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架三人高的機械設備有條不紊地運轉著,流水線作業生產出一臺又一臺舟型機械刀螳,李正以前獲得的那張機械刀螳生產設備圖紙跟這些比起來,簡直像是小孩用的玩具。
“這里,來。”
機械刀螳沒有回頭,徑直往不遠處一臺類似人體改造臺的設備走去,設備上躺著一臺剛剛生產出來的舟型刀螳,數十道激光射線在它身上掃描,做著最后的調試。
走到近前,那架刀螳剛好調試完畢,頭頂上方出現幾根粗壯的機械臂,將其抓起運輸到另一邊的傳送帶,送往另一個房間。
“躺,上去。”
機械刀螳上前調試設備,頭也不回地對李正說道。
“咕嚕你確定體檢不會有任何危險?”李正看著周圍放出激光射線的設備以及幾根前段尖銳,用來校正機械刀螳零件的工具。
他毫不懷疑那玩意兒戳在自己身上,一下就是一個血窟窿。
“不,會。”
調試好設備,機械刀螳的腦袋轉了個一百八十度,靜靜看著李正,復眼中發出冷淡的光澤。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死就死吧!
李正把心一橫,反正自己在這里幾乎沒有反抗之力,再怎么擔心都是白搭,不如光棍一點,賭對方確實不會害了自己。
奮力跳到設備上,李正感覺自己像一只待宰的豬玀,自己主動上了案板。
在設備平臺中心躺下,感受著身下堅硬冰冷的金屬臺面,李正緊張地吸了口氣。
好家伙,更像了!
“可能,會,有點疼痛,你忍一下。”
這時,機械刀螳以迅雷不及快播之速在操作臺上點擊數次。
李正頭頂忽然出現一根中空的金屬管道,從中噴出一縷淡淡的輕煙。
猝不及防吸了兩口,李正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不能動了,而且各項感官變得更加敏銳。
他此時的狀態甚至能數出身下平臺被以往調試的機械體磕出了多少克凹痕!
“你…”
他想開口怒罵兩句或是說些什么緩解心中的不踏實感,然而剛剛張嘴,臉上的肌肉便僵硬了。
長著大嘴,雙目圓瞪的樣子,使得李正現在看上去像是一具死不瞑目的尸體。
“放心,這是為了防止你在檢查時亂動造成數據不夠準確的必要措施,不但對你的身體沒有損害,反而還有好處。”遠古意志的聲音從頭頂方向響起,語句突然之間平滑了起來,反而叫人聽不習慣了,“就當是你配合我族獲取研究數據的報酬。”
李正睜大雙眼,欲哭無淚。
你這么人性化還給報酬,我特么還得謝謝你是吧?
要不是知道打不過你,我特么給你頭都打歪!
他的腹誹還沒閃過幾句,頭顱兩邊湊過來兩根機械臂,靠近他的太陽穴。
下一秒,機械臂前段各自突出一根尖銳細針,干脆利落地扎進了李正大腦。
這下,李正算是知道對方口中所謂的‘有點疼痛’是什么意思了。
哪是什么‘有點兒’啊?
這是不打麻醉就給你動開顱手術,順便還給你來了一針清醒劑,讓你在極度清醒的狀態下,感受著大腦被翻動的滋味!
疼得一批的同時,還暈不過去…
這還不是最折磨人的,在細針扎進顱骨下方后,李正能清楚感知到細針尖端放出了些什么物質。
那些物質在他的大腦中游走,宛如無數只螞蟻在爬,極為不適。
下一刻,他內心忽然沒來由地生出一股怒氣,恨不得自己現在能動,直接拔刀跟遠古意志拼命。
大不了一死!
就在這時,在大腦中逡巡的‘螞蟻們’似乎找到了目標區域,聚集到一處。
過了片刻,心中怒火竟然詭異地快速消退,仿佛被人突然間往頭上潑了一盆冷水,冷靜下來。
還沒明白怎么回事,困意上涌,李正生出了一種即使世界毀滅在即,他都不想動彈一下的念頭。
就連思維的運轉都出現了瞬間停滯,似乎很排斥動腦思考的行為。
毀滅吧,趕緊的!
這個念頭之后,李正‘斷片’了。
等他再回過神來,‘螞蟻們’竟然分出一部分,去到了腦中另一塊區域。
這不就是七宗罪中的‘暴怒’和‘懶惰’嗎?
李正反應過來,感情遠古意志想通過科技手段刺激自己的大腦,讓自己主動生出七種情緒,收集數據?
他還沒有多想幾秒,一副畫面忽然躍至‘眼簾’,那是鳳山和宴光以及禹小雨坐在篝火前有說有笑的畫面。
瑪德!
憑什么呀?!
憑什么姓鳳的能過上左擁右抱的生活呀?
他哪點比我強?
李正不可抑制地想道,他姓鳳的何德何能?
人家兩個女生一個氣質不凡,一個貌美如花、家底殷實,怎么偏偏就看上他了呢?
想不通!
真的想不通!
越是想不通,就越是會想。
越想就越想不通。
然后李正的思緒進入了死循環,從羨慕到嫉妒再到恨,情緒的轉變只用了不到五秒。
緊接著,他猛地清醒過來,我羨慕他干啥?
不對!
這是嫉妒?
‘螞蟻們’已經分成了三個部分。
臥槽…
遠古遺族確實有一套啊,竟然能在短短的時間內讓自己在不同情緒之間無縫切換?
下一個是什么?
這個念頭剛完,李正眼中浮現出曾經看過的教育片里各位老師的身影,一個又一個白花花的身影在眼前快速切換,最后竟然定格在了展舟舟身上。
‘看’著展舟舟在那里搔首弄姿,李正羞恥地不行。
第四個情緒竟然是情欲,可問題是為什么最后的目標會定格在展舟舟身上啊?
這是為什么啊?
難道說自己心里其實對人家真的有非分之想?
不應該啊!
展舟舟雖然很美,但自己對她應該只有單純的友情才對…
難道說那句“男女之間沒有純友誼”的說法是真的,自己真的是個下流又齷齪的人?
與前面三種情緒不同,李正下意識地對‘眼前’畫面進行反抗,試圖將其驅散。
“李正,你愿意幫我嗎?”
‘展舟舟’含羞帶俏地說出那句耳熟的話,紅唇輕顫,雙頰緋紅,宛若一顆待人采摘的水蜜桃。
“幫?我幫你奶奶個腿兒!”
李正心中怒吼:“咱倆可是朋友啊!李正,你不能對她有非分之想!”
不知是他的反抗真的起效了,還是這個目標無法撼動他,‘展舟舟’的身影快速化作碎片消散,另一個熟悉的樣貌出現在眼前。
“嚯!結衣老師!看見你真是太開心了!”
李正緊繃的精神忽然一松,瞬間就沉淪進去。
“哎嘿嘿,悠亞老師、永美老師、海翼老師、真真、寧寧、有菜、真菜…哇,雅美跟石原,你們也下海了嗎?”
“哎嘿嘿嘿…一起上,我承受得住!”
就在李正以為自己能趁機享受一下的時候,畫面戛然而止,眼前紅粉盡皆化作骷髏飄散,瞬間給李正心里的小火苗給嚇滅了。
“尼瑪!!!”
李正大怒,心里的臟話還沒罵完,瘋狂想吃東西的欲望又升騰上來。
小籠包、燒麥、餃子、龍蝦、鮑魚、黑松露、鯡魚罐頭、黑蒜…
不管是什么,只要能吃就行!!!
“給我食物!!快點!!我要吃東西!!”
暴食結束是傲慢,傲慢結束是貪婪。
李正在短時間之內被激發出七種負面情緒,全部體驗了一遍,在這期間他每經歷一次不同的情緒,腦中的‘螞蟻們’便會分出一些,占據一塊區域。
在全部情緒循環體驗了七遍之后,李正圓瞪的雙眸中透出濃濃地絕望。
尼瑪的…沒完了?!
信不信我一會兒給你來個魚死網破啊?!
就在這時,腦中猛地一疼,分居七片區域的‘螞蟻們’竟然同一時間發出某種奇怪的頻率。
七種不同的情緒瞬間同一時間涌來,與李正剛才產生的絕望融合到一塊,生成了類似之前出現過的詭異情緒。
也就在這個當口,李正感覺到掌心莫名滾燙,精純的能量再次出現,以橫掃六合的氣勢瞬間沖入腦中,將剛剛誕生的詭異情緒掐滅。
然而‘螞蟻們’竟在此時暴動起來,與精純能量糾纏不休,狠狠撕扯了一塊下來,迅速退至還在太陽穴插著的細針處,帶著截取的能量消失不見。
細針收回,留下的針眼在李正的自愈能力下快速恢復,僅留一縷血跡證明了剛才發生的一切。
“成功了!”
機械刀螳復眼中閃爍著莫名的光澤,金屬平臺邊緣出現一道傳送門,依然處于僵直狀態的李正被機械刀螳像扔垃圾一樣,一巴掌推了進去。
米瑞爾他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被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后的機械臂提起,步入李正后塵。
在傳送門關閉的瞬間,李正體內藥效開始退卻,他勉強轉動脖子,往后看了一眼,正好對上了機械刀螳那雙冰冷的復眼。
“淦你大爺的,卸磨殺驢是吧?你給我等著!”
李正用力收起四根手指,在傳送門徹底閉合之前,送出一個國際友好手勢。
“啵”
李正被扔出傳送,噗通一聲砸在堅硬的青石地面,要不是剛才傳送過程中恢復了一點身體的控制權,這一下他免不了要用臉著陸。
“你怎么樣?”米瑞爾他們緊隨其后,安穩落地,立刻跑過來將李正扶起。
李正嘗試了一下,除了身體還有點綿軟無力外,倒是沒有什么大礙。
不但沒有大礙,他的感知強化狀態并沒有隨著藥效退散而消失,反而隨著藥效降低,他的感受更加清晰起來。
臉上的皮膚甚至能清晰感受到空氣的流動。
“這里,就是外城嗎?”
李正努力站直身體,望向周圍,他剛才就聽到一片嘈雜的聲音,此時一看才發現,自己出來的地方竟然無比熱鬧。
身后是一扇閃爍著淡紫色的傳送門,往前十步左右都是空地,空地前面有一張類似接待處的桌子,后面坐著兩個身穿兜帽斗篷的身影。
往遠處看,這是一條熱鬧街道,形形色色長相迥異的生命摩肩接踵,流連于街道兩邊的商鋪。
再往更遠的地方眺望,就能發現這里其實是用金屬與石料堆砌搭建而成的城市,視線盡頭更是遍布鋼鐵叢林,林立著數不清的高樓大廈。
“歡迎來到外城,菜鳥。”
接待處后面站起來一個兜帽人,緩緩行至李正跟前,竟能說出一口流利的漢語:“我是負責九零二號傳送門的接待員,你可以叫我八云,那邊的大個子叫夜闌。”
夜闌站起身,李正能感覺到對方從兜帽遮掩的面部向自己投來目光。
他看了看兩人,不知為何竟覺得這兩個身影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
“不要驚訝,菜鳥,我們確實見過。”八云說話時聲音清脆,行動間不難看出兜帽下若隱若現的窈窕身姿,這無疑是一名女性。
從體態判斷,跟藍星人類一樣,似乎沒有多長什么奇奇怪怪的器官。
只是不知隱藏在兜帽下的外表是否像紫樹那樣,有著在藍星人看來怪異的膚色,或是長著某些不太顯眼的器官。
比如說多一只眼睛什么的。
李正張了張嘴,試圖說些什么,結果失敗了,他的舌頭和聲帶依然僵硬,無法發出聲音。
“看樣子在來之前,你的身上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八云看出李正狀態不對,頓時變得熱情了起來,轉頭對大塊頭夜闌喊道:“老夜,你在這守著,我先去z花n…我先去完成任務!”
然后對李正示意道:“跟我來,我帶你去做個體檢。”
體檢?!?!
李正現在聽到這個字眼,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透著抗拒之意。
可別再給我做什么體檢了,就在兩分鐘前,自己差點被所謂的體檢給弄去半條命!
“怎么?不想做體檢?”
八云似乎看出李正的意思,聲音頓時冷淡了不少:“不做體檢也行,我先帶你去登記處登記信息,以后你就是外城九零二號街區的一員了。”
李正:“…”
好家伙!
所謂的體檢根本就不是來外城之后必須的項目吧?
你剛才說漏嘴之前,是不是想說去賺點外快啊?
你肯定跟某個有醫療能力的家伙有勾結,想通過所謂體檢坑我們這些新人一筆吧?
話說你這么容易就放棄了嗎?
就不再努力努力?
說不定你再堅持一下,我會同意呢?
然而八云并沒有強迫的意思,反而帶著李正往不遠處一座比周圍其他建筑都要高出一截的門面走去,門楣上很俗氣地掛著個牌子,印著李正看不懂的文字。
“這里就是新人登記處,新來的一般都在這里登記信息,根據我目前掌握的情報來看,你是這一屆菜鳥中第二個來到外城的玩家。”
李正在米瑞爾的幫助下,勉強跟著八云走進那間門店,一進門他才發覺,這條街道上的所有建筑似乎都沒有膠囊住所那種‘空間擴充’的能力,外表看著多大,進來之后就是多大。
“在這邊登記完你的信息之后,還要去那邊登記一下你的寵物或者跟班、隨從之類的信息。”
八云指著不遠處一個窗口,那里百無聊賴地坐著一名長著犀牛腦袋的女性獸人,之所以能分辨出性別,是因為它那張血盆大口上涂著淡藍色的唇彩。
“如果你帶著未登記過的寵物等生命行走在街道上,其他人可以隨意將你的寵物捕捉或打死而不用負責。”
八云警告了一句,又換了個窗口,這次的窗口前面排著長隊,隊伍幾乎排到門外去了。
她指著那邊說道:“登記完寵物之類,你還要去那邊把你身上所有危險品臨時上繳并且登記,等你什么時候需要再去領取,不過要交一些保管的費用。”
“然后,你還要去那邊做一份財產登記,不過只有第一次來外城時需要登記一次,以后就不用了。”
“最后你要回到登記你個人信息的窗口,帶著所有憑證領取你的專屬銘文,以后你在外城生活時一切行為都脫離不了銘文。”
“以后如果你死在什么地方,我們也能通過你的專屬銘文確定你的身份…什么的。”
“大概就是這樣了,你對我剛才說的那些內容有什么疑問嗎?”
李正張了張嘴:“…”
僵直還沒有恢復。
“好的,看樣子是沒有疑問了。”
八云自顧自地說了一句,取出一張帶有顯示屏的卡片,在上面確認了什么信息,之后不發一言,撂下李正就離開了這里。
李正低頭看向米瑞爾,臉上寫滿了無奈。
米瑞爾:“???”
她的小臉上寫滿了迷茫,因為語言不通,八云剛才說的那一大通她一個字都沒聽懂。
“波利波利!”
只有紅波利們在那里興奮地到處打量,發出‘波利波利’的叫聲,似乎以前從沒見過這么多長相各異的種族。
苦笑著搖了搖頭,李正用眼神示意米瑞爾把自己扶到第一個窗口,先去登記自己的個人信息。
“姓名…”
或許是因為這一屆的玩家還沒有涌入外城,所以這位長著鹿角的工作人員無精打采地應付著工作。
怪異的是,他們張嘴說出的都是流利漢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