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最好的酒樓是哪里?
摘星。
當初書院宴請教宗,便是在摘星樓!
寧奕在紅符街小面攤的柜臺結賬之時,便以神海陣令聯系了皇宮,小小的借用了太子關系,直接訂下摘星樓一整層頂樓。
說好要請徐清焰喝酒,那自然不能食言,非但要請,還要請一場大的。
到了摘星樓之后。
徐清焰訝異地望向寧奕,“寧先生…你訂的?”
寧奕微笑著點頭。
其實是…某種意義上,算是皇宮替他訂的。
雖然以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訂摘星樓完全不成問題,但這種名貴包廂,一般會被人提前訂去。
還是皇族特權,在天都更加方便。
“難得看到寧先生這么舍得的一面啊。”
徐清焰下意識輕聲感慨了這么一句。
寧奕額頭浮現一連串黑線。
難道自己給清焰的印象是…很窮,很摳門嗎?
他仔細想了想自己先前的為人處世風格。
明搶圣山,偷奪書院,拳打西境,腳踢大澤…四處搜刮修行資源,一個妥妥的大惡人。
可能…還真是這么一個形象。
看到寧奕窘迫的模樣,清焰捂唇一笑,拉了拉他衣袖,道:“寧先生,只是玩笑話罷了。咱們進去吧。”
初入摘星樓。
立即有一位侍者上前揖禮,恭敬問道:“二位貴賓,有提前預約么?”
“有的。”
戴著斗笠的寧奕笑了笑,伸手壓低笠帽。
面攤結賬之時,自己神海陣令傳出的訊息,第一時間就得到了回復。海公公告訴自己,到了摘星樓,只需要報上自己的姓,自然會有“專人”負責帶路。
“我姓寧,預約了摘星樓的頂樓。”
寧奕柔聲道:“還請帶路吧。”
侍者卻是一怔。
“摘星樓…頂樓?”他回想著自己腦海里的信息。
今日摘星樓頂樓,的確被一位大人物預定了場次,但那位大人…若自己沒有記錯,并不姓寧啊。
“先生姓寧?只有兩人?”侍者面露為難,猶豫問道:“先生,您再仔細想想,確定沒有走錯么?這里是摘星樓…”
看到侍者這副反應,寧奕微微皺眉。
海公公辦事一向穩妥,傳了神海陣令,自然不會有誤。
“只有兩人,就不能訂摘星樓了?”徐清焰聲音柔和,帶著笑意,問了侍者這么一句,“你這句話,聽起來似乎別有深意呢?”
一時失言,那位小侍者恨不得給自己扇兩個耳光,連忙道歉揖禮,腰幾乎都鞠到了地上。
他擦著額首綿密的汗珠,連忙解釋道:“不是的…二位大人,當真沒有記錯嗎?小的記得,今日預定摘星樓頂層的,是天都的雍和候府,還有西境小無量山的朱常朱公子,東境太游山何公子,原訂有二十三人聚宴。”
太子宴請諸圣山。
四境匯聚天都,來赴寧奕這場慶功宴。
東境傾塌,正是朝野洗牌的好時機…圣山與皇權重新結交,訂在這摘星樓,也就合情合理了。
極其聰慧的徐清焰聽了這句話后,沒有開口。
她望向寧奕。
后者不動聲色,淡淡吩咐道:“你再去查一下柜臺賬簿。”
正在此刻,柜臺方向,奔來一位拎著大袍碎步小跑的綢袍男人,這位虎背熊腰的男人,倒是姿態扭捏,略顯陰柔。
摘星樓掌柜額頭汗水密集滲出,后背綢袍更是濕透,來到寧奕徐清焰面前之后,便是極其利索地叩拜鞠躬,聲音顫抖地笑道:“哎呦,二位爺,可算來了啊?”
看到這一幕,寧奕頗有些哭笑不得。
估計是宮內那邊,以太子名義訂摘星酒樓,把這掌柜的嚇壞了。
東境太平之后,這大隋天下的皇帝是誰…已經不用多說了。
儲君登基,是遲早的事。
以太子之名,訂一間酒樓,摘星樓掌柜的別說是受寵若驚,這簡直是受到驚嚇…更何況預訂之人還留了“寧”這個姓。
這個節骨眼,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到,站在眼前的是誰。
東境戰爭大都督!
寧奕!
“寧先生,里面有請。”掌柜的擠出一個諂媚笑容,道:“這不長眼的東西,我這就把他開了。”
“寧某不知摘星樓早有預約,此事不怪他。”寧奕笑道:“原本寧某不喜歡豪取搶奪…但剛剛聽說,訂頂樓的,是小無量山的朱常。”
活了八百年的朱密,在小無量山有一座山峰,徒子徒孫諸多,其中朱常…便是相當出名的一位,倒不是說他修行境界高深,天賦異稟。
事實上朱密一脈,衰落地很快,除了有這位涅槃境老祖宗撐著,其他后人,驚才絕艷者幾乎寥寥,到了如今,便只剩下一些庸才。
而朱常,修為平平無奇,倒是極善交際,與紅拂河的一些皇族相談甚歡。
小無量山與紅拂河關系不錯,從李長壽和朱密的合作便能看出…今日這場摘星樓聚宴,便就是朱常聯絡雍和候府,與東境太游山所做的酒局。
“對…的確是朱公子…”
掌柜額頭冒汗。
“很好。”寧奕點了點頭,淡淡道:“帶路吧。”
“啊…”掌柜怔了一怔,這才反應過來。
一路上提心吊膽,戰戰兢兢,到頂樓的這一路,實在是度日如年。
掌柜的暗自腹誹,怎么這位寧大都督,身上隱約帶著殺氣?
寧奕瞥了眼頂樓為朱常一行人提前準備的筵席,輕聲吩咐道:“把這些東西都撤了。留一扇屏風,一張木桌,兩壇好酒,再上些簡單的下酒菜。”
徐清焰路上始終安靜。
到了這里,她終于忍不住,輕輕搖了搖頭,笑出了聲。
“得嘞。”
掌柜的不敢多看,猜到寧奕身份的那一刻,他大概也猜出了這位身姿絕艷的黑紗裙女子身份…只是一縷笑聲,便讓他心神一顫,連忙屏氣凝神,指揮幾個伙計,把頂樓的繁重物件搬走。
摘星樓頂層,可以環顧整座天都。
飛云流瀑,燕雀嘹鳴。
一彎屏風,一張木桌,簡單到不能再簡單。
“你剛才笑什么?”
寧奕摘下笠帽,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似乎在測量木桌厚度。
“我在笑,堂堂摘星樓,竟然也能吃出小酒館的感覺。”徐清焰也摘下帷帽,雙手捧腮,環顧一圈空空蕩蕩的頂樓,然后定睛望向寧奕,感慨道:“真不愧是你啊。”
寧奕聳了聳肩,假裝聽不出反諷的意味,“剛剛那么大一桌,你以為你是張君令呀,咱們吃不完,別浪費了。”
“也是。”徐清焰笑瞇瞇道:“待會打起來,可別打壞桌椅,賠起來花錢,心疼。”
寧奕笑道:“我好歹一位堂堂大都督,怎么在你口中,聽起來像是個小賊?”
徐清焰抿唇一笑,重新裝傻。
“什么?”
“你說什么?”
摘星樓底,一行人有說有笑,來到門前,卻意外地被侍者攔住。
朱常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你…你讓我們回去?”
他手中攥著一把折扇,氣極反笑,指著侍者鼻子,喝問道:“你可知道,我身旁這位是雍和侯府的小侯爺李仲,再旁邊這位是太游山的圣子何吾!”
先前攔住寧奕的侍者,聽了這名頭,嚇得腿都軟了。
他此刻都快哭出聲了。
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
侍者深吸一口氣,顫抖聲音,勸道:“朱公子,小侯爺,何大人…您仨位還是先回去吧,這頂樓…剛剛被人訂了…”
雍和小侯爺和太游圣子,神情雖然難看,但并非憤怒到朱常這般失態的模樣。
李仲皺眉道:“朱兄,你不是說,三日前就已經訂好了摘星樓?”
“我三日前訂的摘星樓,你現在跟我說,頂樓剛剛被人訂了…這可是天都,這可是大隋皇城!”
朱常怒斥道,“還有沒有鐵律?還有沒有王法?”
掌柜的匆匆下樓,他看到朱常三人,連忙上前行禮。
“三位大人…”他此刻神態比應對寧奕時輕松了太多,滿臉堆笑,柔聲道:“實在抱歉,今日頂樓被一位大人訂了,若不嫌棄,我重新安排招待,為表歉意,今日宴席酒水盡數免單,如何?”
“滾蛋!”
朱常一只腳踏入酒樓,一只手推開侍者,怒道:“這是錢不錢的問題嗎?我朱常不要面子,侯爺不要面子的嗎?!”
雍和侯爺李仲,此刻出奇地冷靜,他一只手按住了太游圣子的肩頭,并沒有邁入酒樓。
小侯爺微笑著問道:“敢問掌柜的,今日不知是哪位大人物,訂了這摘星樓頂層呢?”
侍者學聰明了,這次乖乖閉嘴,望向掌柜。
讓他驚訝的一幕出現了。
掌柜竟然只是低頭揖禮,雙手攏袖,神情凝重,道:“侯爺…恕小的不能言說。若想知道頂樓那位的身份,不妨親自上去看一看。”
“多謝掌柜。”李仲自嘲笑了笑,輕聲道:“我知道了。”
“朱公子,今日既然不巧,那便改日吧。”小侯爺站在酒樓門前,淡淡道:“正好十日之后,殿下宴請權貴,到那時候,你我再聚。”
朱常皺起眉頭,他不是傻子,只是酒樓掌柜一番話,這位小侯爺便改變了態度,那位頂樓大人物的身份…恐怕真的十分恐怖。
可他究竟是心有不甘,李仲這一番推脫,便是將宴席推到了十日之后。
那可是小無量山死敵寧奕的慶功宴!
“小侯爺,我的祖爺爺就在天都城內。”朱常取出了自己懷中的一枚訊令,面對雍和侯爺,認真問道:“您等在樓下便是,我親自上頂樓問一問。畢竟,一位涅槃,無論到哪…多少還是要給點面子的,對吧?”
一語雙關。
這便有些強求的意思了。
李仲神情有些勉強。
思忖一番,他輕嘆一聲,道:“既然如此,那本侯便在此地,靜等朱公子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