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足我的一切愿望?”
蕭長生雖然已經瞎了,可是卻能感受到弟弟的震驚。
眼前似乎出現了了不得的東西。
“你是誰?”
不等蕭無病開口,蕭長生便搶先問道。
“我是仙人,自龍虎山中得道。”那神秘童子高深莫測道。
“龍虎山!?”蕭長生大喜。
“我們蕭家先祖便是得了龍虎山的傳承,有香火之情…”
“前程往事,休要再提。”
蕭長生的話還未說完,便被那神秘童子打斷。
“今是今,緣是緣,過去未來不相干…殘疾的凡人,說出你心中所愿吧。”
“我要力量,可以誅滅仇敵的力量,可以不受任何人傷害的力量…”蕭長生咬牙切齒。
他們蕭家三百一十八口全都死在了那場大火之中,曾經煊赫一時的家族于漫天大火之中化為了灰燼。
以往的富足生活,曾經的無憂無慮…都隨著那場災劫化為烏有。
就連蕭長生未過門的妻子也死在了敵人的一眾胯下。
如今的他失去了一切,只剩下這副殘軀,還有廢掉的弟弟。
蕭長生的心中唯有仇,唯有恨,唯有殺戮與憤怒。
“力量嗎?太容易了。”神秘童子微微笑道。
他盤坐于繚繞的香火之中,只是打了個響指,濃烈的香火便分出一縷在身前凝聚,閃爍出明亮的火光,最終化為一團火種。
那團火種散發著刺目的光亮,將夜晚的昏暗都驅走了許多。
“吞下這枚火種,不但可以獲得力量,還能修復殘軀,做到你想做到的一切。”
神秘童子的話語透著深深的誘惑,他身處如藕斷般的手臂,輕輕一點,那團火種便飛了出去,懸浮在蕭家兄弟兩人的面前。
看著那隱隱跳動的火光,蕭無病空蕩蕩的褲腿都動了起來,他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斷肢重生的樣子。
就連蕭長生雖然雙目已瞎,卻依舊能夠感受到面前有著一團足以讓他重燃希望的光明。
“多謝仙師!”蕭家兄弟連連叩首。
果然天無絕人之路,在他們最絕望的時候竟然還能遇見龍虎山的仙師。
龍虎山果然是他們蕭家的福星貴人。
“先不要謝。”神秘童子突然阻止道:“這萬能火種只有一枚,你們兄弟二人也只有一人可以獲得力量,彌補殘缺…”
“至于誰能獲得這枚火種,你們自己決定吧。”
說著話,那枚萬能火種的光亮越發璀璨,映照在黑夜中的深山,晃動著人心,撩撥著欲望。
一時間,蕭家的兄弟倆都沉默了。
蕭長生的眼睛瞎了…
蕭無病的雙腿沒了…
一旦獲得這枚萬能火種,不僅僅可以踏入仙途,還能修復殘軀,手刃仇人,從此天地廣闊,任憑逍遙。
這樣的未來,這樣的誘惑誰能夠忍受?
畢竟,沒有人想要拖著殘軀,帶著悔恨,最后枯朽山野。
“哥,這枚火種…”
終于,蕭無病開口了。
然而,他話還未說完,蕭長生背著他,猛地一頂,便將早已沒有了雙腿的蕭無病丟下了山崖。
“啊啊啊…”
凄厲的叫聲回蕩在山野之間,蕭無病驚恐地看著那位似乎有些陌生的兄長,他的身影漸行漸遠,終于消失在了一眼看不到底的萬丈斷崖。
“不要怪我,你不夠狠,家族的大仇只能哥哥來抗,你早點投胎,去過好日子吧。”
蕭長生緊閉著雙眼,他愿意看到自己的弟弟受苦,出于兄長的責任和擔當,他也只能將弟弟扔下山崖,希望他能夠早日輪回轉世,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
這樣的良苦用心,不是愛護弟弟愛到骨子里的兄長,絕不可能體會到。
“仙長,我現在可以獲得火種了嗎?”蕭長生轉過身來,咬著牙道。
“當然可以。”
神秘童子抬手一推,那枚萬能火種便落在了蕭長生的手中,一股奔騰的暖流通過皮膚傳入體內。
蕭長生想都沒想便將那團萬能火種按入自己的體內。
剎那間,熊熊烈火驟然而生,瞬間便將他的身形吞沒,一道道火光如同靈蛇不斷進出著他的身體。
“啊啊啊…”蕭長生發出了凄厲的慘叫。
他的身體仿佛在融化,復雜的物質不斷從體內滲透出來,一層又一層,仿佛灰燼般被山風吹散。
“人類啊…情欲如魔,殺人殺己…”
神秘童子詭異一笑,仿佛空氣般消失在了原地,就連那繚繞的香火也隨之不見。
熾烈的火光持續了將近兩個時辰…
夜涼如水,群星閃爍,昏暗的山道上,一堆灰燼好似墳包聳立。
突然,一只白皙的大手破開了層層灰燼,從中伸了出來。
轟隆隆…
那白皙的大手輕輕一晃,勁風驟起,將業已凝固的灰巖石層震碎。
“力量…力量…這便是力量…”
一聲狂吼如驚雷浩蕩,恐怖的力量卷起罡風如刀,竟是直接壓塌了半壁蒼山。
巨石滾落,山中野獸競走,凡俗的生靈在如此力量面前都顯得渺小不堪。
“哈哈哈…看到了吧…弟弟,這就是現在我…能夠主宰一切,能夠看見未來…”
月光下,一道修長身影緩緩走出,他頭上長著一堆犄角,黑漆漆的眼睛如同給你深淵,唯有深處泛著血色光滑。
“人心如妖魔,終究是墮了阿鼻鬼道…”
就在此時,一陣冰冷的聲音在黑夜中響起。
蕭長生轉動著頭顱,發出咯吱聲響,好似骨頭扭動的聲音,漠然的目光瞥向遠處。
山道上,姜元漫步走來,盯著眼前這道似人非人的身影。
“人心如大藥,食之成鬼神。”姜元的目光微微凝起。
《御妖司工作手冊》里記載過一段道門秘辛,名為鬼神。
那上面說,古時候,曾經有一云游道士,于暴雨之夜借宿了一家農戶。
那農戶家中清貧,卻還是拿出了僅剩的半碗小米粥招待那云游道士,后者感念農戶一家的善良淳樸,便留下了一段秘傳的法門。
那秘傳的法門,名為債棺。
道士說,凡人生的子女,有些是來討債的,有些則是用來還債。
討債者,消耗家中福報,財富破敗,人丁有失,宅中難有安寧。
還債者,則可興旺家宅,財富漸足,人丁興旺,世代香火旺盛。
所謂債棺便是用特殊方法,建一口九尺九寸的黑木棺材,將其懸放于家中的古井內,若是有新生兒出生,便于子夜抱其靠近古井…
如果有黑色的耗子從古井的棺材里跑出來,那這孩子便是來討債的,至于如何處置,可以自行決定。
不過,這債棺的法子里還有一段記載,極為特別。
若是將討債者的尸骨埋入古井的黑木棺材內,那這筆前世孽債便算了解,非但如此,短時間內,施法者還會行大運。
從那天開始,五年的時間,農戶的家里足足生了四個孩子,可惜,沒有一個能夠活下來。
大家都說農戶太過可憐,子嗣全都夭折,唯一值得慰藉的便是他家的日子卻漸漸富足。
終于有一天,那農戶不再滿足于年老色衰,并且被不斷生育掏空的妻子,他娶了七房妾室,不斷地為他生養。
可惜,他的孩子沒有一個能夠活過滿月。
十年過去了,曾經的妻子早已變成了瘋子,逃入深山,不知所蹤。
偌大的家宅也顯得清冷陰森,尤其是后院,農戶從來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直到有一天夜里,有人聽到巨大的怪聲從后院傳來,人們壯著膽子,進入后院一看,卻發現了一口古井,森然的骸骨早已堆積到了井口。
就在此時,一道黑影從井下鉆了出來,那道黑影穿著農戶的衣服,一半身子還是人類,可是另一半身子卻變成了黑色的老鼠。
那怪物見到有人進來,呲溜一下,便鉆出了宅子。
從那以后,便再也沒有出現過,也沒有人再見到過農戶。
《御妖司工作手冊》上說,人心乃是紅塵練就的大丹,情欲便是大藥,生死輪回,不斷淬煉,人類若是自己吞服,便可以化為鬼神。
至于是鬼是神,便看人心如何。
那農夫如此,蕭長生亦是如此。
人心變化,身化鬼神。
只不過蕭長生更加可怕,他得了機緣,融合火種,如山中鬼王,身墮阿鼻閻羅。
“御妖司!?”
蕭長生看著姜元的服飾,猩紅的舌頭伸出,舔了舔嘴角,露出興奮之色。
當初,他們蕭家因為龍虎山遭到牽連,舉族被滅,始作俑者是方家,背后卻也有御妖司的影子。
如果不是御妖司默許,暗中幫助,方家又怎么能滅得了他們的蕭家?
如此一來,他的眼睛不會瞎,未婚妻也不會死于胯下之辱,弟弟也不會命喪斷崖…
這一切都是因為御妖司。
“正好讓你來見識一下我的力量。”
蕭長生冷笑。
話音剛落,他便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了姜元的身前,體內火種跳動,猩紅的鮮血從手掌中心噴涌而出,竟然變化為一柄血色法劍,斬向了姜元的頭顱。
姜元屈指一彈,恐怖的怪力便直接將那柄血色法劍震得粉碎。
蕭長生豁然變色,力量如狂潮用來,將他的手臂絞得瞬間變形,他一聲悶哼,口吐鮮血,整個人被震飛出去。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壓制我?”蕭長生如同惡鬼一般嘶吼道。
“蠢貨,憑空得來的力量不過鏡花水月,你還想跟我抗衡?”姜元冷笑。
周道跟他說過,修行之路,沒有任何捷徑可以走,唯有腳踏實地,刻苦修行。
“你給我死。”
蕭長生怒聲嘶吼,體內的火種瘋狂運轉,突然,那干癟扭曲的手臂迅速恢復,他的氣息變得越發恐怖,兩道如驚雷般的箭矢浮現掌中,向著姜元激射而去。
“哞!”
姜元避也不避,心口相印,一聲輕喝,他喉嚨蠕動,發出一個奇異的音節。
霎時間,山野悚然,百鬼退走,天上的月光都隨之更加明亮。
“凈咒梵音!”
在這奇異的音節念唱中,姜元仿佛受到了某種無形力量的護佑,那兩道如驚雷般的箭矢還未觸碰到他便破碎如塵,輕輕散去。
“這是凈鬼滅魔的咒言,你受得起嗎?”姜元冷然。
身為御妖司新一代弟子當中的頂尖人物,他自然受到御妖司高層重視。
這門凈咒梵音便是雷柱傳給他的神通,一旦念起,如神佛加持,辟易諸邪,可降服十方惡鬼。
蕭長生只覺得頭暈目眩,心中升起惡寒,就連體內的萬能火種都搖搖欲墜,光華暗淡。
就在此時,姜元出現在了他的身前,大手落下,如山崩塌,直接將蕭長生叩入山壁之中,激起煙塵漫天。
憑空得來的力量終究是無根浮萍。
這樣的蕭長生在姜元面前簡直不堪一擊,可以隨意拿捏。
“跟我走吧。”姜元并未痛下殺手,他此番前來可是為了調查離陽山香火。
很顯然,蕭長生便是最重要的線索。
“不愧是周道身邊的人,果然有點手段。”
突然,一陣暖風從身后吹來。
姜元勃然變色,他猛地轉身,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
那是位青年,面容清冷,身穿道袍,手中掌著一桿拂塵,不沾半點煙火氣息。
“王洞玄!?”姜元驚悚。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當日龍虎山領主會的魁首,王通的心腹手下,王洞玄。
龍虎山大戰之后,此人非但沒死,竟然敢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京城附近。
“哞!”
姜元一聲輕喝,再次施展凈咒梵音,宏音滾滾,震怖山林。
然而,王洞玄卻是混若未覺,一步踏出便來到了姜元的身前。
“小鬼,你還太弱了。”王洞玄輕語。
他乃是龍虎山嫡系弟子,堂堂龍門境強者,距離道境也只有半步之遙而已。
相比之下,還是成罡境的姜元的確太弱了一些。
王洞玄揮舞拂塵,一根根白絲鋪天蓋地而來,罩向了姜元。
“嘖嘖,王師兄,你堂堂魁首,何必跟一個小孩子計較呢?”
就在此時,一陣輕慢的聲音自山中響起。
王洞玄目光猛地一沉,抬頭望去,狹長的山道上,一人騎著一頭大狗,緩緩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