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精致的都彭打火機彈開,點燃香煙,一點火星在暗淡的路燈下紅得發亮。
楊戈深深的吸了一口,尼古丁隨著煙霧沁入肺腑,焦慮的情緒似得到緩解。
他倚在駕駛位上,左手夾著煙放在車窗外,目光沒有焦距的凝視著車窗外川流不息的馬路出神,自己都不自己在想些什么。
方才丁猛的語氣很輕松。
就好像他們真的只是在執行什么無足輕重的任務。
但楊戈不傻,他自己有個腦子。
如果真是什么無足輕重的任務。
至于連局里的大會都不讓他回去參加?
至于連他們在哪里都不告訴他嗎?
至于連局里都不讓他回去嗎?
種種跡象都表明。
雷虎和丁猛他們,肯定是執行什么極其危險的任務去了。
將他和王威留了下來…
人或許天生就是矛盾的生物。
如果雷虎他們是強制要求他去執行什么危險的任務。
他肯定會極其反感,鬧不好,甚至還會和雷虎他們反目成仇。
但現在雷虎他們屁都不放一個,自己去執行某種極其危險的任務,把他和王威留下來看家。
楊戈卻又感覺,心里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那樣沉甸甸的,坐立不安。
總之就是糟透了!
香煙燃燒到煙蒂的灼燒感,將楊戈喚醒。
他彈飛煙蒂,心中終于下定決心!
他摸出手機,給張靖撥了一通電話過去。
電話通了。
“喂,哥哥。”
楊戈:“喂,靖,睡了沒有。”
張靖:“快睡了,干嘛?”
楊戈:“你現在能走動嗎?能走動的話,現在就收拾東西,我過來接你們出院了。”
張靖:“這么晚了,你來接我們去哪兒?”
楊戈:“待會兒見面再說,你和菁菁先收拾東西!”
眾安九院,病房內。
張靖拿著手機,和余菁菁對視了一眼,沉吟了幾秒,說:“我昨天就已經出院了。”
楊戈:“出院了?你才住了幾天?確定沒事兒了嗎?怎么招呼都沒跟我打一聲?”
張靖:“要有事兒醫生能放我出院嗎?這不是看你這幾天忙得都沒時間過來嗎,就沒給你說。”
楊戈:“那你們現在在哪里,家里嗎?等著,我這就過來。”
張靖:“沒在家里…你先說,你什么事兒!”
電話那頭的楊戈停頓了幾秒鐘,然后才壓低了聲音說道:“眾安可能要出大事,你別問我什么事,也別問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你信我肯定不會害你們就得了,告訴我你們現在的位置,我來接你們,連夜送你們去雙慶市…如果沒事兒,你們就當我請你們過去旅游。”
張靖擰了擰眉頭:“怎么?聽你這話里的意思,把我們送到雙慶市后,你還要回眾安?”
楊戈:“我還有點事兒,得回來一趟…別磨嘰了,直接說你們現在在哪兒!”
張靖正在思索著該如何回答的時候,余菁菁伸出雙手,捧著他的大手在他掌心寫了三個字。
張靖心領神會:“你有事就忙你的吧,不用管我和菁菁,我和菁菁在老君洞這邊,這陣子太倒霉了,過來燒燒香,太晚了就沒回去,直接住這邊了…這邊到處都是兵哥哥,總該安全吧?”
電話那頭的楊戈尋思了一回兒,說道:“老君洞道觀?行吧,那你們就在那邊多住兩天吧,過一陣子再回家,有事兒給我打電話。”
張靖:“嗯,知道了。”
楊戈:“掛了…嘟嘟嘟。”
張靖放下手機,面露沉思之色。
余菁菁觀察著他的神色,問道:“大王,您是在擔心哥哥嗎?”
張靖沉吟了片刻,搖頭道:“他應該不會有什么事…像我們這樣的角色,老天爺既然放我們回了陽間,哪那么容易再死!”
余菁菁認同的點頭:“這倒是…也不知道,哥哥真身到底是誰。”
張靖笑了笑:“八百草頭王,能稱得上豪雄之輩的,來來去去也不過雙手之數…你來陽間之前,有哪幾個家伙輪回轉世了?”
余菁菁笑了笑:“大王口中的雙手之數指的是那幾位,妾如何能知?又從何說起?”
張靖沉吟了幾息,說道:“武安王,白起!”
余菁菁答道:“武安王升任羅酆山殿前右將,與鐘馗大神聯手肅清地府。”
“兩千年了,那家伙終于想通了嗎?”
張靖嘆道:“大夏之幸啊!”
頓了頓,他又問道:“淮陰王,韓信。”
余菁菁:“他還在地府,您入輪回、武安王高升,如今地府八百草頭王便他為鰲首!”
張靖輕描淡寫的“嘁”了一聲:“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九原王,呂奉先!”
余菁菁想了想,答道:“九原王在您入輪回之后,就少有傳聞,許是如您一般,入輪回了。”
張靖皺著眉頭沉吟了幾息,旋即“呵”的冷笑了一聲:“哥哥不可能是那只禿尾巴孔雀…太山王,李存孝!”
余菁菁沉思了片刻,搖頭道:“您要不說,妾還真未想起來許多年都不曾聽聞過太山王的消息了,以他的性子斷不可能安居樂業,當也如您一般,入輪回了。”
“李存孝…”
張靖擰著眉頭尋思了許久,拿不的確的說:“也不太像,那貨能打是能打,但是個沒腦子的,連呂奉先那種夯貨,都能在智商上碾壓他。”
余菁菁忽然笑道:“哥哥也不聰明啊。”
張靖聽言微惱的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似是不忿她如此編排他的朋友。
一啄一飲,皆有定數。
他舍棄一身奇偉之力重入六道輪回,胎中之迷本要待到重入修行路后才會一步步解開。
不曾想,前番三魂七魄離體,直面世界浩瀚陰氣,竟直接沖破胎中之迷,憶起往昔。
近兩千年的記憶,自不是二十年人間煙火所能取代的。
但這二十余年的人間煙火,到底還是給他打打殺殺近兩千年的冷酷記憶,增添上了幾抹溫暖的色彩。
“罷了,現在追求哥哥的真身也無意義,終有一日,哥哥自己會憶起來自己是誰的。”
張靖輕嘆道。
大夏上下五千年,豪雄人杰多如過江之鯽。
能于地府成就草頭王的,卻不過八百之數。
概因:
皇權不足道,一死便成空。
武力猶可持,地府豪雄多。
唯有生前蓋壓當世,死后怨氣沖天,上不得王朝封正,下不得人間香火,且為千古所銘記的奇偉豪雄,才有幾率成就地府草頭王之尊。
例如三國蜀中五虎上將之首關羽關二爺,一身武力不遜呂奉先,然死后歷朝歷代不斷封正,早已升天成就“武圣”之尊,豈會再入地府爭奪草頭王之位?
再如大宋抗金名將岳飛岳王爺,弓馬騎射、領兵作戰皆屬當世頂尖之列,然死后建廟追謚,千古頌美名,即便沒有升天,入了地府也能得一個眾判相迎、十殿拱手的高規格待遇,豈會再落草為寇?
只有如白起、呂奉先、韓信,以及張靖真身這般的世之豪雄。
生時九鼎食、死時九鼎烹!
五馬分尸起步、株連九族不封頂!
天難葬、地難埋,十八層地獄難相容!
才有成就地府草頭王的潛質!
嗯,說人話就是:您不但活著時候得牛逼到載入史書,連死的時候也得牛逼到不得全尸,到了地府之下還得有兵有將,才能拉桿子起事,自封為王!
何其難也!
“嘭。”
楊戈關上車門,一抬頭。
紅色的“眾安市西城區泰安局第三分局”霓虹招牌,在夜幕中發著光。
他抖了抖風衣上的塵土,深吸一口氣,舉步走上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