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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劍霜寒

  韓遵還是扭扭捏捏的來了。

  帶著一百多人壯膽,其中不少朔方將校。

  跟這年頭大部分藩鎮一樣,朔方也牙將化了,韓巡韓遵父子本來就是朔方牙校出身,當年在韓巡在黃巢大戰中出力甚多,又被朔方將士推舉,朝廷才讓韓巡上位。

  韓巡死后,朔方軍又推舉韓遵,朝廷依然給足了面子。

  李曄碰到的武人大多是豪放勇武之輩,韓遵這德行能坐穩靈武節度使的位置,也算不容易。

  韓遵率先行禮,一百多人齊刷刷的跪下,“拜見陛下。”

  “韓節度,朕見你一面可不容易啊。”李曄也沒讓他們起來,身前兩列親衛人人持矛,身上血污未干。

  韓遵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李曄,“請陛下恕罪,末、末將絕無不敬之意。”

  不說還好,一說李曄火氣也起來了,“朕問你們,靈武是不是唐土,你們是不是大唐將士?”

  眾將都不敢說話,齊齊把目光轉向韓遵。

  韓遵一腦門的汗,咬牙道:“是!”

  “好,朕相信你們,記住今天的話,不要讓朕失望。”他也不是真要把韓遵怎么樣,韓遵只是牙將推選出來的利益代言人,沒有韓遵,還有李遵、張遵。

  當然,還有一個快刀斬亂麻的辦法,把面前的牙將全部斬首,然后殺盡靈州牙兵。

  如果這么做了,李曄就跟朱溫一樣。

  歷史上朱溫殺盡魏博牙兵,汴州實力稍稍衰退,魏博軍就投降李存勖,調轉槍頭,成為晉軍的馬前卒。

  牙兵牙將都是朔方土生土長起來的,跟朔方千絲萬縷,靠殺戮解決表面問題,只會把朔方越推越遠。

  再者,大唐奄奄一息,唐人勢力在往傳統內地收縮,若是殺戮過重,無異于同室操戈,便宜了黨項人已經沙漠、河西虎視眈眈的吐蕃、回鶻、嗢末等眾。

  后三國時期,司馬懿屠殺遼東,漢人勢力遭受沉重打擊,給了鮮卑人崛起的契機。

  威懾的目的已經達到,李曄也不想再浪費時間,放韓遵回靈州。

  不過韓遜卻不愿回去,請求加入唐軍。

  韓遜跟他老爹不同,英武挺拔,這個時候能主動加入唐軍,眼力不凡。

  李曄心中一動,或許韓遜就是未來徹底解決朔方的契機。

  目前已經占據了鄜坊,關中絕大部分已經收復,只是擴張大快,大部分地區還沒有消化。

  若論地盤,目前的唐廷在天下算是個大塊頭,但論實力,就差很多了。

  還是人口太少,關中經過這么長時間的摧殘,一兩年內想要站起來是不可能的。

  清理戰場,唐軍陣亡兩千,梁軍陣亡四千,還有三千騎兵繳械投降,繳獲戰馬八千多匹,這個數字令李曄心懷大暢,下令讓梁軍俘虜埋葬梁軍尸體,厚葬了張歸厚,立了一塊石碑:梁將張歸厚墓。

  張家三兄弟黃巢驍將起身,后又投奔朱溫,對唐廷沒有什么認同感,其家眷都在汴州,雖然張歸厚被朱溫打壓,但張歸霸一直受朱溫重用,張家在汴州榮華富貴,張歸厚不可能投奔唐廷。

  埋葬陣亡梁軍的行為,令投降梁軍紛紛安心下來。

  有跋隊斬的軍令在,他們也不可能再回到梁軍之中。

  至于唐軍尸體,則一一統計姓名籍貫,征集靈州大車,運回長安安葬。

  韓遵難得的大方了一把,也可能是因為兒子韓遜的關系,送了一千戰馬,以及五百石供馬食用的豆料。

  北風呼嘯,天氣越來越冷。

  后世有小被窩,暖氣空調,這年頭什么都沒有,也不知道百姓是怎么熬過冬天的。

  去年冬天的時候,李曄窩在長安,還不怎么覺得冷,來到這廣袤的西北,才知道什么是寒風徹骨。

  唐軍士卒們一個個雄赳赳氣昂昂的,在寒風著也是挺直了胸膛。

  大軍沒有走延州,而是從慶州走。

  邠寧目前算是李曄治下最殘破的,大部分都是王行瑜的功勞。

  李曄沒有直接回長安,而是命朝中官員,以及皇后,全部到香積寺,祭拜陣亡將士。

  有籍貫的回家鄉安葬,朝廷撥發安葬費,沒有籍貫的安葬在忠魂碑旁邊。

  讓貫休做了法事,超度英靈。

  周圍的鄉民都趕來敢看,甚至長安的百姓也趕來。

  李曄和皇后親自跪拜。

  從潼關之戰到渡河大戰,再到圍堵梁軍,陣亡將士的名字都被軍功曹記錄,只不過在慘烈的渡河大戰中,很多將士尸骨無存。

  梁軍俘虜也被要求跪拜,黑壓壓的,漫山遍野都是低伏的人頭。

  百姓自發的跟著跪拜。

  如果連保家衛國的將士都得不到尊重,將士又怎么會尊重國家?

  祭奠剛剛完成,關中的第一場雪也到了,各軍依次回長安開遠、通化大營。

  俘虜們被安置長安城外的營寨里嚴加看管。

  雖然牛存節還堵在潼關城外,但隨著朱溫主力的東撤,潼關的戰事漸漸休彌。

  李曄難得的有閑暇游覽香積寺雪景。

  天地間一片白茫茫,鵝毛大雪隨風翻卷,漸漸淹沒遠方的山嵐,以及近處的松頂,露出一絲青翠。

  大雪雖寒,但有了這場大雪,明年或許又是一個豐年。

  想到此處,李曄也就不覺得寒冷了。

  回到這時代,不僅民以食為天,他這個皇帝也以食為天,沒有糧食,別說什么重振大唐,能保著命就不容易了。

  “松品落落,雪格索索。眼有三角,頭峭五岳。若不居岳,此處難著。”貫休對著雪景自言自語。

  “和尚是在作詩?”雖說李曄是個學渣,但還是背了幾首唐詩宋詞,原因就是中學班主任,是個復古派的大齡文藝女青年,背不會,打板子伺候。

  “即興之作,難登大雅之堂。”說話謙虛,臉上的神情可不謙虛。

  李曄不是什么附庸風雅的人,但看別人出丑是他的一大樂事,“朕橫掃關中,喜聽豪放之句。”

  貫休笑道:“這有何難?”

  在長亭上走了幾步,旋即對著風雪吟詠:“貴逼人來不自由,龍驤鳳翥勢難收。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鼓角揭天嘉氣冷,風濤動地海山秋。他年名上凌云閣,豈羨當時萬戶侯?”

  一詩既出,四周寂靜無聲,只有風雪呼嘯。

  李曄雖然是個學渣,基本的欣賞能力還是有的。

  這首詩霸氣外露,氣勢不凡,水準直接可以跟詩仙詩圣媲美了。

  一劍霜寒十四州,李曄從長安拔劍,一路收復同、華、邠、慶、寧、隴、鳳翔、鳳、興、洋、坊、鄜、丹、延,正好十四州!

  李曄呆了片刻,這唐末到處是大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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