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的大戰就這樣隨著麻家軍的潰敗而落幕。
不過楊豐也沒追擊。
畢竟這些家伙的實力其實都不弱,只是地形阻隔不得不分多路出山,而且道路限制只能搞一字長蛇,結果被打了蛇頭而已。
雖然這個蛇頭有點多。
但本質上參戰的依然也只是蛇頭而已。
真要是平原上他們全軍到達然后擺開陣勢,楊豐還真不好說能不能打贏。
最終到當天傍晚時候,馬孔英和麻承勛就撤回王平口,而麻承宣也撤退至潭柘寺,麻貴當晚死在潭柘寺,他身中七彈,靠著身上鎧甲保護才沒死在當場,不過也不可能撐過去,這個時代這樣的傷是沒救的。
至于他們的損失,其實算起來也不是很大。
紅巾軍斃敵八千。
俘虜…
呃,沒有俘虜。
畢竟前鋒這些敵軍多數都身份特殊。
沒必要對他們考慮什么待遇,管他死的活的統統都要變成死的。
而李汶此次實際上總共糾集了八萬大軍,前鋒三萬騎兵,后續五萬騎著劣馬或者騾子的步兵,這時候騎騾子很常見,李自成進京第一件事,就是搜集京城及附近所有馬匹和騾子。
出山參戰的實際上就是前鋒三萬騎兵。
當然,這也是主力。
他們既然慘敗,那么后續那些步兵是不會繼續進攻,這些步兵都是延綏,寧夏,甘肅三鎮募兵,在后面統轄他們的是達云,既然麻貴已死,馬孔英精銳損失慘重,那么對他來說跑回去搶地盤才是最明智的。更何況他只是個統帥,這些步兵真正帶兵的是各鎮將門,比如延綏王家,姜家這些還在蟄伏中的,倒是劉綎沒出兵,他背后老板沒興趣參與這種事。
四川士紳養他是為了自保,另外和沐家討價還價。
出兵京城不在他們考慮。
所以劉綎雖然理論上也參加了李汶的集團,但卻打著留守旗號,繼續在固原做他的總兵。
麻貴也不要他。
事實上他倆一直互相防備。
而紅巾軍的損失其實也不小,光陣亡就超過六千,算上受傷其實總的損失得一萬四,西北騎兵精銳戰斗力的確不凡,如果不是這種受限制的戰場,紅巾軍就算打贏也得是慘勝。
不過這也算是慘勝。
好在這是他們保衛家園的戰斗,京城的百萬人民會銘記他們的。
總之這場大戰就此落幕,而南線的田樂…
麻貴都兵敗身死,他還北上個屁!
北直隸士紳又不是傻子,這種情況下自保最重要,所以不但田樂沒有北上,就連大城的進攻都放棄,石維岳等部迅速退回滄州和河間,然后以最快速度修城堡。
楊豐式的。
大城攻防戰讓他們收獲頗豐。
至少他們已經知道這樣的城防體系比過去有效。
那照著修就行了。
只要楊豐能給他們點時間,他們可以把整個北直隸遍地堡壘,到時候就是耗也能把紅巾軍耗的像他們一樣筋疲力盡。
可惜他們不知道,楊大帥的進攻從來都是從內部攻破。
北方的戰火就這樣沉寂…
呃,開始。
真的的開始。
畢竟至此北方五省已經全部起兵,因為海路斷絕,南北兩京實際上處于隔絕狀態。
“三位,你們來的夠晚啊!”
楊豐明顯很不爽的看著面前行禮的三總兵。
這是京西大戰的第四天。
楊元,尤繼先,張世爵三人終于聯軍前來支援,他們應該是互相約好了的,要不然不可能一起來,他們總共帶來兩萬大軍,而且全都是精銳騎兵。
這實力也不弱。
“遼東侯神威無敵,有遼東侯親自坐鎮京城,麻貴不過是自尋死路,末將的確早就想來給遼東侯助威,只是遼東侯贏的太快,末將還沒來得及調齊兵馬,遼東侯就大捷,不是末將來的慢,實在是遼東侯勝的太快。”
尤繼先陪著笑臉說道。
其他二人紛紛附和。
他們現在是真怕,連麻貴都兵敗身死,更別說是他們了,他們三家合伙也就能拼湊出三萬騎兵。
當然,這個實力依然很強。
至少對塞外東土默特,朵顏,喀喇慎這些是絕對優勢,這個數字也是他們保證控制后者的基礎,但這個數字在紅巾軍面前完全不夠看,這時候楊豐想要解決他們,真的就是一道命令而已。
他們連反抗都不敢,他們再強難道還能比麻貴更強?
“你倒是會說話!”
楊豐露出一絲笑容說道。
三人立刻暗自長出一口氣…
“但是,這并不能改變你們來的太慢的事實。”
楊豐說道。
三總兵只好繼續請罪…
“大帥,宣府總兵董一元奏報,忠順夫人派人奏報,順義王扯力克糾結土默特,鄂爾多斯,永謝布三部五萬騎欲南下,忠順夫人無力阻攔,請大帥速做準備以免他們侵擾內地。另外董一元奏報,宣府軍已經前往張家口布防,不過既然麻貴作亂,那扯力克極有可能避開宣府,直接南下大同為逆黨后援,為保萬無一失最好出塞直搗其巢穴。”
楊彪稟報。
楊豐看了看尤繼先三人。
“遼東侯,末將愿率所部出塞直搗歸化城。”
尤繼先毫不猶豫的說道。
大家都是明白人,這很明顯就是告訴他們該怎么做,他們也得懂事,不能等遼東侯開口。
“末將也愿搗其巢穴!”
“犁庭!”
楊元二人也很有氣勢的高喊著。
楊豐滿意的點了點頭。
實際上扯力克本來就是和麻貴一伙的,這個消息在京西大戰的下午就送到。
只不過三娘子不干,她本來就跟她現任老公屬于政治婚姻,互相之間跟仇敵也差不多,她自己有和俺答汗生的兒子不他失禮,自從俺答汗死后,這個女人就一直惦記著推她自己兒子上位,但卻始終沒成功。正因為這一點,她和明朝的關系極好,而且她掌握貿易權,明朝和土默特系統的貿易,必須得有她那個忠順夫人的官印。
她才不想和明朝打仗呢!
扯力克贏了,回去恐怕第一件事就是讓她某天病死。
包括她兒子那一系統。
正因為夫妻倆內斗,所以扯力克耽誤了些日子,麻貴也沒興趣帶著他,畢竟打開京城是要發財的,帶著他就得分一份,讓他在后面喝口湯就行,所以也沒有特意等待他解決他老婆,結果麻貴兵敗京城了,他居然還沒南下,而他老婆卻以最快速度向京城報信。
不過犁庭是必須的。
一旦扯力克大舉南下,必然和馬孔英等部合伙。
那時候一個超過十萬人的騎兵集團,就算不會進攻京城,也會盤踞大同到寧夏的廣袤邊疆。
楊豐就很難放心對付南邊了。
他得先把這些蒙古人揍一頓,讓他們真正畏懼才能確保后背安全。
“好,這才是我大明忠臣,不過你們放心,楊某不會讓你們自己去,這次楊某率領京營騎兵,和你們一同去草原,加上董一元部下。
還有,不要動不動就犁庭,順義王也是咱們大明臣屬,雖然他勾結麻貴作亂,但順義王部下還是有忠義的,看看忠順夫人娘倆不就是忠心為國?不過他既然忠心為國,這時候必然已經被扯力克囚禁,咱們這是去救忠順夫人,你們可以去召集喀啦慎等部,包括趕兔,長昂等人,就說扯力克謀反,已經囚禁忠順夫人于歸化城弘慈寺。
要他們各自召集所部,跟著咱們一同去營救忠順夫人。
等救出忠順夫人,我奏請陛下給他們封爵,以后都是大明的侯伯,他們也能光宗耀祖了。”
楊豐說道。
“遼東侯英明,此輩對忠順夫人尊敬的很,倒是對扯力克沒什么敬畏,若以營救忠順夫人為名,此輩必然奮勇爭先,再說如今是冬天,他們也需要些糧食牲畜過冬。”
楊元笑著說道。
當然,剩下的就不用說了。
蒙古各部本來就互相搶掠,扯力克頂多算個盟主。
但忠順夫人掌握互市權,所有順義王體系的蒙古部落想貿易,都得找她蓋章才能得到大明的承認。
當然,實際上還可以走私。
但這個快五十的老女人,的確在草原上比扯力克威望更高。
如果要大家支持她兒子奪權,這個的確不合規矩,但扯力克要囚禁她,那草原部落們也是不答應的,再說都到冬天了,也該搶掠些牲畜過冬了,如今有遼東侯親自帶領,又有如此大義凜然的理由,那大家為什么不干?
“莫要胡說,咱是去營救忠順夫人,討伐叛逆,什么糧食牲畜的?”
張世爵笑著說道。
然后一幫壞人一起笑了。
而這時候預定要參與的壞人董一元正在涿鹿山看著下面山谷中源源不斷向前的甘肅鎮兵,達云的旗幟在其中清晰可見…
“看起來他想趁機撈一筆大的啊!”
達云肯定已經知道麻貴慘敗身死的消息,這時候按理不會急于趕去,而是應該盡量在后面觀望,但如今卻急匆匆趕往王平口,很明顯是想趁機吞并麻家,說到底麻貴一死,他留下的地盤和軍隊立刻成了肥肉。麻家后輩里面沒有出類拔萃能挑大梁的,馬孔英的確有能力,但麻家那些年輕一輩不可能容忍他這樣一個家丁出身的爬到自己頭上。
實際上他的寧夏鎮總兵,就已經讓麻承勛等人很不滿。
只不過麻貴信賴他,而且他最有能力,這些少爺們也只能忍著,但現在麻貴死了,這些少爺們更不可能接受他當老大。
頗貴陣亡了。
擺賽又不在這里。
麻家可以說正是群龍無首的時候。
如果西北僅次于麻貴的二號人物達云去主持大局,麻家那些將領們反而會接受。
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份特殊,他祖上是哈密來大明的色目人。
他會受到某些人歡迎的。
“父親,咱們用不著管這里吧?左右您已經給楊豐上奏,說是咱們去張家口一帶布防了,就算不管這里也沒什么不對的。”
他兒子董順昌說道。
“這是不是咱們的地盤?”
“是。”
董順昌說道。
這里的確是他們地盤。
宣府鎮轄區就是西邊的美峪千戶所開始,只不過這里過去因為屬于后方,所以并沒什么軍隊防御。
“既然是咱們的地盤,坐視叛軍任意通行,你就不怕楊豐拿在咱們開刀?麻貴都死了,咱們以后一定要懂事,咱們董家能有今天的富貴不容易,得小心謹慎的伺候著這位祖宗,不能等他開口要咱們做什么,咱們要在他開口前,就給他把事情辦的漂漂亮亮的。
麻貴死了,可他的幾萬大軍還在王平口威脅京城。
如今達云又趕去增援,那咱們該干什么?”
“殺了達云,截斷王平口敵軍后方,逼迫他們潰逃。”
董順昌說道。
“進攻,咱們以后還能不能喝酒吃肉,就看這一仗能不能打好了。”
董順昌毫不猶豫地點燃旁邊火箭。
這支火箭帶著尖銳的哨音,拖著醒目的尾跡直沖天空,然后在半空中炸開一團黑色煙霧。
下面正在通過山谷的達云和他部下,全都驚愕的看著頭頂。
下一刻他們旁邊的山林中,無數火焰噴射而出,一字長蛇綿延在狹長山谷中的達家精銳們,瞬間在子彈呼嘯中墜落馬下。
達云反應極快,在周圍親兵保護下狂奔向前,但緊接著他前方一處山崖中間轟然炸開,伴隨著天崩地裂的巨響,被炸塌的土石直接塌落,他胯下戰馬受驚,嘶鳴著立起。旁邊半山一塊被爆炸震動的巖石突然滾落,就像一頭恐怖的巨獸般,一路碾壓帶著雷鳴般的巨響,他嚇得急忙試圖下馬。
但一顆子彈卻正中他胸口。
雖然只是顆遠距離的流彈,無法穿透他身上優質的鎧甲,但巨大的撞擊力量仍舊讓他捂著胸口,在馬背上一時沒緩過來。
他也用不著再緩過來了。
那塊巨石如泰山壓頂般在他頭頂落下…
“好,咱們董家的富貴穩了!”
山上舉著望遠鏡的董一元激動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