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城破
尤塞夫料想得沒錯。
城外的軍隊，的確開始了進攻。
隨著雷茲一聲令下，這個屹立于帝國中部上百年的巨型城市，終于第一次經受戰火的洗禮。
在士兵們的操控之下，一架架投石機發出聲聲怒吼，沉重的石彈在天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拋物線，然后再以雷霆之勢迅速墜落下去，將城中的房舍化為廢墟。
雷茲麾下的士兵們雖然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戰爭，但他們畢竟只是靠著自己以往的經驗來拋擲石彈。
所以…
相較于專門學習過數學知識，并且還專門配備了望遠鏡來觀察敵軍態勢的伊達爾士兵，他們還差得很遠。
他們所能做到的，只是用投石機將石彈拋擲出去，可是砸到哪里，能夠砸到什么，那就全看天意了。
至于指哪兒打哪兒，更是不可能做到。
也只有那些有著足夠經驗的老兵，才能根據自己的直覺和判斷，鎖定一個大致的范圍，然后一次次操縱投石機重復先前的步驟。
而在投石機將一枚枚石彈投擲出去的同時，
在帝都圣羅倫斯的東、西、南、北四面，士兵們早已枕戈待旦，在各自將領的指揮之下朝著眼前的這座巨型城市發起進攻。
此次攻城戰，由帝國元帥特奧多羅·勞頓擔任總指揮，二皇子雷茲親自督戰，發誓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攻克這座猶如銅墻鐵壁一般的巨型堡壘。
隨著帝國元帥特奧多羅·勞頓一聲令下，無數士兵扛起或是推動著無數強大的攻城軍械，朝著不遠處的圣羅倫斯城緩緩前進。
云梯、飛橋、攻城錘…
趁著形成合圍的工夫，雷茲麾下的士兵們早早地打造出了數不清的攻城器械。
而在這一刻，
它們終于派上了用場。
上萬名士兵一同攻城的場面，無疑是極其震撼的。
放眼望去皆是黑壓壓的一片，給守軍帶來極大的視覺沖擊。
戰鼓隆隆作響，戰旗隨風飄蕩。
攻城的戰術，是由特奧多羅元帥制定的。
沒有任何人喜歡強攻，圍而不攻才是最常見的策略，因為強行攻城意味著攻城的軍隊將會付出極為巨大的傷亡，造成極為慘痛的損失。
可是…
此時的雷茲沒有選擇。
而戰爭時間的縮短，也只能拿士兵的性命來填補。
在特奧多羅元帥的決策下，攻城戰被分為兩個部分。
從本陣沖向城墻的過程中，第一排的都是炮灰。
他們的作用只是消耗箭矢和守軍的體力、拆除拒馬、推動攻城所用的軍械。
例如攻城錘、云梯…
但是從城墻腳下沖向城墻之上的過程中，第一排則盡是精銳。
他們無一不是久經沙場的老兵，擁有著極為豐富的作戰經驗，為的就是一舉登上城墻，為之后的軍隊打開局面。
這些老兵的肩上有著最為沉重的使命，因為一旦開始的進攻遭受太大的挫敗，那么軍隊的士氣，無疑會遭受極為重大的打擊！
城墻之上。
皇家禁衛軍指揮官亞恩·帕迪利亞遙望著不遠處那些猶如黑色的潮水一般涌來的士兵，不禁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四個方向，四條戰線。
他所承受的壓力，真的很大。
因為帝都圣羅倫斯固然擁有著高聳的城墻，被匹茲曼打造成了一座糧草充裕的巨型堡壘，可守軍的數目，卻畢竟是有限的。
中部大平原上的慘敗讓匹茲曼手中最為精銳的帝都近衛師團損失慘重，相較于以往駐軍最多的時候，圣羅倫斯城中如今的守軍數目，足足少了數萬人！
以至于哪怕是強行征募了無數平民青壯登上城墻，亞恩·帕迪利亞卻也依舊不敢說是十拿九穩。
“放箭！”
看著那些如潮水般用來的士兵，亞恩·帕迪利亞終于下達了命令。
他當然知道最前面的這些人只是用來消耗箭矢的炮灰，絕大多數也都是臨時抓來的壯丁，但亞恩·帕迪利亞并沒有其他的選擇。
當即，
城垛之后的守軍紛紛彎弓搭箭。
萬箭齊發！
密密麻麻的箭矢破空而去，讓炮灰們留下了一地的尸體。
但縱然如此…
那些朝著圣羅倫斯瘋狂沖擊的平民士兵們，卻也絲毫不敢后退，甚至絲毫不敢停頓。
因為站在他們身后的，乃是手持利刃的督戰隊。
一旦他們展露出一丁點兒的怯意，那么督戰隊的隊員將會毫不猶豫地讓自己命喪當場，甚至自己的家人和親友，也會受到牽連。
所以，他們不得不一邊回想著自己家人的容貌，一邊瞪著血紅的眼睛，朝著不遠處城墻瘋狂沖擊。
向前沖鋒尚且有一絲渺茫的機會，讓自己能夠活到最后。
可一旦后退，那等待自己和自己家庭的，無疑是必死的境地。
“該死！這群該死的家伙！”
亞恩·帕迪利亞死死地盯著城墻之下戰況，雖然萬箭齊發般地攻勢讓攻城的軍隊丟下了無數具尸體，可是他們與城墻之間的距離，卻無時無刻不在縮短。
“盡可能的拖延，不要讓他們靠近城墻…”
亞恩·帕迪利亞的心里很清楚，一旦讓城墻之下的軍隊順利登上城墻，那么自己身邊的這些個剛剛被征募來的平民士兵，定然難以和那些久經戰陣的老兵抗衡。
可是…
在督戰隊的刺激以及雷茲許諾的豐厚賞賜之下，只要有人倒下，那么后面的士兵便會立刻接替那人的位置，繼續扛著云梯向前沖鋒。
密集的箭雨沒有絲毫的留情，無數士兵倒下了。
但是憑借著那股前赴后繼的瘋狂勢頭，他們與城墻之間的距離，卻是在不斷地縮減。
終于，
隨著一聲獨特的聲響，亞恩·帕迪利亞最不愿看到事情發生了——第一架云梯，被搭在了城頭。
但這才是攻城的第一天啊！
“守住！一定要守住！”
看著那些顫巍巍的平民士兵，亞恩·帕迪利亞發出了一聲怒吼！
也就在第一家云梯被架在城墻上的時候…
跟在炮灰之后的第一波精銳士兵也已經沖了過來，開始靠著云梯向城墻攀爬。
滾落的石塊，堅硬的檑木…
在敵軍隨時有可能登上城頭的威脅下，守城的士兵們仿佛克服了心中的恐懼，用刀斧瘋狂的劈砍著那些想要登上城頭的士兵，將檑石、檑木一個推下城頭。
雙方都在付出傷亡，而攻城的一方，更是付出了比守軍高出幾倍的傷亡。
可是…
雖然心頭無時不刻不在滴血，但雷茲不能喊停。
就這樣，
一天…
兩天…
三天…
在接連三天攻城未果之后，
雷茲麾下的軍隊終于在第四天的上午，登上了圣羅倫斯的城頭！
雷茲派遣的是久經沙場的老兵，守城的一方則是全副武裝的皇家禁衛軍以及被臨時組織起來的平民士兵。
但是…
說實話，皇家禁衛軍的名頭雖然聽起來唬人，但他們在此之前，卻真的是從來都沒有登上過戰場的花架子。
而指揮這場攻城戰的特奧多羅元帥，也敏銳地發現了南側城墻上出現的缺口，在第一時間壓上了更多的軍中精銳，意圖一舉拿下圣羅倫斯的南側城墻！
當克里斯托佛跟隨著自己的隊伍，被緊急派往南面城墻的時候，那里早就亂作一團。
城墻之上混亂不堪，攻城的軍隊和守城地軍隊激烈的搏斗，血流如注，尸體堆積，猩紅色的鮮血幾乎染紅了城垛。
身為一名老老實實的平民，克里斯托佛何曾見到過如此慘烈的場面？
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是提著手中的軍刀呆呆地站在那里，雙腿忍不住地發抖打顫。
但是…
克里斯托佛的身后卻不停有著守軍涌來，以至于他的心中縱然萬分害怕，卻也仍舊被士兵們推擠著不斷向前…向前…
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那些兇神惡煞般的攻城士兵，距離自己只有三五米的距離！
兩股顫顫，膽戰心驚。
可當他真正直面生與死之間的危險的時候，他的身體之中卻仿佛迸發出了無與倫比的力量，心中也燃起了突如其來的勇氣！
此時此刻，克里斯托佛的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
他要回家！
他不在乎自己能殺一個人，他只要自己能夠活著就好！
因為自己還有妻子，還有兒子，他們還在城中等著自己平安歸來！
身前的士兵一個接一個的倒下，他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那些從他們傷口中涌出的鮮血染紅了城垛，讓克里斯托佛腳下的磚石踩起來格外粘稠。
終于…
當擋在克里斯托佛身前的最后一個士兵，一下子變成了一具無頭的尸身，他不得不直面那些鎧甲上沾滿鮮血的敵人！
他甚至根本來不及打量對方的樣貌，閃著寒光的利刃便朝著自己劈來。
“鐺——”
這是刀劍正面碰撞所發出的聲響。
在生死之間，克里斯托佛腦海中求生的本能，讓他猛地舉起了手中的軍刀，擋住了迎面而來的劈砍。
在這一刻，
他的心中已然沒有了一切的雜念，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他要活著！他要殺死眼前的敵人！
這個由于家境貧寒，在此之前甚至連雞都沒有親手殺過的平民，攥緊了手中的軍刀，恨恨地朝著眼前地敵人揮去。
在那人錯愕的眼光之中…
只聽見噗嗤一聲，手中的軍刀，刺入了敵人的腹腔。
克里斯托佛！
一個世世代代都格外本分的平民，
終于在這一刻…
為了生存，
殺人了！
他奮力地抽出了刺入敵人身體的軍刀。
那原本冰冷的刀刃，此時已經被溫熱的鮮血浸透。
一滴滴血液，正沿著刀尖，滴落在了克里斯托佛腳下的城墻上。
但是…
這只是第一個，
在他的面前，數不清的敵人正朝著自己奔來。
他奮力地劈砍，竭盡全力地揮動著手中的兵刃，眼中的怯弱早已褪去。
要么敵人死，要么自己死！
回家的信念，支撐著他殺死了一個又一個朝著自己沖來的敵人。
但是…
他畢竟只是一個在此之前從未踏上沙場的平民。
就在電光火石之間，
克里斯托佛突然感覺自己的腹部一陣抽痛，就像自己先前殺死了那名士兵一樣，此時的自己，同樣被敵人的刀劍命中。
他只覺得那柄兵刃在自己的腹腔當中猛地一擰，整個人頓時便被一種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所包圍。
就在這一瞬，
他的目光變得迷離，手腳也變得無力。
他仿佛感覺自己右手一松，那柄原本被自己僅僅攥在手中的利刃，便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軍刀被抽出，
克里斯托佛就像先前戰死的士兵們一樣，重重地摔倒在地。
他感覺有人踩在了自己的身上，壓得他透不過氣來，他感受到鮮血正在自己腹部的傷口中汩汩流出，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正在緩緩流逝。
耳邊的喊殺聲似乎已經離他遠去。
在某個霎那，他仿佛聽到了妻子的呼喚，想起了自己對于兒子的承諾…
終于…
克里斯托佛眼前一黑，又一名本分的平民，死在了圣羅倫斯的城墻上。
特奧多羅元帥的計劃成功了。
在付出了超過兩千多名精銳士兵的傷亡之后，雷茲麾下的士兵終于在全軍攻城的第四天下午，占據了圣羅倫斯的南側城墻。
而寬大厚重的城門，也終于在攻城車一次有一次的撞擊之下，轟然倒塌。
這座屬于匹茲曼的最后的堡壘，終于在這一刻露出了一個巨大的缺口，在特奧多羅元帥的命令下，數不清的士兵，就如同潮水一般，涌入城中。
城中的廝殺依舊在繼續。
但是在這一刻，任何人都能看出，守軍的敗亡已然不可逆轉！
而一直壓在雷茲心中的那一塊巨石，也終于在城門攻破的那一刻，落了下來。
城墻之下已然遍地尸骸，無數被強行征募的平民，被永遠埋葬在了這片戰場上。
雷茲遠遠地遙望著不遠處地帝都，心情頗為復雜。
為了這幾天瘋狂地攻城，雷茲足足付出了超過四萬人的傷亡！
但是…
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這場戰爭…”
“已經到了結束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