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涅你說是野獸,嗯!她的眼部確實是被類似大型尖爪的利器挖掉了。另外,背部也被削掉一大塊,那恐怕是魔術刻印。若不做到這種地步,優秀的魔術師很難死亡。”
夏禹檢查著尸體肯定了海涅的說法。
每一個魔術刻印都截然不同,但也有共通的功能。
據說特別是歷經悠久歲月的家族,其魔術刻印也相當于詛咒,魔術刻印本身會為了讓魔術師存活,注入所有力量。如果作為魔術師脫離人的領域,就算用不夠徹底的手段也無法死去。在某種意義上,對魔術師家族來說魔術刻印才是主人,每代魔術師只不過是繼承刻印的容器。
沾血的信封從振袖內輕飄飄地掉了出來。
夏禹將信拿起,遞給了韋伯。
“哦?她似乎也有天使名。這是…Ha插siah。”
韋伯看到這個天使名后,臉上的表情變得厭惡起來。
Ha插siah是以白羊宮為掌管宮的天使。白羊宮粗略來說,庇護的是人體頭部…更加準確的來說就是眼睛!
韋伯則是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而這個可能也讓他開始懷疑…這個天使名真的就是…解謎線索嗎?
“吼~Ha插siah嗎?有趣!走吧!格蕾。”
夏禹說完后就直接朝著二樓而去,而格蕾也是跟隨在他的身后,至于韋伯則是留下來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天使名根本不是遺產的線索。”
這句話令那些魔術師也回過頭。
歐洛克要助手調轉輪椅,開口問:
“韋伯講師啊。那么,你說這是什么?”
這根本不是謎題Mystery。”
韋伯陰沉著臉說著。
神秘的語源是希臘語的“封閉”。是閉鎖,是隱匿,是自成體系,總而言之,神秘作為神秘本身具有意義。
隱秘正是魔術的本質。能到達者越少,魔術就可能變得越強大。抵達剝離城前,老師說過越廣為人知的概念越穩定,但這是與之相呼應凡是魔術師,即人人皆知的真理。
正因為如此,魔術師們坦率地接受了剝離城已故主人留下的訊息。因為在他們的世界常識中,這種謎題是很熟悉的興趣,同時是選出相配人選的神圣儀式。
可若真如韋伯所說的,這不是謎題呢?
“我說過Shemamphorae的七十二天使可以變換為黃道十二宮,但同樣也可以比喻為人體。大宇宙和小宇宙總是相對應的,這些知識不需要對各位做說明吧。”
在場魔術師們的臉上掠過一陣緊張。
他們不是格蕾這種小白,自然知道韋伯所說的是什么意思,化野菱理在大廳念過的遺囑留言,仿佛再次說出。
“無法回答問題者,必須剝奪其天使。”
不是什么比喻,只是無比直接的魔術師留言。回答不出問題的話當然得承受剝奪,所以作好覺悟吧是這種意思嗎?
“也就是說,這個天使名是將以某種方式殺害我們的預告信。”
韋伯的聲音在寂靜的宴會廳內回蕩。
“師傅,我們?”
格蕾連忙追上夏禹,她有些疑惑的看著他,她覺得這種時候不應該在下面跟大家一起嗎?
“格蕾!怎么?想要聽聽韋伯的推理?”
夏禹笑著說道。
格蕾完全無法理解為什么這種時候夏禹還能笑的出來,但是她還是點了點頭。
“Ha插siah,在天使之中指的就是眼睛!”
“誒!啊…”
格蕾愣了一下,然后差點叫了出來。
她仿佛感覺整個城堡又一次的充滿了危險與殺機。
“那我們…不是更應該…”
格蕾低聲說道。
“不用!格蕾你之前應該看見了吧!那些魔術師們…”
夏禹的話語讓格蕾回憶起了那些魔術師聽到天使名與化野菱理死時的表情,除了羅莎莉雅之外…沒有一個人露出悲傷的表情,甚至還有些欣喜…以及對夏禹的戒備。
因為他們確定,剝離城這里有需要隱藏的某種事物。并且為了得到它,沒必要吝于互相殘殺。既然擔任管理人的法政科成員首先遇害了,又何需在意呢?
也許他們唯一覺得她死不好的一點就是夏禹可以無所忌憚的動手了吧?
說不得他們還覺得是夏禹覺得她礙事親自動的手,至于什么在不在場證明?開玩笑,魔術師偽造這種東西很難嗎?
“哈哈!也就是說野獸仔細地剝下魔術刻印,挖掉眼晴,然后把她插在那里?真是仔細到令人發笑。”
“富琉加先生,你的意思是我在撒謊?”
“不不,我相信海涅小哥的話。”
“…那么,你想說吾友革律翁阿什伯恩的亡靈在這座城堡的某處四處爬行嗎?
魔術師們的聲音、聲音、聲音。
在宴會廳內交互回響的聲音,復雜地參雜了各自的自負、敵對心態、好奇心,宛如在暴風雨之夜喧嘩大笑的成群妖魔。
但是還有著夏禹的存在,這暗流涌動的湖泊,表面上卻平靜如水,作為弱者他們都在想著如何能利用智慧的勝利。
而身為強者的夏禹,就完全不擔心,無論怎樣他都先天立于不敗之地。
韋伯看了他們一眼,無奈的嘆了口氣,身為魔術師的他,自然也是最了解這些同伴了,出了那個海涅、羅莎莉雅兩個歸于夏禹陣營的之外,其他都在想著如何虎口奪食。
“呼~”
韋伯走進房間癱坐在沙發上,嘆了一口氣。
夏禹給他到了一杯水,他狼吞虎咽的喝下,甚至不在乎水從下顎滴落,弄臟襯衫。杯子轉眼間就空了,滴下來的水珠濡濕了韋伯的長發。
“有酒嗎?”
韋伯問道,他平時是不喝酒的,可見他現在的惆悵,夏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格蕾,格蕾將柜子里的蘇格蘭威士忌拿了出來,本來因為這個度數很高,所以格蕾還想幫他用水稀釋一下,但是韋伯一把搶走喝了下去。
“怎么樣?”
夏禹看到韋伯的樣子就大概知道下面到底發生了什么。
“看樣子,他們隨時可能互相殘殺起來。”
韋伯嘲諷的說著,并將剩余的酒喝完。
“其他人不認為…自己會遇害嗎?畢竟那位法政科的魔術師也遇害了!”
格蕾看到韋伯喝完后,低著頭輕生說道。
“那就是魔術師的業!
“因為可以磨練彼此的實力,就算在鐘塔也傾向于鼓勵魔術師之間交手。即使不是這樣,能見識其他人魔術的機會也很少。越是一流的人才,越是對這種情況求之不得。當然,法政科比起神秘更重視鐘塔的秩序,所以他們認為自己不會疏忽大意而中招吧。哈哈,也不可能報警!”
韋伯咂舌道。
“幾乎所有人都這么想。哪怕要互相殘殺,唯獨自己會是幸存者。這就是魔術師!”
夏禹也是自嘲般的笑道。
“師傅也是這么想的嗎?”
格蕾看著夏禹問道。
“當然,就算他們一起上,都不夠我一只的,這就是來自于絕對實力的自信。”
夏禹做了個握拳的動作,格蕾能看出他是認真的…并且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與他人對夏禹的態度可以看出,他說的好像就是事實。
“所有人對所有人的戰爭。”
格蕾回憶起了家鄉的話語。
意思是將人類在自然狀態下置之不顧,只會誕生人人互相殘殺的地獄。為了避免引發這種狀況,社會才應運而生,建立起秩序。法政科在魔術師們的世界里,應該是承擔了這種職責吧。
然而,失去那個秩序會如何?
現在,這座剝離城阿德拉正處于這種情況。
每名魔術師都對親手殺害彼此一事毫不遲疑。究竟此地會是佛教的修羅界,還是眾多英雄一再征戰與享受盛宴的瓦爾哈拉?
格蕾有些害怕,因為其實他們并沒有必要趟這趟渾水,雖然似乎他們處于絕對的優勢,但是…殺人什么的…
格蕾還是在用著普通人思維,于是她下定決心問道:“那我們要不要逃離這里?”
“誒!”
夏禹有些懵,但是看了格蕾的樣子就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了,其實他倒是無所謂,于是將頭轉向了韋伯…
韋伯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為什么?”
格蕾不能理解,明明韋伯怕的要死,為什么不愿意跑路。
“我也有該做的事情!
韋伯的聲音里,能得出連天神也無法撼動的決心。
“那是什么樣的人生?”
對于理應在故鄉在那片墓地結束一生的格蕾而言,那是太過遙遠的世界。明明如此接近,卻像是無法理解的對象,就跟老師一樣。
“哈哈哈哈!你這膽小魔術師挺有男子氣慨的嘛!我還以為你發現苗頭不對,一定會馬上開溜呢!該不會是因為有大腿能抱所以還想搶下資產吧!”
從格蕾右手中,亞德發出了嘲諷。
“啊啊!沒錯,他可說是要保護我安全的啊!這樣要是都不敢拼一把,那我也無顏去見他了!”
韋伯有些緬懷的說道。
“那么格蕾!你呢?如果你害怕了,那我會送你離開。”
夏禹看著帶著兜帽的格蕾,微笑著說道。無論接下來格蕾給出什么答案他都能理解。
“老師!您要留下是嗎?”
“沒錯!”
那是夏禹在故鄉收留格蕾時的神情。格蕾還記得,跟他決定帶只認識寥寥數人的自己,前往倫敦時的表情一樣。格蕾不知為何地嘆了口氣。一種連自己也不清楚的感情在心中瘋狂騷動。
“這樣的話,我就再陪您一會兒…”
“謝謝!”
聽到夏禹的致謝,格蕾的臉上浮現著可愛的微笑,就連她自己都沒能意識到。
“誒呀呀!”
低沉的聲音傳來。
房門打開了。
韋伯的表情僵硬,馬上回過頭的格蕾也不由得屏住呼吸,而夏禹則是不爽的看向了門口…
“你們師徒感情真好呢,善哉善哉。”
嘰輪子劃過地板的聲音響起。
由助手推著的輪椅劃破黑暗出現。歐洛克西札穆德彷佛埋在皺紋中的面容上,貼著莫名地令人想到毛毛蟲不屬于人類的笑容。
在布滿天使的個人房間里,那名老人顯得更畸形。
只剩皮包骨的消瘦身軀,反倒刺眼地展現他對于生的執著。面對剝離城阿德拉這個巨大的環境,老人的存在方式是只憑一己之力與之抗衡。他那具衰老不堪的瘦小身軀里,充滿著某種足以和這座城匹敵的東西。
“歐洛克閣下有什么事情嗎?”
夏禹失去了看格蕾微笑的心情,也是因為看不到才失去的,他盯著面前的老者,這個在魔術師領域近乎達到終點的人。
“哎呀,不好意思,擅自進來了。因為門沒鎖,不小心就進來了。”
“算了!說你的事情!”
夏禹并不想跟他爭論什么小心不小心的問題,這個老不死的來這里肯定是有事情要商議之類的。
“感謝君主的諒解,不知能否給老朽一杯酒?”
“嗯!”
夏禹眼神示意了一下玻璃杯的位置。
輪椅的扶手附近溢出微微發光的東西。
是蝴蝶。
蝶魔術那是老人使用的魔術名稱。與老人是相反極端,美麗光蝶從桌上拿走威士忌,另一只蝴蝶從架子上拿出玻璃杯,在老人手邊倒酒。
那些動作太過精湛,看得格蕾和韋伯都張口結舌。這名老人比起命令背后的助手,更輕易地施展了魔術。再說,房門應該有上鎖,比起胡亂展現華麗的魔術,這樣更令人深深體認到他的深不可測。
“示威?”
夏禹看了一眼眼前的老者,歐洛克的確是蝶魔術的權威,這一手操作這世上能用出的不超過十指之數,巧了,夏禹就是十指之一,還是比較靠前的,當然這些除了他自己基本上沒人知道。
“唔嗯,革律翁果然擺了好酒。因為他明明從以前就收藏了很多酒,生前卻很少請客人喝。”
他喝了一口,嘻嘻嘻地大贊美酒,仔細享受口腔內的滋味,彷佛待在自己家中一樣,放松地閉上雙眼。
“行了!有什么事?說!”
夏禹毫不客氣的說著。
“是這樣的,剛剛向韋伯老師請教了種種見解,我認為應該道聲謝。”
“剛才那點知識對您而言,沒有多少價值吧。”
韋伯謙虛的說道。
“知識本身是如此。”
歐洛克承認,慢慢地頷首。
“但是,你的特質有些不同,你自己也明白吧?不必要的謙遜只會樹敵喔。”
“像我這樣的人,有什么特質?”
“觀點。”
歐洛克指出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