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干特工的啊,還真是扛揍。竹條都打壞兩根了,愣是沒聽見你喊一聲疼,佩服。”
趙晶看著趴在地上、幾乎快要奄奄一息的趙亮,語氣冰冷的說道:“趙亮,念在你我還有點親緣關系的份上,我可以不再繼續折磨你,但是…你得先乖乖回答我幾個問題,明白嗎?”
“你…你打死我算了,”趙亮有氣無力的哼道:“要從我這里打聽消息,癡心妄想!”
趙晶沒料到對方居然這么強硬,都被打得皮開肉綻了,卻仍舊不肯屈服,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厭惡道:“我勸你可要想清楚了,惹毛了我,咱們接下來可就不是用竹條那么簡單啦!”
趙亮艱難的抬起頭,沖著趙晶咧了咧嘴,好不容易才擠出一絲充滿寒意的笑容:“趙晶,你手上欠得血債太多了!鄒展的,李義夫妻的,城南聶老伯的,還有夏堯的,就算你肯放過我,我也絕不會放過你!來吧!有種就打死我,不然,我一定讓你后悔!”
趙亮一字一頓的說著,眼睛里閃著火一樣的光,死死瞪著不遠處的趙晶,直把趙晶看得都有些不自在起來。他不敢與趙亮對視,轉頭避開對方的目光,兀自慍怒道:“他娘的,死到臨頭了還嘴硬,來人!給我…”
誰料到,“繼續打”三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只見一名小校慌慌張張的闖了進來,邊跑邊喊道:“大將軍,城外敵軍異動!敵軍異動!”
趙晶被這個動靜嚇了一跳,頓時顧不上理會正在挑釁自己的趙亮,連忙喝問道:“出什么事了?仔細說!”
小校奔到近前,單膝跪地,拱手答道:“啟稟大將軍,半刻之前,城外敵軍忽然將火把盡數熄滅,隱匿于山林之間。據斥候登高瞭望,敵人正在快速轉移,動向不明。”
聞聽此言,趙晶不禁微微愣怔,自言自語道:“轉移?難道是有什么詭計?”
他想了片刻,忽然驚道:“不好,秦國人打算玩兒聲東擊西的招數!你立刻去通知各個城門守將,要他們提高戒備、嚴防死守,其余人等,都隨我到城上坐鎮!”
手下指著趙亮問道:“那這個人怎么辦?”
“關起來!”趙晶把手一揮,喝道:“兩百留府衛士全都待在這里,給我嚴加看管,沒有本將軍的命令,誰也不能放跑了他!”
林達之所以會在這個時候指揮烈刃軍快速轉移,實在是有不得不撤的理由。
首先,此時天色已經有些微微泛明,根據之前趙亮派人傳來的指令,烈刃軍的弟兄們負責假扮成秦國兵團,大張旗鼓的現身逼近,從而吸引晉陽守軍的注意力,以便配合他在城中的營救行動。而這種臨時決定的假扮行動,由于事先沒有準備秦軍旗號和服裝甲胄,所以只能依賴夜晚的昏暗條件,模模糊糊虛張聲勢。
可是一旦天色放亮,那騙人的把戲立馬便會見光死。
倘若守城趙軍見到跟自己劍拔弩張對峙了一整夜的家伙,居然是烈刃軍這幫混蛋,非得被氣瘋了不可。
其次,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后方出現的突發狀況。就在半個時辰前,烈刃軍部署在遠處的哨兵急報,東南方向出現了秦國先鋒軍團的身影。那些黑色的鐵甲騎兵行動非常迅速,幾乎是毫不停歇的直沖晉陽而來。
照著他們的那個勁頭,恐怕不用等到天亮,秦軍的旗號便能出現在晉陽望樓的視野之中。林達他們這群假貨若還是傻待在這里,被守軍和秦軍夾在中間,那笑話可就鬧大了。
所以,林達當即決定,不再死心眼般的執行原定命令,而是改為立刻轉移,先將大軍撤往東邊的深山密林里,再聽候趙亮新的指示。
沒想到,正是烈刃軍這樣一個明智且雞賊的行動,也同時救了他們主將的一條小命。
趙晶風風火火的沖上城頭,瞧著眼前那一大片黑蒙蒙的山林地帶,不禁有些愕然。就在不久之前,那里還是漫山遍野的火把光亮以及數不清的人影攢動,而此時此刻,卻只剩下寂靜的黑暗與似濃似淡的晨霧。
趙晶雙手撐在城垛上,眉毛不禁皺成了一個“川”字。他百思不得其解,秦軍為什么會在日落時分忽然抵近城池,既不攻城、也不邀戰,白白晃悠了一個晚上,啥也沒干,然后又趕在天亮之前拍拍屁股跑了個精光。
這特么是在跟我玩“快閃”吶?
清冽的夜風拂過城頭,透過甲胄縫隙直鉆到趙晶的棉衣棉服里,冷得他連著打了好幾個寒顫。這會兒正是黎明前最冷的時候,站在四面無遮無擋的城墻上,著實是有些難捱。
他下意識的裹緊了背后的披風,正猶豫著要不要暫時下去避避寒氣,順便等著斥候偵查敵情的消息,可就在這時,不遠處的望樓上忽然傳來一聲尖叫:“快看!是秦軍!”
其實不用哨兵示警,隱隱約約的馬蹄聲已然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那好似悶雷般的動靜,根本分不清楚來源方向,只感覺四面八方全都是戰馬奔馳的陣勢。
功夫不大,晉陽城南面廣闊的山林地帶忽然沸騰起來,樹木擺蕩、野草翻飛,巨大的黑色浪潮猛然自林間涌出,在微弱晨光的掩映下,向著趙晶和守城軍兵漫卷而來。
大秦鐵騎,如約而至!
趙晶看著那威風凜凜、氣勢如虹的無敵雄師,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即又郁悶罵道:“他娘的!來就來吧,居然還來兩回!擺poss耍酷嗎?”
站在他旁邊的將領們都不曉得“poss”是什么意思,不過恐怖如斯的秦國大軍已經把眾人攪得心煩意亂,誰也顧不上理會這個古怪詞匯究竟何意。
一名都尉焦急的問道:“大將軍,咱們…咱們接下來該如何應對啊?”
趙晶聞言回過神來,正欲開口說話時,只見對面秦軍的陣營中忽然馳出了一匹駿馬,轉眼便沖到城下。端坐在馬上的騎士高舉右臂,對著趙晶他們大聲喝道:“趙軍聽著,大秦右庶長、藍田將軍司馬梗司馬大人,率領十萬大軍,兵鋒直指晉陽。勸爾等立刻開門投降,可免屠城之禍!”
那人一口濃重的西北口音,吐字并不是十分清晰易懂,可是滿城的趙軍將士仍舊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再看看他身后那黑壓壓一大片秦軍旗陣,此時沒有一個人不是心驚膽顫、惶惶難安。
趙晶雖說一直自詡擁有超越古人兩千多年的智慧積淀,滿心想在疆場上一展雄風,橫掃戰國、揚名立萬,創立下不世的功勛。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他畢竟只是一個不滿二十歲的毛頭小子,除了以前打電子游戲時的那種心高氣傲之外,對于戰爭的真正認知,幾乎就是菜鳥小白,恐怕比起紙上談兵的趙括都遠遠不如。
而此刻他所面對的秦軍,跟昨晚那批舉著火把、滿山亂逛的秦軍完全不同。無論是氣勢,還是舉止,里里外外都透射出一股沖天的殺氣。
他們說如果不投降就要進攻屠城,那絕對不是開玩笑、嚇唬人的。
戰場上彌漫著肅殺緊張的氣氛,頓時令初出茅廬的趙晶有些慌了手腳,他聲音略微有些顫抖的問道:“秦軍這是要攻城了嗎?”
麾下的將領們聞言不禁面面相覷,一位年長的將軍輕輕咳嗽了兩聲,應道:“大將軍,卑職以為,秦軍現在只是虛言恐嚇而已,還不到攻城的時候。”
站在另一邊的將領點了點頭,抬手指著對面說道:“老田講得沒錯。大人您看,眼下來到城外的全都是清一色的重甲騎兵,應該屬于秦國人的先鋒部隊。他們善于在平野上進行馳騁沖殺,攻城則毫無優勢可言。按照以往的經驗,司馬梗的主力軍團至少還需要一天或一天半的光景,才能夠完全抵達這里。”
聽了這話,趙晶稍稍感覺安心了一些,接著又問道:“他們居然有十萬人馬,會不會是在唬我們?”
“那是自然。”之前那員老將說道:“兩國交戰,從來都是虛報人數,以便震懾敵方。我估計,秦軍頂多不超過五萬。”
“有可能更少,”另一名年輕將領接口道:“長平一戰,秦國慘勝,據說傷亡也高達二十余萬。他們只休整了這么短的時間便又覬覦晉陽,根本不可能調動太多人馬。說不定,司馬梗的兵力與我們不相上下。”
趙晶現在最希望聽到得就是這話,因此不由得信心大增,同時也感慨道:“唉,自打長平失利之后,連帶著情報消息也不靈通了。眼下敵軍都逼到家門口了,我們居然還不清楚對方的底細,叫我這個當主將的該如何排兵布陣呢?”
年長的老將軍猶豫了一下,試探著說道:“大將軍,卑職以前就曾聽說過,對于敵國軍情的事務,除了國尉府管轄的細作耳目之外,朝中的宦者令繆大人,以及晉陽公主殿下,也都有不少眼線暗伏于秦國軍中,有時候,他們的消息比國尉府還要更靈通吶。此時大公主就在城中,咱們不妨去找找她,看看晉陽公主對于司馬梗的情況,有多少了解。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