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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你愿意隨我嗎?

  “這怎么可能?”

  朝露瞳孔收縮,她一縷神念竟然直接被斬殺?

  西海女子劍修的目光,投向漓江大山凹陷的陰影里,那襲破爛不堪的白衣,懸浮在江風驟雨之上,衣袍翻飛,劍癡身上的氣機,原本已經干枯如老燈。

  竟然破境了!

  而且破開的,不止是星輝第七境的禁錮,還是登上了劍氣三層樓。

  此間大好河山,萬里風光,一劍之下,縱橫睥睨。

  朝露心頭一顫,她望向那襲白色衣衫,原本那位劍癡給自己的感覺只是“平淡”,甚至還帶著一絲羸弱。

  如今破開雙境,竟然給了自己一種“極度危險”的壓迫感!

  柳十一猛地睜開雙眼。

  那盞由千機術凝聚的“油紙燈籠”,本來不斷將江水星輝汲取到朝露竅穴四處,已經維持了相當持久的一段時間,如今逐漸開始走下坡路,隨著柳十一的破境,燈籠內芯的月華光芒,在極力的拉扯之中,竟然不受控制的被遠方那襲白衣伸掌抓去!

  這是什么手段?

  盤膝虛坐大江江頭的白衣劍癡,一只手抓過漫天星輝,袖袍鼓蕩,毫不客氣收下這份天地饋贈的“破境之禮”,他神情凌厲,眼神如刀,下一剎那,站起身子,單袖抬起再落下,掌面便真的如刀一般,自上而下虛空劃過——

  一條大江,浩浩蕩蕩,奔涌咆哮,從中間被切割開來。

  朝露神情凝重,同樣揮袖一斬,兩道劍氣同時迸發而出!

  登上劍氣三層樓的柳十一,明顯要在劍氣境界上領先西海女子一頭,兩撥劍氣碰撞在一起,如金石撞在玉瓷之上,發出極其清脆的“叮當”一聲,下一瞬間,便是柳十一的劍氣以碾壓之勢擊碎朝露劍氣,繼續前沖,疾射如粗壯箭矢,掀起滔天江水。

  朝露面無表情,看到這一幕倒是沒有絲毫挫敗和訝異,大隋的劍湖宮,本就是主張壓境而修,不斷在劍氣意境上深究,劍癡的劍氣境界如今突破,比自己要深厚一些,倒是正常之事,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只要她仍是十境,柳十一就不可能是她的對手!

  白色罩袍女子冷哼一聲,腳步微錯,在那道前沖掀江之勢極其迅猛的劍氣來臨之前,化作一道殘影瞬間消失在江面,只不過身形所站之處,剎那就被劍氣沖散。

  兩撥合攏江水拍下。

  柳十一瞇起雙眼,微微側首,腳尖發力,如一根稻草向后飄去。

  那道猶如鬼魅的白袍西海女子,從天而降。

  出劍的鬼哭之音在耳旁響起。

  一抹看不清的出鞘劍光,劃出半圓弧形,擦著他的面頰掠過。

  白衣劍癡躲開這一劍,整個人向后仰去,幾乎與大江形成一條直線,同時抬起雙臂,格住朝露力大勢沉的一記膝撞,兩人都是劍修,只不過臨近周身三尺,出劍之余,亦有近身廝殺之術。

  如今的姿態,朝露拔出雙劍單膝撞在柳十一面門之處,持劍之姿如持刀將軍,一記膝撞之后,幾乎要將柳十一叩入江水底下。

  她高高舉起雙劍,還沒來得及剁下,面色猛地劇變。

  抬起雙臂本來只是格擋的柳十一,背后白衣險些蹭到了江水水珠,但偏偏僵住不再下墜,兩人角力的剎那,柳十一雙手如鷹爪一般鉤住西海女子的小腿,白色罩袍被風吹起,女子下半身套著一條極短的紗裙,裸露一雙白皙大長腿,層層疊疊的劍氣和符箓圍繞她周身閃逝,蓬萊劍修身軀脆弱,便以此手段,來罩護體魄安全。

  只可惜柳十一根本沒有心思去欣賞“裙下風光”,他也從來沒有手下留情的習慣,雙手交錯,“刺啦”一聲,朝露小腿之處的護體符箓被撕扯開來。

  “體修的殺伐之術?”朝露的聲音尖銳三分,她怒斥道:“登徒子,跟誰學的?”

  柳十一置若罔聞,目光卻斜斜飄向此刻站在漓江遠方的一黑一青兩道身影。

  他來到天都府邸之后,所行所見以及所學,自然都是那件府邸主人的。

  江面黑袍隨風鼓蕩。

  負手而立的寧奕,看著江面遠方的二人黏在一起,看似廝殺,卻又像是風光旖旎的纏綿,心底嘖嘖感慨,沒想到柳十一這廝竟然從自己身上偷學了幾招。

  每一次出手,都有著符箓的破碎聲音響起。

  江面被劍癡擲出一縷或是一抹的符箓碎片,有些懸浮在朝露身旁,有些則是貼在罩袍內側,連帶著衣袍,都被柳十一片片撕去。

  這些都是一些不入流的江湖手段,得益于寧奕在小霜山修行的“千手秘術”。

  名叫“千手”的殺伐秘術,本就將體修殺伐的各路招數,都糅在一起,盡數打出但看著江面的那一場近身廝殺,寧奕越看越是沉默,柳十一這廝,光明正大的殺法沒有學到幾手,怎么盡是一些下三濫的偷雞摸狗手段?

  而且。

  再這么撕下去,西海那位姑娘的衣袍可都要撕完了啊。

  柳十一耳旁再一度響起極快的劍氣。

  他輕飄飄向后掠去,這一次他仍沒有看清朝露的“出鞘劍”藏在哪里,那襲白色罩袍遮住了劍鞘,西海的藏劍手段比他想得要精妙很多但并不妨礙他躲開這一劍,同時伸出一掌,毫不避諱印在女子高聳胸膛,震得對方向后退去,并且接著反震之力,向后掠出。

  西海女子面色漲紅,眼神里一片憤怒,自己被柳十一一掌拍出,這一掌可沒有留絲毫情面,若是沒有殘余的護體星輝和符箓,恐怕掌力可以直接穿透肌膚,震碎自己的心臟。

  她雙腳踩在江面,犁出一道足足有十丈長的“溝壑”,在她站定之后,江水緩慢恢復平靜。

  柳十一同樣飄然后掠,退出了十丈。

  兩人之間,隔著二十丈,所站位置,與之前幾乎一模一樣。

  天陰要下雨。

西海女子的胸膛起伏不定,她緊咬銀牙,面色潮紅,低頭看了眼自己破碎的白色罩袍,藏身的符箓被撕去了大半  漓江江風吹起,些微的符箓碎片,被吹卷開來,有些沉入江水里。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柳十一,此刻仍是面色淡然,不疾不徐。

  柳十一的神情很認真。

  很凝重。

  他的眼神凝視著朝露。

  而且凝視著的部位不是別處,正是罩袍下的裙紗,破碎的布料在江風下飛揚。

  朝露神情憤怒,她幾乎就要再次掠出,拔劍而出,不顧師父吩咐地砍下柳十一的頭顱。

  然而漓江江面,劍癡說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話。

  “很好看。”

  朝露憤怒的思緒,被江風一吹,聽到了這句話,怔了那么一剎那。

  她聽懂了柳十一的這句話。

柳十一夸的不是自己  因為聽懂了那句話,于是她瞬間便想明白了柳十一目不轉睛盯著看的,是什么東西。

  不是自己的破碎罩袍,也不是那件極短的裙紗。

  正如他所夸贊的“好看”。

  全都來自于自己所藏極深的兩柄出鞘劍。

  朝露面色緊繃,雙手按住劍鞘劍柄,不露痕跡將其向后推去,藏在還算完好的部分罩袍之后。

  她盯著那個面色木然的白衣劍癡,明白了為何先前對方要一次又一次出手撕扯自己的罩袍這是一種看似無恥的打法,但卻最有效,在自己失去理智的狀況下,那位劍湖的劍癡,只差一些,就可以堪破自己的劍術訣竅。

  只可惜。

  她現在冷靜下來了。

  朝露長長吐出一口氣來。

  “柳十一你很不錯,真的很不錯。”

  女子微微停頓,道:“若是沒有千機術,那么今日勝負難定。”

  二十丈外的柳十一,神情自若。

  西海女子劍修,雙手按住兩柄劍的劍柄,違背自己意愿的,做了一個并不舒服的藏劍姿態。

  她認真道:“但我是十境,所以你輸了。”

  柳十一雙手攏袖,背在身后,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劍癡輕聲贊嘆道:“你很好看,比它好看。”

  朝露蹙起眉頭。

  下一剎那,那盞懸掛在西海女子背后,氣機豐盈飽滿的油紙燈籠,忽然被突出江面的一截沉重劍鋒擊中,燈籠油紙罩面瞬間破碎開來,汲取而來的氣機,猶如水銀瀉地。

  朝露神情陡變,面色蒼白,瞬間扭頭,然而看到的力貫燈籠穿出的劍尖,是那柄先前被自己擊飛墜入江底的長劍。

  羌山長氣。

  馭劍之術!

  自己所站的位子正是柳十一剛剛拋劍的位置。

  沉劍“千日”,用劍一時。

  千機術凝聚而來的星輝,瞬間潰壩,西海女子噴出一口鮮血,心神俱顫,腦海里一片空白,下一剎那,自己右手邊的那柄劍鞘,被便長氣震得脫手而出。

  憑空伸出一只右手的白衣劍癡,站在江面。

  那柄從朝露腰側拋飛而出的細長劍器,落入柳十一手中。

  他端詳著那柄極輕的三尺劍,一個呼吸之后,毫不猶豫拔劍出鞘,劍音震出一蓬江水,單袖翻轉劍花之后,一根手指勢大力沉抹過。

  錚錚。

  看劍如美人,持劍如飲酒。

  朝露面色蒼白,自己右手處空空如也。

  跟隨了自己十三年的“滴露”,就這么荒唐的來到了那個陌生劍癡的手上。

  江水潮起。

  柳十一端詳劍身,輕聲微笑道:“我缺一把好看又好用的劍,你愿意隨我嗎?”

  劍尖震顫,拼命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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