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四七章 天龍族——戰意領域
從五人組那里拿到的凍肉足夠李正吃四五頓，接下來的行程不需要為食物等物資發愁。
繼續朝著目標行進，走走停停，十個小時后，李正看到前方出現了一片金光地帶。
那金光遠遠看去，透著濃濃的戰意，觀之熱血沸騰，心生敬意。
“那是什么？”
金光地帶與第四罪域環境格格不入，好似有人在一盆墨水中滴入幾滴金色的顏料，隨手劃拉了幾下，把金色拽成一條細線，特別扎眼。
走得近了，李正終于看清金光地帶中的景象，霎時間愣在原地。
震撼莫名！
“竟是…天龍族！”李正驚叫出聲。
或者說，那是一個個天龍族人的尸體，早已死去不知多久，卻未曾腐朽，保持著生前最后一個姿勢，立在那里。
李正走入金光地帶，視線在一個個天龍族尸身上掃過。
他們有些挺直了腰桿，標槍一般站在那里，雙眼圓瞪，碩大的眼睛占據了大半個臉龐，卻并不丑陋，眼神中透露的不屈不撓、寧折不彎的精神，反而令他們看上去寶相莊嚴。
還有些手掌虛握，伸向前方，那手掌中或許曾握著各式各樣的武器，在漫長歲月中那些武器已經腐朽老化，但他們還是保持著那樣的姿勢，臨死前一秒還在對前方的敵人發起攻擊。
再往前，天龍族尸身出現了缺失，李正看到有些人雙臂盡斷，卻咬著牙，伸長了脖子，用腦殼進行攻擊。
李正看到有些人被開膛破肚，內臟灑落一地，那天龍族也不過是一手捂著傷口，阻擋內臟脫出，另一只手還在做出攻擊姿態。
李正又看到有人脖子被砍開三分之二，僅剩一層皮肉連接，臨終前也不曾有過退縮的表情。
李正一步步往前一個個看去，腳步越來越沉重，最終停了下來。
他抬頭看去，金光直沖云霄，連三十米以上高空的黑色霧氣都不得不為之繞道，似在躲避。
“這是…天龍族全體族人不屈的意志嗎？”李正心底震動，整個種族幾乎全部葬身于與情緒風暴對抗的現場，哪怕死去也不曾倒下，哪怕眼睜睜看到自己的同胞一個又一個前赴后繼死在面前，也不曾有人退縮逃避。
如此悍不畏死的精神，令人不禁動容。
“與他們相比，那些茍活在外城街區，貪圖安逸享樂的大部分居民，難道不自慚形穢嗎？”李正想到自己從九五零街區往七號街區走時一路上的見聞，心中不免生出一絲悲憤。
有些街區的居民活得死氣沉沉，玩物喪志，每天沉迷于賭場、娼館、煙鋪，放蕩形骸，把自己折磨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而天龍族，也是宇宙中的一個文明，除了長相與其他種族不同之外，其實也是一群普普通通的人罷了。
李正行走在金光當間，宛如一個過客，觀看了一段歷史。
一段與天抗爭、與強敵抗爭、與命運抗爭的歷史。
這是由一整個種族，鑄造的史詩。
“曾幾何時，我也曾在像你們一樣的人背后，仰望著他們的背影。”李正潸然淚下，他想到了那些在火場中逆流而上的消防員，在天險中鑄成人墻與天災抗爭的搶險士兵，在傳染病肆虐的疫區四處奔波的白衣天使。
那些醉生夢死的人，總是被逆行者們，保護地很好。
這時，李正忽然心有所感，回頭看去。
只見不遠處飛來兩人，到了金光地帶邊緣，降落在地，恭敬地對著金光內天龍族尸身行禮，之后才踏入金光籠罩范圍內。
看著這一幕，李正忽然釋懷地笑了：“縱使世間有無數醉生夢死之人，但自強不息的精神，畢竟能傳承下去。”
做好自己就是，管他人如何？
搖搖頭，李正收拾心情，繼續向前。
足足四個小時之后，他才來到金光范圍對面，到了這里，罪域中環境又是一變，無形中影響人心智的波動變得劇烈了好幾倍。
“咦？”李正眼神微動，“我才發現，金光籠罩之處，罪域環境的影響竟然完全消失，連一點不適感都沒有。”
就是因為沒有一點不適感，才導致李正后知后覺，過了四小時才發覺這回事。
“若非這里是天龍族安眠之地，倒是能開發成一處據點，供進入罪域深處探索的人短暫落腳。”李正往不遠處看了眼，天龍族尸身間隙，有好幾個穿著掩容服飾的活人。
他們盤腿坐在地上，面朝金光外圍，不知在等待什么。
李正看得好奇，過了約半小時，也不見他們動彈，便不想再等，抬腳就要走出金光范圍。
“等一下！”
不遠處一人出聲叫住了他：“外面邪念氣息非常強，我看你實力一般，最好留在這里，不要往前了。”
李正左右看看：“你是說我嗎？”
那人扭頭，面容被掩容服飾遮掩，看不清楚，但李正知道對方一定在打量自己。
過了片刻，那人道：“這里只有你試圖進入金光后面的區域，不是說你，還能是誰？”
“多謝提醒。”李正想了想，站在原地問道：“我第一次來這里，對這里不太了解。我看你們都坐在這里，也不深入罪域探索，在等什么？”
“原來是個菜鳥。”不遠處另一人忽然開口，譏諷道：“我看你不是第一次來這里，而是第一次進罪域吧？怎么？舍得從外城的搖籃里出來了？”
李正知道那人是把自己當成躲在外城里醉生夢死的那批居民了，他懶得解釋，而是靜靜看著先前開口提醒他的那人。
嘲諷那人見他毫無反應，自覺無趣地很，也就不再糾纏，只是時不時用鄙視的目光掃視著李正。
“那托這人嘴壞，你別忘心里去。”開口提醒那人提那個嘲諷李正的家伙表達了歉意，然后解釋起大家坐在這里的緣由。
“留在金光區的，都是在等機緣。每隔一段時間，罪域深處都會出現一些扭曲生物沖擊金光區，試圖突破這里，進入腹地距離傳送門更近的地方。”
“但是天龍族留下的戰線，成了扭曲生物難以沖破的一層堅固防線，簡單的言語解釋不清，你在這耐心等等，到時候親眼見到，就明白了。”
說完，他轉頭繼續看著金光陣地外面，不再多說。
李正點頭致謝：“多謝。”
說實話，他很好奇天龍族防線會怎樣抵擋扭曲生物的沖擊，難不成這些尸體還能活過來殺敵？
他學著其他人的樣子，席地而坐，面朝罪域更深處，安靜注視。
外面靜悄悄，一點動靜沒有。
但李正卻能感覺到，那視線看不見的盡頭，有一股連他都覺得危險的氣息在蒸騰著。
等了約莫一個小時，眼前忽然跳出一條信息，是老普發出的提示：
前方高能來襲！
李正連忙打起精神，凝視前方黑暗。
不多時，黑暗中出現一大片看不見盡頭的陰影，有陣陣充滿惡意的低語聲從那些陰影里傳過來。
“來了！”那托興奮地站了起來，似乎對面來的不是扭曲生物，而是某種值得令人高興的東西。
除他之外，李正看到其他人也紛紛起身，一言不發，鉚足了精神，一副隨時都會沖出金光地帶的架勢。
“這是要迎戰嗎？”李正歪了歪頭，要不是沒有探知到任何邪念，他差點以為這些人被第四罪域蠱惑了，才會陡然間變得這么興奮。
轟隆隆…
陰影飛速接近，如雷轟鳴的聲音想起，那是扭曲生物們集體奔跑時發出的動靜。
離得近了，李正才得以看清，那些陰影俱是自己從未見過的扭曲生物，全身泛著詭異的紫光，間或閃過陣陣血色紅芒。
“發財了！”那托邊上一人大喜：“竟然是紫魔晶級的扭曲獸潮！這可是三年難得一遇的機緣，此役之后，我的精神力終于可以更近一步，以后就能親自深入罪域，獵殺扭曲生物了！”
紫魔晶是比紅魔晶更好的扭曲魔晶，無論是魔晶能量的濃度還是純凈度，質量都要比紅魔晶高出十多倍！
那些利用紅魔晶無法繼續提升的人，唯有使用紫魔晶繼續提純精神力，才能突破現有的瓶頸。
“不對！”李正看到幾個身形相對瘦小的影子跑在扭曲生物正前方，似乎在被那些扭曲生物追趕，倉皇逃離。
“那些好像不是扭曲生物，而是…正常人！”
他眼睛睜大，心中對老普道：“幫我探查一下那些人的身份信息！”
沒問題…
老普剛發出三個字，只見對面扭曲生物忽然加速，瞬間便將那幾個相對瘦小的身影踩成了肉泥，踐踏而過。
尸體…尸體…尸體…爛肉…尸體…身份不明…
李正：“…”
晚了一步。
他暗自皺眉，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那幾個身影不像是被迫逃離，更像是主動在把那些扭曲生物引向金光陣線。
此時金光陣線邊緣聚集了不下千人，分布在天龍族尸身之間，看著對面沖來的扭曲獸潮，個個摩拳擦掌，沒有一人發現不久前有幾個人喪生于扭曲獸潮腳下。
“這些聚集在這里的人，等的就是扭曲獸潮？”李正心里閃過一絲失望的情緒。
正在這時，之前開口提醒他的那人高聲喝道：“唱戰歌！”
音浪層層疊疊，傳遍了周圍上千米范圍，把聲音送到了每一個人的耳邊。
一陣曲調怪異的樂聲從他們口中響起，李正聽不出歌詞的含義，或許這首歌本身便沒有意義明確的歌詞。
哼唱不到十秒，曲調突然轉折，變得極為高昂。
同一時間，李正察覺心中生出一股干云豪氣，熱血沸騰，全身毛口都舒張開來，想要肆意戰斗一場。
而隨著樂聲變得高昂，天龍族尸身組成的防線中，金光勐然大盛，閃閃灼人眼球，幾乎睜不開眼睛。
恍忽中，李正感覺身邊變得擁擠了不少，他勉力睜開雙眼往身邊看去，頓時目瞪口呆。
只見金光照耀之處，出現了一個個粉藍色皮膚，眼睛占據了臉部三分之一面積的天龍族人，戰意高昂地看著迎面沖來的扭曲獸潮。
每一個天龍族人口中都哼唱著激昂的樂曲，表情越來越鎮定，眼神也越來越堅毅。
“死而…復生？”李正茫然地看著那些天龍族人，難以置信：“這也太特么扯了吧？”
死者復生？你牌庫里還有這種東西呢？
這不過是另一種類型的情緒風暴罷了。
你們未來要面臨的，是由負面情緒組成的情緒風暴，而這些天龍族人在瀕臨死亡的瞬間，留下了充滿戰意的精神，最終整個種族的每一個個體凝聚起來，積少成多，從而形成了這片小型情緒風暴。
你可以稱之為：戰意領域！
“戰意領域？”李正看完老普給出的信息，心中想道：“難道說，這些天龍族的尸體長年不朽，就是因為戰意領域的存在而保存至今？”
戰意領域因天龍族而生，天龍族尸體也因戰意領域的存在而得以保持著原本的樣子，一直留存到今天。
兩者之間相輔相成，也導致戰意領域無法像情緒風暴那樣，到處肆虐。
它只能固守在這里，繼續執行天龍族人死前最后的一個念頭。
那就是與負面情緒風暴抗爭到底！
“諸位同胞。”
站在最前方的一位天龍族人似乎是某位身份極高的將領，他對身邊多出來的異族視而不見，康慨激昂地舉起手中光影凝聚而成的武器，戰意沖天：“隨我…沖殺！”
“殺！”
呼聲震天，數不盡的天龍族人沖出戰意領域，迎面攻向浩浩蕩蕩的扭曲獸潮，瞬間戰作一團。
李正愣愣地看著這一切，轉頭發現那些守在戰意領域的外城居民們沒有動作，依然呆在原地，冷眼旁觀天龍族留下的精神與扭曲生物廝殺。
“我明白了。”李正咧開嘴笑道：“原來你們呆在這里，只是為了撿漏。”
等天龍族人殺光那些沖擊過來的扭曲生物，這些守在戰意領域的外城居民就會一哄而上，搶奪扭曲生物腦中的魔晶。
這是多么諷刺的一件事。
明明這些人的實力都不差，放在每一條街區都是拍得上名號的高手，竟會做這種守株待兔、漁翁得利的事情。
“我本以為，前五十街區出來的居民，與那些擺爛的人不同。”李正活動手腳，澹然說道：“我進入罪域時便遇到了一個因扭曲生物而覆滅的五人小隊，他們每一個人受得傷都非常致命，我對他們的遭遇感到同情，也對他們的行為感到敬佩。”
“那時，我以為有膽量進入罪域的人，都跟他們一樣，以抗擊扭曲生物為己任，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原來你們與那大部分擺爛的人并無不同，不過是換了個地方擺爛罷了。”
“更有甚者，還對自己敢于躲在天龍族精神領域的庇護下擺爛而沾沾自喜，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對其他外城居民各種看不起。”
李正不加掩飾的盯著那托：“對于你們這種人，我只能說，你們的所作所為，也令人不齒！”
那托被他說得心中羞惱，叫囂道：“你不也是一樣躲在這里？有本事，你也出去戰斗啊，去殺敵啊！你有什么資格在這里指責我們？”
李正冷眼看他，心念一動，背后琉璃長刀飛起，在身前轉了個圈，刀把剛好落入手中。
“誰告訴你，我跟你們一樣了？”
說著，他一甩長刀，信步走出戰意領域覆蓋范圍，周邊無盡的惡意向他用來，瘋狂的私語聲充斥在他耳邊。
背后怨念黑發無風飄揚，琉璃長刀閃過一道道絢麗華光。
李正一步步走向前方戰場，澹澹的聲音傳到后方：“曾經有一位學者曾說過這樣的話，今日我便趁此機會送給你們…”
“愿所有人都能擺脫冷氣，奮勇向前，不必聽擺爛者的話，能做事的做事，能沖殺的沖殺，有一份熱，發一份光。”
“天龍族留下的戰意領域終究是無根浮萍，也會有徹底熄滅的那天，我希望那天到來時，這世界不至于陷入永暗。”
說著，他自嘲般笑了：“算了，我跟你們說這些都是白搭，你們要是聽得進去，早就該有所行動了，也不至于躲在那里蠅營狗茍地擺爛。”
天龍族與扭曲生物的戰場近在遲尺，李正意氣風發，長刀揮灑，魔雷雙翼彭地展開，他只身沖入戰場，舉刀斬向其中一只扭曲生物的頭頂。
天龍族人戰意高昂的歌聲環繞，沖散他耳邊那些充滿惡意的竊竊私語，心中熱血翻滾，滿腔戰斗的欲望前所未有的高漲。
琉璃長刀被他揮舞起來，這些日子累積下來的戰斗技巧與感悟信手拈來，與身邊那些天龍族人相比，縱然有些相形見絀，但每一招每一式都蘊含著勇往直前的氣勢。
他殺得興起，伴著嘹亮的歌聲，直抒胸臆：“此后如竟沒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