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天氣冷著,可毛莊頭卻覺得背上汗津津的。
這端坐在圓桌前的夫人,竟就是他們…太太?
是了是了,他也是聽過消息的,大爺得了一對兒雙胞胎,這兩個孩子,看年紀也符合。
這般想著,毛莊頭只覺得腿一軟,整個人就跪在了地上,“小的毛沖,見過太太!見過兩位小公子!”
他本是不必怕的,他是莊頭,他剛才可沒有得罪過太太。
供過路人借宿,這是常有的事,他還沒有提銀子的事,幸好。
但光憑這桌飯菜,和這眼里勁,他就忍不住腿軟想跪。
聽說,他們這太太,脾氣…可不是好相與的。
此刻,他心里已經在為趙管事和趙娘子默哀了。
許三花沒有理會毛莊頭,只開口讓鄧豐進來說話。
自六年前多前到這渝州府,鄧豐就一直沒見過主子了,這廂見到,難免激動萬分,有問必答。
很快,就明白過來,主子這是專門因趙管事而來的。
他早就對這鄧管事有些不滿,但這人上頭有人,他也不能強硬的將人換了,一直在琢磨著要不要寫信告訴主子,讓主子給話撤人呢。
沒曾想,主子竟就親自來了。
當下,鄧豐自然是將有關作坊的事,一五一十的當面跟主子匯報了。
這趙管事,好些美色,還專好成過親的婦人,平時沒少跟作坊里的婦人眉來眼去的,有心甘情愿跟他調笑的寡婦,也有迫不得已為了活計不得不忍著虛以委蛇的婦人。
早兩年,趙管事強了作坊的一個婦人,這婦人本就不是心甘情愿的,只是家里人為了這工錢,非逼著她來,她也是沒辦法。
被趙管事給糟蹋了,一時沒想通,就撞了墻,幸好命大,沒死。
那家人本也不是多心疼這婦人的,只是得罪了趙管事,肯定不能在作坊做工的了,不如索性趁趙管事理虧,伺機要些好處。
趙管事覺得晦氣,給銀子給的痛快,這事情也就一點波動都沒有的解決了。
前前后后還有不少在趙管事手里被糟蹋的,為了活計,都忍氣吞聲了,或者巴不得和趙管事眉來眼去得些好處的。
就比如那個姓王的寡婦,跟趙管事眉來眼去好了兩三年了,沒少往作坊折騰進人來,趙管事都慣著的呢,這就不收孝敬。
這周邊十里八村的婦人,姿色中上的又為家計肯來作坊做工的,幾乎都來了,但魔芋作坊要的人多,光靠這些婦人不夠,就難免要招其他人的。
婆子男人的都有,但這些,想要進魔芋作坊做工,那就得給趙管事一點好處了,賄賂得了他,才能被選進魔芋作坊做工。
雖然魔芋作坊只得三百文一個月,但作坊按時發工錢,童叟無欺,且又是長久穩定的活計。
想要來的人不少,其他作坊沒選上的,想著這長久的三百文,咬咬牙湊個一兩兒兩的銀子來孝敬趙管事好進作坊做工的,數不勝數。
而這趙管事也奇葩,人挑夠了,銀賄賂收夠了,可不能管一輩子啊,要不然,他怎么得孝敬?
所以,覺著差不多了,就要找些由頭,什么你做事不認真啊,他今天偷懶了,誰沒把活做好的。
挑刺,那是能耐得緊。
那聰明的,看得懂風向,先前給的孝敬都掙回來了,便又再給一次孝敬。
也有還沒把孝敬掙回來的,欲哭無淚,能狠下心的,咬咬牙,又湊出來給一次,不能的,咬咬牙,心里窩火的被趕出了作坊。
這作坊空缺出來人,那自然就得再招。
要想進魔芋作坊,就得給孝敬,這是不成文的規定。
除了,這進來的是個婦人,長的漂亮…
這也是別的作坊招人的時候少,很難進的去。
要不然,誰也不想進魔芋作坊的。
這所有的作坊中,工錢高最好的,自然就是調料作坊和榨油作坊。
可惜,榨油作坊不招外頭的人,所以,能進調料作坊,這是眾人都期望的事。
調料作坊多勞多得,干活賣力,有時候一個都能發下其他作坊好幾個月的工錢。
這么好的活計,那是一選上都不愿放手的,所以,調料作坊的有些老人,那可是一干都已經六年了,只要不病不死,那就得一直干到老。
做活勤快,老實本分,絕對不給管事趕他們走的機會。
但也有些女娃做工的,到了年紀定了親,自然是要回去嫁人的,這位置,空缺出來,就得新招。
趙管事早就想管調料作坊的,因為這作坊油水指定大,但鄧豐一直壓著沒松口。
明里暗里的,趙管事可沒少壓著李管事。
他和李管事同是家生子,也有些牽連姻親的,李管事惹不起躲得起,被耗得沒法,這次新招人又遇上媳婦生產,不得不將調料作坊這事半逼半迫的讓給了趙管事。
趙管事早就放出了話去,要進魔芋作坊的,還是那個價,但要進調料作坊的,十兩銀子,不講價。
這次調料作坊要招五十人,十兩一個,那就是足足五百兩,也就趙管事心黑,敢吞得下去。
別以為十兩銀子就嚇退了人,要知道,調料作坊里,一年怎么著也能掙個十兩的。
所以這風聲才放出去幾天,趙管事這里,已經收了銀子登即在冊二十幾個人了。
這些年,十里八村的,就算不在許莊做工的,靠著套種魔芋,種芥菜種蕓苔的,日子也好過不少,十兩雖多,但咬咬牙,湊得出來。
雖然心疼,但趙管事就管這一次,只要能進去了,后頭就是穩定的一輩子的了,老實做,十兩銀子,總能很快掙回來的。
所以交銀子湊上來的,那都是家里身體強壯保準不得病的人。
趙管事插手調料作坊招人這事,鄧豐雖然想管,但被趙管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懟了好幾次,根本就不聽他的。
許三花面無表情的聽著,從頭到尾冷靜得很。
一旁的賀淑璃早就忍不住噴火了,能忍得住聽鄧豐將事情都稟報完,這都是得益于她多年的好修養。
這下,就完全忍不住了,不過也是對這趙管事氣的不行,張嘴也只罵出一句“以權謀私,真真是好樣的啊!”的來。
許三花便看向毛莊頭,緩緩道:“毛莊頭管著這個莊子,想來對這里里外外都了解得很,鄧管事說的這些,可是確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