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本來沒想那么多的,可此時聽臘月這么一問,心里也不由泛起了嘀咕,低著頭認真思索了一回,臉色越來越不好看。
臘月就知道多半自己沒猜錯。她嘆息一聲,“是不是每個小妾或多或少的都與云清有幾分相似的地方?”
小云緊緊抿著唇,看著臺上此時正唱到蘭瑞蓮和韋魁元生離死別的的兩人。以前小,也沒想過太多,經臘月這么一說,此時再看臺上兩人的時候,怎么看都覺得韋魁元看蘭瑞蓮的眼神不對勁,再看蘭瑞蓮,似乎也太過情深了些。
小時候是聽那位老班頭說過,唱戲要想讓人看著真,看著愛,看著愿意掏錢那就要自己入戲,吃到人物里頭,你穿上這套衣裳,扮上那個相,鑼鼓一響大幕一拉開,你就是那個人!
她都知道這些,可是九卿哥哥和大哥也未免太入戲了些。
“初九,你方才所慮極是,他們倆只怕…你說我們要怎么幫我哥哥…”
臘月笑著搖搖頭,拍了怕小云的肩頭,“小云,云清是個怎么通透敏銳的人,還用我告訴你嗎?你覺得他會不知道關九卿對他的心思?”
略一頓,臘月低聲道,“依我看他們倆這個坦蕩的樣子,倒好象彼此都心知肚明似的。我是初次見到關九卿,不了解他的為人,但冷眼瞧著,這人雖然大大咧咧但算得上是個君子,說不定早就對你哥言明過心意了。至于兩人怎么處理這種…這種情誼的,咱們也無從得知,但你看他們如今相處的毫無芥蒂,我看一定是處理的很妥當,朋友反倒做的更親密了,你還是不要無事生非的好,免得越弄越糟。”
望著臺上的兩人,小云心內還是忿忿的實在意難平,“初九,我是擔心我哥,九卿哥哥再好,那也是外人…”她咬著牙,“你都不知道,我方才一想到他那些個小妾們,有的眉目和我哥有幾分相似,有的是笑起來,有的也不知道哪里像,但是猛地一眼看過去就是會想到我哥來,我一想到他和那些女人…呸!不行,我必要提醒著我哥才行。”
臘月真是后悔死方才多嘴了,怎么都沒想到小云對這種事如此痛恨嫌惡。
事兒是自己挑起來的,還得自己往下平,她無奈的溫言細語繼續勸說小云,“小云,你看云清是個用別人操心的人嗎?你相信他些,不要弄得兩下難堪,他和關九卿從小的朋友,這么好的關系,又同在金陵城中,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弄的僵了,將來怎么做人?”
見小云神色略有松動,臘月拉著她在桌子旁坐下,繼續勸說,“人常說,話說七分,留三步余地全雙方臉面,又常說與人留一線日后好想見。如今朝中這局勢,你哥哥在潘大人下本就天天被有事沒事穿個小鞋兒,回來難得和好友尋回兒時的樂趣散散悶,你非要把這事做絕了,讓他難過才行嗎?”
她覺得此刻自己說話的語態真的就像極了小云的嫂子了,石家兒媳婦這身份帶入的,真是比臺上那兩位還快。
小云皺著個眉就沒展開過,不過語氣卻沒有方才那么急了。
“你不知道,”她猶猶豫豫的,嘆口氣反握住臘月的手,很認真的道,“我哥哥這人是萬事都不用我們操心,可只有一件,他這人你別看十幾歲就被我爹丟到女人堆里訓練心性定力的,事實上他自己因為這點經歷反而對人世間男女真情很是不屑又不信,你看看紫玉就知道了。”
她呸了一口,“我怎么拿一個青樓女子來比了。就是人家對他越好,他就是覺得這種好就是個新鮮勁兒,不過一二年也就罷了,看著全天下女人都為榴花公子瘋狂的,可他自己心如死水對誰都不遠不近的。好不容易遇到個喜歡的,還天天拿著捏著的,也不知道是和自己慪氣還是真就不懂怎么和喜歡的人相處,反而把人越推越遠的,我娘都看著著急。”
前面說的還好,這最后說的好不容易遇到個喜歡的,什么越推越遠,是說的誰?自己嗎?
一看臘月這模樣,小云干脆不裝了,“就是說的你。我娘和我都看得出來我哥在鄴城那時候就心里頭裝著你,可他偏偏故意做出些…不合時宜的事情來,我娘勸過他不要做讓自己后悔的事,誰知道他還是把你的心給弄丟了。”
臘月訕訕的,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自己答應過云清和他做足戲不要被外人看穿的,她躲躲閃閃的,“不要瞎說,我們都快成婚了。說著云清和關九卿的事呢,怎么扯到這個上頭了。”
小云長嘆一聲,也不好再說什么,一眼看到那戲接近尾聲,蘭瑞蓮和韋魁元雙雙化殉情,又氣不打一處來,怎么看怎么不順眼起來。
“這樣吧,”臘月瞧她這副樣子,生怕待會那倆人回來了小云忍不住就對他們發火質問,自作主張道,“這件事你先不要過問,我回頭私下里問過了云清,然后再和你說怎么樣?都給彼此留個余地。你就是不在乎關九卿這個外人如何,那要是萬一這話問出來弄的你們兄妹間尷尬從此心里頭放了個蒼蠅似的,慢慢關系疏遠了怎么好?”
小云聽的深覺有理,這才不情不愿的點了點頭。
臺上大幕已經緩緩拉上,《蘭瑞蓮打水》結束。
臺下響起震天價的叫好喝彩聲,二樓三樓那包著戒指鐲子的手帕子,那金銀塊兒下雨似的落在戲臺上,石云清和關九卿無奈只好出來答謝觀眾。
小云他們就看到二樓三樓有些包廂里有貴人們吩咐仆人端著賞賜往后臺去了。
那些往臺上扔的東西是賞他們辛苦的,這盤子里端著的,可就別有深意了。
臘月長嘆一聲,若不是他們倆是石云清和關九卿,要真是兩個戲子,這一唱固然成名,那命運也從此如水中落花漂向何處再也由不得自己了。
“小云,《陳三兩爬堂》下場接著唱受得了么?不歇一歇?”
“不唱了,你沒看我哥方才謝完幕從旁邊往這邊來了嗎?”
“哦哦,”臘月不放心的又叮囑她,“待會看他們上來了,你可不要摔臉子,自然點,還和以前那樣的,等我私下問你哥。”
“我知道了,九卿哥哥…好歹我們也是從小一塊玩大的,他就是看出來我不高興也不會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