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勤禮聽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反問道:“恩公所說的更要命的舉動,究竟是指什么?”
趙亮略一尋思,小心翼翼的打聽:“就是…就是一些不利于秦王的新狀況,或者跟京城和王宮安全有關的布置。”
顏勤禮搖搖頭:“這我就不清楚了。不瞞您說,在下一向醉心學問,只關注典籍編纂方面的事情,對于天策府跟東宮那邊的明爭暗斗,平時了解的并不多。當然,這也是秦王殿下愛惜我們這些書生,不愿讓我們受到牽連。”
顏達此時在后面插嘴道:“恩公剛才這么一問,小人倒是想起一些事來。”
“哦?你都聽說了什么消息,快給恩公念叨念叨。”顏勤禮沒那么多尊卑有序的家門規矩,聞言鼓勵手下道。
“公子,恩公,小人也不知道說的對不對,您二位就姑且聽之吧。”顏達講道:“前陣子不是突厥犯境嘛,原本是要秦王殿下出征的,可是沒想到太子忽然主動請纓,向陛下討到了率兵抗敵的差事。一個多月之內,唐軍與突厥人在云中郡結結實實的交鋒三場,太子連戰連捷,打的頡利可汗阿史那咄苾抱頭鼠竄。后來,大軍得勝回朝,陛下親自迎接,并在長安城外校軍檢閱。城中百姓得了消息,紛紛前往觀看,小人也跟著去湊了湊熱鬧。”
顏勤禮聞言點頭道:“嗯,我記得此事,好像就是半個多月前吧,那天你還專門跑來跟我告了假。”
顏達道:“沒錯,就是那次。當時太子親自登臺指揮,讓麾下兵馬操演戰法,好給陛下和百姓們展示。小人站在旁邊從頭看到尾,下巴都差點驚掉了。”
趙亮大感好奇:“哦?這是為什么?難道那個操演有什么奇特之處嗎?”
顏達點點頭:“嗯,確實非常奇特!恩公,小人家里歷代都有從軍打仗之人,故而對軍旅之事并不陌生。后來因著公子的關系,平時也有不少機會接觸到兵法戰策,所以還算是正經讀過幾本兵書的。比起尋常人來,我多少了解一些練兵之道。但是,太子那天的操演,卻讓在場所有人,不僅是我,也包括天策府的眾位將軍,都難掩驚訝嘆服之色。”
“你小子說的也未免太夸張了吧?”顏勤禮笑道:“咱天策府哪個不是身經百戰的名將,難不成太子的那些士兵還能練出花來?”
“公子,真的是練出花了!尤其是步卒。”顏達道:“他們所使用的陣法倒還正常,但是士兵之間的戰術配合、交鋒廝殺的方式,以及全軍的士氣和精神狀態,那都絕非以往的府兵能夠相比。我遠遠觀察秦王殿下的反應,發現就連他也同樣看的目瞪口呆、神情凝重。”!神筆屋…免費閱讀與顏勤禮相比,趙亮當然猜得出來,這全是那個代替李建成的 穿越者的杰作。很有可能,這家伙是把現代軍隊一些科學且行之有效的訓練方式和戰斗技巧,都搬到了這個時空,用在了唐軍身上,這才導致唐朝府兵在很短的時間內,實現了巨大的提升。
只聽顏達繼續道:“那場演兵沒過多久,太子就得到了陛下的首肯,奉旨開始在各地推行新的戰法訓練。小人聽李靖將軍的親兵在聊天時說,房大人和杜大人正是因為擔心此舉會讓太子掌握更多的兵權,所以建議秦王出面勸阻,這才觸怒了陛下,進而被下旨驅逐的。”
“原來是這么回事啊,”顏勤禮微微頷首:“房公他們想的也沒錯,一旦讓東宮有了練兵之權,那么天策府的力量勢必會再次被削弱。到那時候,秦王殿下能征善戰、功勛卓著的優勢也就蕩然無存了,更得被太子擠兌的無法立足。”
趙亮對此也表示同意,接著又問:“還有嗎?其他一些引人注意的情況?”
顏達道:“還有一件事。年初的時候,陛下因為考慮到宮中衛戍安全的問題,采納大臣封德彝的建議,暫時封閉了宮城的多處宮門,同時命人隔斷東宮和掖庭宮去往太極宮的夾墻通道。正南的承天門僅供天子儀駕使用,而諸王公大臣平時則改走北邊的玄武門。”
一聽到“玄武門”三個字,趙亮立馬來了精神,趕緊豎起耳朵仔細留意。只聽顏達接著道:“不過,就在前幾天,陛下又忽然改了主意,再次決定開放南邊的永安門和長樂門,給朝臣使用。不光如此,而且小人還聽說,長樂門因為緊鄰著東宮,所以此處宮門外大街的治安,也有風聲要讓長林軍負責接管。這些日子長林軍的那幫孫子個個趾高氣昂,到處跟人吹噓說,他們今后就算是半個禁軍了。”
趙亮心里咯噔一下:我靠,他媽的要壞事!長樂門一旦變成李建成的自家門戶,還怎么可能上演玄武門的大戲呢?
他不禁沉聲道:“要是沒有猜錯的話,這八成也是太子的主意吧?”
顏達砸吧砸吧嘴:“嘖嘖,這背后具體的成因,小人可就不清楚了。不過,恩公猜的多半錯不了!如此明顯要壓秦王一頭的架勢,當然對東宮有利。”
顏勤禮則嘆道:“嗨,爭這一日之短長又有何意義呢?說不好聽點,今后整個天下都是東宮的,還在乎眼前這一個宮門半個宮門嗎?”
他抬手指了指前邊:“恩公,鄙府到了,咱們趕緊進去歇歇腳吧。”
趙亮跟著顏勤禮一起進了府,先由顏達領著,去客舍那邊沐浴更衣,稍事休息,顏勤禮則去給老母親問個安,相約等會兒設下宴席,兩人再把酒暢談。
沒想到,趙亮才從浴室出來,身上的水還沒擦干呢,顏勤禮就風風火火的跑來找他,
喘得是上氣不接下氣。
趙亮大感奇怪,連忙詢問對方究竟何事如此著急,難不成是怕菜涼了,所以得趕緊入席?顏勤禮緩了兩口氣,說道:“兄臺,你的差事來了,飯咱們稍后再用不遲,現在快快穿好衣服隨我走!”
“隨你去哪兒啊?”
“秦王府!”
“秦,秦王府?!”
顏勤禮慌道:“剛剛收到消息,秦王殿下昨夜被太子和齊王請去喝酒,回來之后就一直感到胸口憋悶,剛才連著嘔了好幾大口鮮血,現在眼瞅著人快不行了!宮中來了幾位太醫都束手無策,所以我想請兄臺趕緊去看看!”
趙亮一聽這話也急眼了,披著顏府專門為客人準備的浴袍就往外沖,邊跑邊罵道:“我靠,這都什么時候了,心怎么那么大呢?!太子的酒,你們秦王也敢喝?”
“我也不曉得怎么回事啊,”顏勤禮追在后面,愁道:“想來他也沒料到對方會…”
說到這里,顏勤禮突然把話打住了,因為沒有真憑實據,任誰也不敢輕易把那“下毒”二字說出口。
趙亮幾乎半裸著跳上了馬背,也顧不得滿街訝異的目光,就在顏勤禮的引領下,徑直奔向秦王府。
到了地方,顏勤禮率先領路,跟王府的人說明來意。此時秦王府上下早已經是亂成一鍋粥了,所謂急病亂投醫,更何況是比“急病”更嚴重的“救命”,聽聞顏大人帶來的是能看病救命的神醫,長孫王妃二話不說,當即就把衣冠不整的趙亮給領進了李世民的寢室。
這個時候,地方并不算寬敞的臥房里已經擠滿了人。除了四個頭發花白、滿面愁容的太醫之外,其余皆是天策府的重要成員,有一身紫袍玉帶的,有全副頂盔摜甲的,也有文士打扮輕搖羽扇的。
趙亮顧不上分辨誰人是長孫無忌、哪個是尉遲敬德,什么程咬金啊、李靖啊、秦瓊秦叔寶啊,都給老子統統靠邊站!他奮力扒拉開人群,一直擠到了最里面的床邊。
只見臥榻之上,此時正躺著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臉色蒼白,雙目緊閉,乍一看仿佛氣若游絲、一動不動。
趙亮知道,這位就是號稱“盛世明君”、“天可汗”的唐太宗李世民了,只不過他現在還未登基,僅僅是秦王而已。趙亮探身過去,輕輕翻了翻對方的眼瞼,然后又仔細檢查了一下口腔、耳后和手腳等部位。基于在警官大學時粗淺涉獵過的毒理學只是,趙亮感覺李世民并非是中毒的跡象,于是把臉湊到對方近旁,小聲問道:“殿下,殿下?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痛…腹中劇痛,胸口,胸口還…悶…”李世民緊鎖著眉頭,眼睛都未睜開,斷斷續續的應道:“還有…就是暈,天旋地轉的暈…
趙亮琢磨了片刻,問旁邊的人道:“殿下平日里有過腹痛的情況嗎?”
那人是名武將,聞言甕聲甕氣的答道:“偶爾會有吧。俺們這些南征北戰的粗人,常年嚼生咽冷的,難免哪頓吃的不順口了,就會感覺腸胃疼痛。不過郎中都說,這也不是啥大毛病!”
趙亮點了點頭,轉身對屋里眾人道:“哎,我說你們要是沒啥事,就先出去等著好不好?這么多人都擠在屋里,空氣混濁的很,別說殿下身體不適,就算正常人也得憋暈了!”
長孫王妃是明事理的人,她聽趙亮如此說,連忙搶在天策眾將開口抗議前,率先發了話:“這位先生講的沒錯。諸公忠心念主,妾身了然,不過如此簇擁榻前,卻于事無補,反倒礙了太醫們的事。所以,還請大家到外面守候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