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然的妖氣漸漸散滅,黑云退去,顯出一輪明月。
遠處,冰冷的聲音好似夜泉激蕩,回音悠悠,在眾人耳畔回蕩。
周道抬眼望去,一個男人踏著夜色而來。
他身披黑色大氅,仿佛與黑夜融為一體,身后背負長劍,可怕的氣息毫不遮掩,沖天奪冠。
“主人…”蛤釋奇心生警覺,踏著大地而來。
“高手!”周道凝語。
眼前這個突如其來的男人乃是成罡境的修為。
然而同為成罡境,此人的氣息卻比蘇瑤吉、蘇京末姐弟兩強大太多了。
如果說那姐弟兩乃是一塊上好的鋼材,那么眼前此人便是百煉熔金,成色截然不同。
“你不該殺他。”
那個男人好似穿越黑夜,踏著月光,轉瞬之間,便來到了眾人面前,可怕的威壓早已蓋過剛剛那頭血色蛟蜈。
“不該殺!?”周道眼睛微微瞇起。
那妖孽蠱惑人心,圈養血怒,不知害了多少人命。
這種孽畜你跟我說不能殺?
如此誅心之言讓周道的面色瞬間冷了下來。
“這玩意是你爹?”周道淡淡道。
話音落下,身披黑色大氅的男子面色豁然冷了下來,眸子里閃爍寒芒。
“黑獄的逃犯都是黑獄的財產,任何人都沒有資格處置。”
“黑獄!?”
周道喃喃輕語,若有所思。
這個名字他好像在哪里聽過,無比熟悉,可一時半會卻想不起來了。
“你殺了他,自然要給我一個交代。”身披黑色大氅的男子突然道。
“交代?你要什么交代?”
周道笑了,如今京城之中,膽敢跟他這么說話的人已經不多了。
他堂堂元王,殺伐無忌,竟然有人要他給個交代。
“念你修行不易,我不傷你性命,跟我走一趟吧。”
來人輕語,他發了慈悲,只是打算小懲大誡。
“哈哈哈…”
就在此時,旁邊的蛤釋奇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后合,看向對方的眼神也漸漸變了,仿佛在看一個白癡。
“笑什么?”身披黑色大氅的男子眉頭皺起,冷冷道。
“你踏馬哪里冒出來的?口氣比腳氣還大?還敢跟我主人叫板?”蛤釋奇指著對方的鼻子,破口大罵。
周道也笑了,沒忍住。
敕靈宮他都不放在眼里,更何況眼前這不知哪里冒出來的男人?
“無知者無畏啊。”厲圖南不禁感嘆。
他在黑獄苦行修煉了三十多年,這樣的人見過太多,自以為修煉有成,便目空一切,不將任何人放在眼中,狂傲無邊。
殊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修行一道,浩瀚無有止盡,誰又敢言稱自己可以無敵橫掃?
“井底之蛙,不過坐井觀天而已。”
厲圖南神色淡然,今日,他便打算教訓一下眼前這狂傲的青年,讓他知道什么叫做一山還有一山高。
轟隆隆…
話音剛落,虛空浮動,泛起漣漪。
幾乎同一時刻,厲圖南的身影便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
“人呢!?”眾人大驚失色,如見鬼魅。
“狂悖是死亡的前奏。”
突然,冰冷的話語在周道耳畔響起,厲圖南仿佛憑空出現,恐怖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將周道鎖定。
“他…他什么時候?”
眾人驚悚。
李傲然瞪大了眼睛,面皮顫動,陷入無邊恐懼。
這個男人可比剛剛的大妖還要恐怖,一念之間,天涯咫尺,十步之內,人盡敵國。
轟隆隆…
厲圖南一指點出,纏繞著一絲可怕的罡炁。
他避過要害,直取周道手臂,未想取他性命。
如此近的距離。
如此快的速度。
哪怕是同境界的高手也很難反應。
在眾人駭然的目光下,周道立地不動,十步濺血,仿佛就在下一刻。
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現了。
那纏繞著罡炁的一指,生生落在了周道的肩頭,后者立地不動,身軀震蕩,泛起的波動竟然將那恐怖的罡炁直接震碎。
這一幕,如石破天驚,震動眼球。
所有人都愣住了。
厲圖南勃然變色,簡直不敢相信。
“無知者無畏啊!”
周道的聲音悠悠響起,如古井不驚,沒有一絲漣漪泛起。
他將厲圖南的話原封不動的還了回去。
這一刻,厲圖南面色掙得通紅,好似被人扇了一個大逼兜子。
他猛地抬頭,卻發現周道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周道肉身輕輕震蕩,好似撣滅灰塵,起伏的波動卻如狂涌,順著厲圖南的指尖回溯而來。
恐怖的力量以摧枯拉朽之勢直接將他體內的罡炁全部震碎。
厲圖南一聲慘叫,手臂迅速變形,猩紅的鮮血從毛孔中射出,緊接著,右臂的骨頭盡數粉碎。
他帶著震驚與恐懼橫飛出去,只留下半空中的血痕,若隱若現,觸目驚心。
黑夜的郊外重歸寂靜,唯有血腥之氣彌漫。
眾人瞪大雙眼,看得目瞪口呆,緊接著,一陣陣倒吸冷氣之聲響徹,伴隨著難以置信。
周道的可怕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以這些人的境界根本沒有看明白剛剛發生了什么。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不可一世的成罡境高手在周道面前簡直如土雞瓦狗,不堪一擊。
“你…你…”
厲圖南艱難地爬了起來,慘白的臉上浮現出驚恐之色。
他再也沒有了剛剛的不可一世,看向周道的眼神有些躲閃畏縮。
說實話,厲圖南的實力并不弱,成罡境的修為放眼天下都能算得上是大高手。
可是周道的境界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范疇,立地不動便能將其重創。
這踏馬還是人嗎?
“念你修行不易,我不傷你性命,你走吧。”周道微笑著道。
這是剛剛厲圖南的原話,此刻從周道的嘴里說出,極盡譏諷之勢。
厲圖南面色一紅,猛地突出一口鮮血。
氣急攻心,他的心態有些崩了。
“是我狂悖了。”厲圖南的心性倒也不錯,他很快便接受了自己的失敗,行了一禮,咬牙問道。
“敢問閣下名諱。”
“周道。”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尤其是身后御妖司眾人,各個眼睛都亮了起來。
這些日子以來,周道的兇名震動天下,幾乎是年輕一輩中風頭最勁的存在。
誰能想到今天真是祖墳冒了青煙,居然見到活人了。
“偶像…這踏馬是我偶像啊…太強了…強得離譜…”李傲然激動得都抖了起來。
眾人的眼神都變了,如望高山,充滿了向往和憧憬。
“當世元王!?”
厲圖南心頭猛地一挑,好似被人握住了一般。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眼前這個男人竟然便是當世元王,那個敢與敕靈宮為敵的瘋子。
“怪不得…怪不得…”厲圖南咬著牙。
敗給當世元王,他輸得倒是不冤。
不過,他畢竟出身黑獄,他可以敗,但是黑獄的場子不能丟。
“倒是我唐突了。”
厲圖南后退了兩步,沉聲道:“元王,三天后,南望山…”
“你若是有膽,便來吧,我會請來高手等你。”
說著話,厲圖南一步踏出,化為一道流光,破空離去。
“嘖嘖,還約架?提前通知?”周道不禁大笑。
上輩子的時候,他倒是也遇見過這種事情。
“有種放學別走,操場見。”
“哈哈哈!‘
想到這里,周道笑得更加開懷,只覺得無比親切。
“主人,你勢大如天,干嘛不壓死他?”蛤釋奇有些不滿。
“既然勢大,何必壓人?”周道輕語。
如今的他已今非昔比,大勢已成,漸漸展露出元王的氣度和手腕。
“我們走吧。”周道勾了勾手指,將血色蛟蜈的尸骸收入青蟠寶袋之中。
下一刻,他一步踏出,帶著蛤釋奇離開了此地。
“偶像…終于見到活人了…”李傲然激動地熱淚盈眶,不能自已。
他早已將周道視為信仰。
那是他足以奉獻一生去追逐的目標,如今親眼見到,再也沒有遺憾了。
“人生的大歡喜,大極樂不過于此。”
李傲然不禁感嘆,他神色平靜,仿佛頓悟一般。
“李哥…”
“回去以后,我便向吳家小姐提親…”李傲然突然做出決定。
“李哥,你想明白了?”陳旭怔然。
“自在隨意,但求本心。”
李傲然輕語,他終究還是忘不了那些年跪舔的日子。
那是最初的感動,便如同他追尋周道的步伐一般。
不忘初心,方得自在。
京城,御妖司 一道流光破空而來,落在元王殿。
周道剛剛走進大殿,小黑黑趴在王座上,瞇著眼睛。
“你去哪兒了?”小黑黑弓起身子,伸了個懶腰,竄入周道懷里。
“我出去轉轉。”周道干笑道。
“為什么不帶著我?”小黑黑不依不撓。
周道干笑了兩聲,輕輕摸著小黑黑傲嬌的頭。
自從在真爐山知道小黑黑還有人身之后,周道對著小東西的態度便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小黑黑,你本名是叫霍錦璃…對嗎?”
此言一出,小黑黑就跟觸電一般身軀輕顫,緊接著,將臉埋進周道懷里。
“不聽不聽…”
周道見狀,不禁莞爾,輕輕摸了摸小黑黑的頭,后者尾巴一掃,將其推開。
“小黑黑,你知道黑獄這地方嗎?”周道將話題岔開。
小黑黑猛地抬頭,警惕盯著周道。
“你問這個干嗎?”
“偶爾聽到,隨便問問。”
“黑獄乃是禁地,不是誰隨隨便便就能進的。”
小黑黑凝聲輕語:“那地方比隱院危險多了。”
萬物至隱,凡是過去存在種種,皆藏于隱院。
如果說隱院是一部史書。
那么,黑獄便是一本禁書。
凡是不該出現在世間的存在,統統都會關押封禁在黑獄。
古妖,大兇,禁物,邪寶…總之一切影響人世秩序的存在都會被黑獄收容,鎮壓封禁。
“還有這種地方!”周道恍然。
相比隱院,黑獄更加強大恐怖,撇開頂尖戰力,甚至超過了御妖司和敕靈宮。
畢竟,看守那些禁忌,一般的實力根本不夠瞧的。
“黑獄與隱院一樣,都是掌控在皇族手中…甚至于…黑獄更加獨立…”
小黑黑沉聲道:“就算是皇族都很少干預黑獄。”
“為什么?”
“因為黑獄那個地方本身就很特別,一般修士無法接近,需要體質極為特殊,才能承受黑獄的力量…”
“至于掌控黑獄…更是萬里挑一。”
黑獄的武裝力量比起其他勢力,培養起來更加嚴苛,不光光看天賦,還要看體質。
至于每一代的黑獄主人,更是萬中無一,需要極大的機緣才會出現,否則就算干到死也未必有人接班。
正因為如此,皇族就算是想要插手也很難,麻煩一大堆。
“原來如此。”周道露出恍然之色。
本來他對厲圖南的約戰不屑一顧,并沒有放在心上,不過現在看來倒是有些意思。
“你在想什么?”小黑黑警惕道:“你不許跟那地方扯上關系。”
“當然不會,我怎么會跟黑獄扯上關系。”
周道安撫著小黑黑,走向后殿。
黑獄,宛若一座深淵,藏在京城地下的虛無空間之中。
除了歷代黑獄之主,誰也無法窺伺到它的全貌。
此刻,一座宮殿前,無數把劍橫插在殿門前,好似墓塚般。
厲圖南恭敬地站在門外。
“師兄,你是說將你打傷的人是當世元王!?”旁邊,一位藍裙美女不由露出驚疑之色。
元王周道,這個名字早已在黑獄傳開。
“還請劍君師兄為我出頭。”厲圖南咬牙道。
黑獄劍君,乃是辟海境的無上高手。
在黑獄,能夠繼承黑獄名號的存在,都是驚才絕艷之輩,被視為能夠參悟道境的苗子。
這些人才是黑獄的未來。
至于黑獄劍君,則是其中的佼佼者。
“元王周道…他是劍柱的弟子…”
突然,一陣威嚴的聲音從宮殿內傳了出來。
“劍君師兄…”厲圖南急了,他很害怕被拒絕。
若是黑獄劍君都不愿意為他出頭,那么放眼黑獄,也不會有人接下這硬茬。
“也罷。”
就在此時,宮殿的門戶緩緩打開,一位男子緩緩走了出來,他身穿黑甲,身后背著一柄大劍,恐怖的氣息令得劍塚鳴動。
“我正好有事尋他。”
“嗯?”厲圖南一怔。
“我便隨你去見見他。”黑獄劍君淡淡道。
“多謝劍君師兄。”厲圖南躬身行了一禮,臉上浮現出大喜之色。
“元王,你等著吧。”
厲圖南心中狂吼,心緒如陽光燦爛,明媚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