,微微一撇:“你是誰,來此何事?”
“老前輩,小人想請前輩出手救一個人。”
蓑衣老翁昏昏欲睡。
不止怎的,今天都這個時候了,還沒解決晚餐問題,唉,愁啊!
還好來了個傻大個,七竅通六竅,一竅不通,傻得夠可以,不用白不用。
蓑衣老翁有氣無力的打賞了句話:“救人啊,嗯,行,先去打幾只野兔什么的,再和我談救人不救人的問題。”
打兔子?小問題!
王四眼睛一亮,一拍大腿丟下句老前輩等著,去去就來。
蓑衣老翁砸了咂嘴,有些乏了,時辰也不早了,不如明天再研究?
嗯,勞逸結合嘛!
好歹也要吃了飯不是,餓著肚子研究什么?研究個屁啊!
“咕咕——”
蓑衣老翁低頭看了看肚子,愁眉苦臉,又想罵人了。
這時,一條倒霉催的魚兒,上了鉤。
蓑衣老翁大喜。
今晚加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