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韓國還是秦國,都是實行商君之法。
在十數年前,秦國暴政、徭役繁重,以至民怨沸騰。
復國后的韓國,強行征召全部男人從軍,大量戰死,韓國也比秦國好不到那里去。
在出走的各種車駕中,最大的是六匹馬的皇帝鑾駕。
韓國雖是小國,但本國皇帝不能矮于秦國皇帝,鑾駕并不比秦國皇帝差。
在鑾駕內,韓成在痛哭著,去到上黨郡那貧瘠之地,區區三十萬人,這像一個國家的樣嗎?
丞相是四匹馬車駕,馬車車廂比較大,可以容納好幾個人。
張良一家四口就在車內。
要被迫離開新鄭,公主傷心難過,不斷哭泣著,她通過車窗探頭望著離得越來越遠的新鄭城池,傷心流淚。
望了良久,公主重新坐下,用手帕擦了一下眼淚,對張良道:“良人,我們以后還能回新鄭嗎?”
張良以堅定的語氣回應道:“暴秦跟全天下為敵,不會長久,我們一定能回來。”
長子張不疑道:“父親,暴秦無道,我們一定能打回來的。”
張良勉強擠出笑容,說道:“沒錯,我們一定會打回來。”
然而,此時此刻,張良的內心卻是無比痛苦,他是韓國的頂梁柱,外表必須裝著很堅強,用堅強鼓舞韓國其他人。
他已經竭盡全力,還是被暴秦逼到這種程度。
他對暴秦的憎恨,無以復加。
張良更加發誓,只要自己一息尚存,就絕對會跟暴秦抗爭到底。
雖然被迫撤走了,在昨天晚上,張良做好了各種安排,在新鄭留下了許多棋子,進行了各種布置,絕對不會讓暴秦安心管治新鄭。
在潁川郡各地,只要還沒有被秦軍攻陷之地,都有韓軍趕往東邊。
這是韓國的緊急遷徙,張良絕對不會服輸,就算韓國最后只剩下彈丸小地,他都要堅持到底。
在苑陵北邊,趙軍拔營起寨,向東南徐徐撤退。
李左車善于用兵,專門有派人殿后,有序地撤退,讓秦軍沒有追殺的機會。
在這一天,周灶率領的齊軍、從兩個隘口東撤的齊軍,都全力趕往東邊的西橋關。
在轘轅關南邊,周昌根據指示,帶領齊軍有序撤退,也沒有給范目追殺的機會。
在接下來的一兩天,苑陵、尉氏、長社、陽翟、郟縣、許縣、襄城、昆陽這些縣城城池,大量物品被焚燒。
潁川郡有三條河流,分別是洧水、潁水、汝水,當地的守軍撤退到東邊后,都會一把火把橋梁、船只燒掉。
也并非每個縣、鄉都會嚴格執行張良的命令,有些官吏覺得韓國不行了,打算主動投靠秦國,沒有按照命令把衙門、倉庫焚燒。
虎牢關。
今天是大喜日子,皇帝特意讓軍廚們加菜,一起慶祝潁川郡大捷。
人逢喜事精神爽,又再有好菜,秦軍官兵們吃得有滋有味。
都尉級別以上軍官,都跟皇帝一同用膳。
“潁川大捷,我們的大軍直指新鄭,不用多久,整個潁川郡,就會重歸大秦治下,滅韓指日可待,朕與諸位同慶!”
子嬰跟眾臣一同干下一爵酒。
這天,子嬰喝了不少酒,他高興。
最后,由薄貞扶著子嬰回到臥室歇息。
三月二十五,韓信率領主力軍隊趕到洧水西岸。
在同一天,駱甲率軍抵達洧水東岸。
洧水河面上,臨時搭建了兩座浮橋,兩軍會師。
超過十萬人匯集在新鄭城外,歡呼聲一片。
新鄭城墻上的韓兵們,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
秦軍兵臨城下,皇帝和丞相都已經逃走了,城內的韓兵們軍心渙散、毫無斗志。
主將已嚴令,必須死守新鄭,韓兵大多數人都很是憂慮,這意味著他們要戰死,這樣死得毫無價值。
原本在轘轅關的范目,根據韓信的命令,帶兵南下占領潁川郡各地。
第二天,韓信把部將召集一堂。
韓信道:“新鄭就在眼前,只可惜讓韓成、張良這兩個賊首逃跑了!”
杜憑道:“韓將軍,末將愿率軍攻城。”
韓信道:“不,新鄭乃是天下有名大城,若能兵不血刃拿下新鄭,這才是上上之選。”
他決定對新鄭守軍進行勸降。
新鄭,百余年來,這里是韓國都城,是天下有名大城池之一,雖然不如咸陽、洛陽、臨淄,城內居民也超過十萬。
新鄭城墻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準備迎接大戰到來。
這天上午,一批秦軍來到北門,推著一架三弓床弩,士兵把韓信親筆所寫的勸降信綁在大箭支。
“嗖!”的一聲,床弩把箭支向城樓方向射出。
最后,箭支深深釘入城樓木柱。
士兵把勸降信取下,交給田集。
田集看了韓信親筆所寫勸降書后,嘆了一聲,再提筆回信,在信中大罵暴秦無道,侵略韓國,誓于新鄭共存亡。
他原本對韓國還需忠心,再加上家人成為了人質,為了家人安危,就算是絕境死守城池也不能投降。
在前些日子皇帝撤離新鄭時,田集全家都被帶著離開了。
得知田集拒絕投降,韓信在思考著,究竟是攻城還是再想辦法勸降?
要是像上次攻黃崖口時那樣,攻城時在城門下放火,又或者用其它針對性措施,攻城難度不小。
皇帝有過命令,對于以后要收復的每座城池,都必須先盡量勸降,盡量爭取和平收復,實在無法勸降才能攻城。
韓信決定交給皇帝定奪,為此,他給皇帝寫了一封信。
虎牢關,子嬰接到韓信的信后,把陳平、鄒離叫來商議。
子嬰把新鄭情況告之兩人,對兩人道:“田集不愿投降,兩位卿家可有法子?”
陳平是他器重的臣子,要是陳平想不出辦法,只能強行攻城了。
鄒離道:“新鄭已是絕境,田集仍然不降,臣也想不到辦法。”
子嬰再看向陳平。
陳平不慌不忙,對皇帝道:“陛下,容臣稍作思量。”
他負手在書房內來回踱步,沉思起來。
子嬰和鄒離都在靜靜地等待著。
當陳平踱步到第五次的時候終于停下,向皇帝拱手道:“陛下,臣想到一法子,應當可行。”
他再對鄒離道:“這需要鄒先生去一趟新鄭見田集。”
隨即,陳平把辦法具體講述出來。
子嬰大喜,按照陳平說的辦法,應該能和平收復新鄭。
他對鄒離道:“鄒卿家,勞煩你去一趟新鄭了!”
鄒離同樣大喜,又可以兵不血刃收復一座大城池了。
他對皇帝道:“陛下,有了丞相之策,臣定當幸不辱命,說服田集開城投降。”
隨后,又再談論到潁川郡的治理,需要盡快任免當地官吏,對潁川郡迅速有效管治。
這首先,是要確定潁川郡郡守人選。
陳平道:“陛下,臣認為,潁川郡跟三川郡一樣,都是原本被叛賊張良掌管,若是從三川郡挑選人員到潁川郡,更有利于管治。”
可勝任郡守的人有不少,但如果是從三川郡的官員中調任,要么是郡守趙衍平級調任,要么是從郡丞、郡尉中提拔。
子嬰點點頭,說道:“丞相可有具體人選?”
陳平道:“三川郡守調任潁川郡守亦無妨,郡尉、郡丞也可升為郡守,由陛下裁斷。”
他提議由三川郡的挑選官員赴任,是要滿足皇帝的心愿,讓皇帝名正言順提拔內兄馮唐。
但他又不明確說出來,避免被皇帝認為是淑妃一黨。
朝臣們都知道,治粟內史陳烈是淑妃一黨,陳平只忠于皇帝,避免被皇帝誤會。
子嬰聽出來陳平的心思,沒必要去逼問,開口道:“依朕看來,三川郡郡丞馮唐,在三川郡時功績顯著,由他升任郡守,秩俸升為一千石。”
在郡守中,秩俸大多數為二千石,少數有真二千石。秩俸一千石的郡守,在秦國還是首次。
子嬰可以讓內兄升官,但秩俸還得一步步來。
當天,鄒離出發趕往新鄭。
子嬰派人趕往洛陽,讓馮唐先趕來虎牢關。
三天后,馮唐趕到虎牢關,皇帝在書房接見,此時的馮唐,還不是要晉升為郡守。
見面行禮后,子嬰命人上茶,兩人在一張案幾打對面而坐。
馮唐是跪坐,子嬰是坐著椅子。
馮唐道:“陛下,臣能否坐椅子?”
自從皇帝上朝坐椅子后,他在家中也命人做椅子,喜歡屁股坐椅子,在外正式場合,才不得不跪坐。
子嬰笑笑道:“當然可以!”
一內侍取來一張椅子,讓馮唐坐下。
子嬰道:“內兄啊!你到三川郡任郡丞,做得很好啊!”
馮唐謙虛道:“陛下,這是臣的本分!”
子嬰問道:“潁川郡即將全面收復,內兄該如何迅速有效管治?”
馮唐答道:“啟稟陛下,免除賦稅徭役一年,這是最好的贏得民心手段;另外,潁川郡被叛賊管治多年,文字、錢幣、度量衡皆于大秦不同,必須盡快恢復;家在潁川郡的降兵、俘虜,應盡快放回家;可設定三個月期限,讓當地百姓把韓國錢幣換成秦幣…”
他一連說出許多有效、必要的措施,子嬰頻頻點頭。
內兄有才能,又懂得謙虛,這是他樂于見到的。
馮唐說完后,子嬰道:“內兄說得好,我把你升任潁川郡郡守,潁川郡就交給你了。”
馮唐顯出驚喜之色,起身跪拜,感謝圣恩。
隨后,子嬰把陳平叫來,一同商議潁川郡郡衙和各縣官員人選。
經過商量決定,把三川郡做得比較好的一半縣尉或縣丞,提拔到潁川郡任縣令。
潁川郡郡尉,由謝楷擔任。
鮑良調任三川郡郡守。
這些人到了各郡縣,先組建好郡、縣官署,再逐步完善下轄官吏人員。
同樣是在這天,鄒離抵達新鄭城外秦軍大營,韓信接見他。
韓信道:“鄒大人前來,想必有信心勸降?”
他知道鄒離能行,上次洛陽就是憑鄒離三寸不爛之舌得以和平收復。
鄒離道:“我自然有信心,不出三日,田集必定開城投降。”
韓信道:“我大軍壓境,就算鄒大人勸降成功,本將軍也有一半功勞。”
要是功勞不能算他一份,他可不樂意。
鄒離道:“韓將軍,是丞相有讓田集投降的妙計,本官只是奉陛下之命前來,按照丞相之策勸降。”
韓信有些郁悶,要是這樣算,功勞可就沒他的份了。
既然皇帝有命,韓信只得服從。
新鄭外圍,十幾萬大軍云集,將新鄭圍困,卻沒有任何攻城的準備。
新鄭城內,丞相官署。
韓國重要人員撤離后,這里被田集所用。
這天,部下來報,秦國的鄒離要求見,想入城跟田集面談。
鄒離無非就是來勸降的,田集已決定死守城池,讓部下回復說不見。
不久后,部下再稟報說,這關系到田集全家性命,如果田集不見,家人會很危險。
聽到這么說,田集不敢不見了。
北門外,鄒離在這里等待著。
不久后,城墻上士兵說,田將軍同意見面。
城門并沒有打開,韓軍放下吊籃,吊著鄒離上去。
丞相官署正堂,田集在這里接見鄒離。
鄒離昂首挺胸,邁步進入正堂。
田集見鄒離又矮又丑,略顯鄙夷之色。
“本官奉大秦皇帝之命,前來向叛軍的田將軍轉告一些事情。”
鄒離擺出為官者的威嚴,亮明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