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天下最美的女子是誰?
這個問題,放到二十年前,或許還有爭議,每個時代都有風華絕代的女子出世,才情絕艷,紫山聶紅綾,書院水月,珞珈山扶搖…
而放到這個時代。
這個問題的答案,幾乎沒有爭議。
徐清焰。
這位尚在西境,便引起天都震動,被當做太宗皇帝六百歲壽辰壓箱底籌碼的女子,始一露面,便驚艷了皇城所有人,大隋皇室的年輕權貴,出身圣山的天驕圣子,這些見過這座天下不知多少絕色的男人,無人不為之所心動,無人不驚嘆于徐清焰的容貌。
而一晃五年。
天神山初辟后,站在大隋世俗至高點的寧山主,在玄神洞天,一閉關就是五年。
傾倒大隋的那位徐姑娘,也隨著銷聲匿跡了五年。
塵世間,再也沒有人聽聞徐姑娘的消息。
楚沛看到那席遮面皂紗的那一刻,便明白了一切。
這些年,默默在南疆,為光明布道的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徐清焰。
如果是其他人的話,或許無法治好葉小楠的心病。
如果是徐清焰的話。
楚沛吐出一口氣,道:“謝謝您,明日我會將她帶到石山。”
“陵月蠱惑百姓,聚攏香火。”
徐清焰笑了笑,對楚沛輕聲道:“這些信徒需要很長的時間靜養,具體細節,你可以查閱當年鳴沙山案卷…南來城如果有民眾出現了身體不適,執法司可以送到石山。”
在最后的搜魂中。
寧奕得到了陵月聚攏信徒的南疆洞天地址,而從縫隙界離開之后,二人第一時間趕赴此地,將這些信徒帶了出來。
如今,在粗糲的光明教義洗滌下,這些信徒的情況有所好轉。
這可能是十年來,光明密會所遇到的,性質最惡劣,規模最大的邪教案卷。
“謝謝…謝謝您。”
說到這里,楚沛反倒詞窮了,他撓了撓頭,只能擠出這么一句干枯樸實的感激話語。
嘩啦啦。
寧奕從樹上躍下。
他從眉心取出三把飛劍,柔聲道:“執法司兩次牢獄破碎,其實先后來看,都與我有著不可推脫的關系。”
第一次越獄事件,發生在十年前。
是自己制作出了小子母符,導致執法司地牢壁壘被擊穿,大量魔頭脫困。
第二次越獄…陵月能夠偽裝混入執法司,其實就是十年前的因果所至。
修行到涅槃境后,越來越能看見自己身上絲絲縷縷纏繞著的無形因果,用“看見”二字其實并不恰當,命運因果無論何時都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只不過境界越高,看見的事物便越不停留在表面,而是向下向深處鉆鑿。
用“感受”二字,更加準確。
尤其是在勐山,第二次抓握住命字卷。
寧奕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命運在自己身上的流淌。
當年栽蔭,今朝乘涼,善惡福報,并非是上天注定,而是自己有意無意之間的造就。
“寧先生…”
楚沛怔怔看著眼前的男人,還有那三把飛劍。
“這三把飛劍,分別名為‘龜紋’,‘龍藻’,‘白虹’。當年在書院大君子手中,鎮壓辟邪,有浩然正氣,如今隨我征戰多年,劍身雖然有所磨損,但內蘊熾烈光明,鋒銳更勝當年!”
寧奕抬起手掌。
三把飛劍,緩緩懸浮而起,來到楚沛面前。
“龜紋…龍藻…白虹…”
楚沛一時之間怔住了,他怎么可能沒有聽說過這三把飛劍的名字?!
如雷貫耳。
“三把飛劍,已然啟靈。”寧奕柔聲道:“執法司新建牢獄,將這三把飛劍,懸掛于牢獄陣紋之上,自可鎮壓諸敵,惡念辟易,無法接近。”
這三把飛劍,便留在執法司。
自己如今對敵手段諸多,飛劍攻殺,只是其中之一。
“寧山主…這份大禮,實在是太重了。”楚沛連忙搖頭,拒絕道:“這三把飛劍,實在太出名了。您以其攻殺諸敵,這份禮,執法司不能收。”
“收下吧。無妨的。”寧奕溫和笑了笑,道:“這是我欠南來城的。”
徐清焰瞥了眼寧奕,輕聲勸道:“你拿下吧,他這身份的大人物,怎會缺少飛劍?”
楚沛聞言嘆息一聲,心想也是,寧山主何許人也?
于是咧嘴一笑,連忙接過飛劍,如獲珍寶,抱在胸前,躬身道:“謝過寧山主!”
離開之時。
楚沛的飛劍還在空中一波三折地搖晃。
可見…這位南疆執法司少司首,是真的非常快心。
小石山上空,就只剩下兩人獨處。
“贈飛劍,是為了斷因果?”
徐清焰緩緩摘下皂紗,同時開口了。
女人的感覺果然敏銳…寧奕心里如是想道,他點了點頭,道:“南來城的動蕩,災難,在命運層面,其實與我有關。”
這三把飛劍贈出之后,寧奕感覺渾身輕松了一些。
只要他一口心念還在,這三把飛劍,便足以威懾執法司地牢!
此后南來城,會太平許多!
“這天下事,自然與天下人有關。”徐清焰神情平靜,幽幽道:“遙隔萬里的北方倒懸海,引起一場驚天動地的海嘯,或許…就和南疆一只微不足道的鳥雀,煽動翅膀有關。”
她也是執掌過命字卷一段時日的人。
環環相扣,終成命運。
“如果沒猜錯的話,你是準備為自己鑄造一把本命飛劍吧。”徐清焰微微挑眉。
寧奕之前從沒有在徐清焰面容上見到這樣的笑意。
自信而又篤定。
“不錯。”寧奕也笑了,問道:“你怎么猜到的?”
“不是猜,我就是知道。”
“或許是朝夕相處了一年的緣故…”
徐清焰笑著搖了搖頭,說到這里卻停頓了一下,聲音緩緩拉長,道:“這一年里,我悟到了很多…所以我想,你應該也悟到了很多。”
寧奕點了點頭。
的確。
在勐山地界,一載光陰,比玄神洞天五載閉關收獲更大。
那顆歸俗的凡心,幾乎讓寧奕觸摸到了“涅槃境”的玄妙!
他有一種強烈的沖動。
想要在神池之內,塑造一把,真正屬于自己的飛劍!
“所以…你又要閉關了么?”
徐清焰望向寧奕,眼神中有隱約熾烈起來的光火。
“這次不了。”
寧奕灑然一笑,說道:“既然劫數自有命數來定,我何必閉關,來尋求破劫的機緣?更何況,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倒懸海已經開始退潮。
當海水枯竭,兩座天下的戰爭便會爆發。
“我知道…外面有很多人,在等我成為涅槃。”
寧奕站在石山山頂,眺望南疆層層山霧。
他淡淡笑道:“在勐山生活的這一年,其實已與凡俗之人無異。生老病死,花開花落,發生什么我都不會意外。那縷神火…燃著也好,滅了也罷,如今我是真真不去在意了。”
“神火劫又如何?無須閉關,我自能打破一切劫難!”
寧奕舉起手中的書卷。
他認真說道:“雖然目前來看,還有些簡陋…但不得不說,光明教義真的寫得很好。若有朝一日,終末讖言降臨,這卷書會救很多人。”
徐清焰怔了怔。
小石山前,數千誦道者,墮落于黑暗之中,因為這卷教義內蘊藏的光明與神性,使得他們得以清醒。
你無法使一個放棄自我的墮落者,一夜之間,成為圣人。
所有事情都是循序漸進。
即便是佛門的那句名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所指也并非是一念放下,而是時刻反復,日夜堅持,方能一步一步,登臨彼岸。
但未曾憤怒者,無法領悟真正之寬恕。
沒有人比這些深陷黑暗之信徒,更能感受到如今光明之熾烈。
“牢籠所在,不在眼里,而在心中。”
徐清焰的笑聲很輕,還帶著些許自嘲的意味,“我只是…替他們打開了籠門。”
這一聲笑。
寧奕聽得很仔細。
他沉默了一會,說道:“除了南疆,還有很多人,需要你。”
這已經算是一種邀請。
光明密會的存在,對徐清焰而言已不是秘密。
聽出了寧奕的邀請之意,如今的徐清焰,卻是搖了搖頭。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如果我能幫世間開一片光明,自然會挺身而出。可如今…南疆之人尚未顧齊,哪里還有其他余力?”
寧奕怔了一怔。
是啊。
徐清焰說得很對。
留在南疆,與去往其他處,并無區別,因為南疆之人,天都之人,都是人命,無論富貴貧窮,生死面前,并無高低貴賤之分。
“如今來看,你我能力都還不夠。”
徐清焰笑了,打趣道:“執劍者,看來我們倆的路還很長呀。”
這是平生第一次,她拒絕寧奕。
徐清焰悠悠吐出一口氣,望向遠方繚繞的山霧和煙云,從未有一刻像如今這般,她感到自己內心竟是如此的滿足,她聆聽到了心湖深處的聲音,理解了什么是真正的自由,明白了什么是屬于自己的追求,執著。
不是因為寧奕是光。
她才喜歡光。
寧奕望向身旁女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么多年來,這是第一次,徐清焰站在他身旁,真真正正的并肩而立,不向后落下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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