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端這家伙狂飆突進,產生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后果,那就是整個西北都亂成了一團,足以讓那個男人都汗顏。
首先趙桓指揮御營全面壓上,可憐的李良輔算是倒了八輩子霉。
他連續慘敗婁室之手,威名盡失,按理說不該出來領兵,可西夏也是人才凋零,不得不把他派出來充數。
因為按照西夏國主的估算,整個戰場,只有這邊最弱,大宋西軍都去勤王了,這要是還不能贏,也實在是太丟人了。
李良輔也算不負眾望,一戰攻下平夏城,算是結了國主幾十年的心病,就在他躊躇滿志,打算繼續擴大戰果的時候,突然曲端用計,接著蕭合達,奪取了平夏城,把李良輔弄得灰頭土臉。
可若是如此也就罷了,畢竟他也敗習慣了。
接下來他遇到了大宋御營。
而且還是兩個狠茬子,吳元豐和牛英!
這倆小子目前都是統領,級別不高,可考慮到幾個月前,他們還是白身,這升官速度簡直飛起。
牛英養傷一段時間,斷腿好了不說,人還胖了一大圈,他本來就長大,再發福之后,完全就是個肉盾加坦克的配置。
別看在選秀舞臺上,講究細皮嫩肉,要穿衣服顯瘦,脫衣服有肉,才能吸引一大堆老婆粉,媽媽粉什么的…但是到了戰場上,越是五大三粗,就越有優勢。
君不見那些武將畫像,個個膀大腰圓,就連以俊俏著稱的趙子龍,都是一張銀盆大臉,至于體重多少,那就只能靠推測了,反正輕不了。
這也是戰場情形決定的,排除步人甲那種怪物,普通的鎧甲也有幾十斤,要奔跑,要搏斗,往往一戰就是幾個時辰,這要是沒有點脂肪囤積著,沒打一會兒,直接低血糖昏倒,那樂子可就大了。
再有密集隊形沖鋒,體重就是優勢。
所有說對于很多肥宅來說,真不是你們的錯,只是沒趕上好時代罷了。
牛英就是這個時代,最兇猛的猛士,他披著兩層鎧甲,右手持斧,左手舉著一個圓盾,蓄勢待發。
和金人弓箭開路不同,宋軍喜歡使用床子弩。
火藥這種東西,早就存在了,并不需要趙桓去點科技樹,但是想靠著一種發明,就逆轉乾坤,也不是不可能,但是需要足夠的時間發酵。
至少現在還不行,充其量能讓火藥的純度增加,威力提升,殺傷力更大一些罷了。
二十架床子弩一起發射,將一個個陶罐投到了西夏的營地之中。
就在爆炸聲響起的剎那,牛英就向前發足狂奔。
后續的甲士僅僅跟隨,絲毫不敢怠慢。
因為他們很清楚,火藥并不能消滅多少敵兵,但卻可以擾亂敵人心志,尤其是當火焰硝煙,漫天彌散的時候,西夏必定出現慌亂。
果然如同他們預料,西夏兵馬出現了混亂,李良輔急忙派人督戰,甚至砍殺了幾個亂逃的兵丁,才穩住了局面。
而當硝煙散去之時,大宋的甲士已經沖到了三十步以內。
由于時間匆忙,西夏這邊根本來不及挖壕溝,只能以弓箭御敵。
匆匆放出第一輪弓箭,足有兩三支箭落在牛英身上,但都不是要害,跟蚊子叮了一下差不多,反而激起了他的狂性!
“殺!”
他三步兩步,沖到了營盤前面,舉起利斧猛劈,只用了兩下,就劈開了豁口。后續士兵沖上來,十幾個人用力,扯開了轅門,隨后就沖進去了。
李良輔在領教了金國重騎沖鋒之后,又一次領教了大宋重甲步兵的厲害。從某種意義上講,牛英這幫重步兵,比金國鐵騎還可怕。
當初韓世忠組建這支兵馬的時候,就很明確告訴他們,金人騎兵厲害,箭術無雙。用別的辦法,根本討不到便宜。
唯一能做的就是搏命!
拿重甲硬抗弓箭,然后以利斧砍刀,攻擊馬腿。
開什么玩笑,別說是金人騎兵了,就算是一匹普通的馬,你去砍它的腿,看馬蹄你不?
一句話,這些重步兵就是玩命的。可現在的問題卻是他們敢玩命,西夏人不敢啊!瞬間戰場就成了一邊倒。
宋軍的步兵揮舞著利斧,瘋狂猛劈,最初西夏人還能用狼牙棒之類的武器對抗,但沒過一刻鐘,宋軍還在玩命向前,絲毫不知疲倦,反而是西夏兵,丟了一地尸體。
他們看宋軍就像是看鬼似的,這幫人踏著尸體,提著帶血的斧頭,嗷嗷怪叫,就是一個勁兒沖殺,誰能抵擋得住啊!
西夏兵馬潰散了,李良輔氣得哇哇怪叫,他連忙派遣更多的人去督戰,誰敢退就殺了誰,又撐了一刻鐘,督戰隊居然先潰退了。
這下子李良輔真瘋了,難不成給督戰隊也配督戰隊?
層層套娃,什么時候是個頭兒啊!
就在這時候,吳元豐,何薊也帶著兵馬殺進來,李孝忠更是不客氣,直接切斷了李良輔的后路。
這幫跟著金兵拼出來的小子,面對西夏兵馬,幾乎是碾壓的。
不到半天時間,李良輔全軍潰敗,他想突圍,很客氣蕭關那邊被宋軍拿下,外圍又有劉晏和吳家兄弟封鎖,三萬多人馬,除了極少數逃進天都山之外,其余有一成多被宋軍殺死,剩下兩萬多人,都成了俘虜。
牛英樂得巴掌都拍不到一起。
他都數不清了,只能把將官和普通士兵分開,然后給趙桓回報,俘虜了五十畝地士兵,七畝地將官…
其實之所以打得這么順手,還有個原因,那就是李良輔帶來的兵馬并不是西夏精銳。
鐵鷂子讓婁室打廢了,西夏還有步跋子,他們哪去了?難道步跋子也不是大宋甲士的對手?
什么時候宋軍這么狂了?
其實說到了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西夏的部署了。
他們為什么愿意跟金人一起南下呢,四個字,利令智昏!
金人在攻占府州等地之后,答應西夏,將府州,麟州交給西夏。要知道這塊可是折家軍的老巢。
雙方斗了快一百年,彼此損失的兵力不計其數。
現在金人愿意給他們,西夏豈能放過。
而且金人還開了一個條件,金軍會從河北河東攻取大宋,西北就交給了西夏,別的不說,延安府是西夏的了。
在得知這個條件之后,西夏都瘋了。
延安府啊,那可是他們夢都不敢夢的地方。
如果吞下了延安府,西夏一下子拓地千里,國土面積直接翻倍,而人口更是能增加兩倍以上,他們更是能把前線從橫山向南推幾百里。
到了那時候,大白高國可就不一樣了,作用數千里疆土,擁有千萬百姓,一下子就成了大國,再也不用看別人的眼色。
前景之誘人,簡直沒法拒絕。
當然了,西夏國主李乾順也不是白癡,條件隨便開,不還要能兌現才行嗎!
因此他把精銳的兵團一分為二,一部分放在了夏州,一部分放在了后套的黑山威福軍司和天德軍。
從這個兵力配置來看,西夏在提防誰,一目了然。
垂涎大宋的疆土,卻把主要兵力放在金人身上,也不知道趙桓該笑還是該哭…反正李乾順的算盤就是穩住金人,然后讓李良輔先攻取平夏城,然后掉頭向東,這時候夏州的主力越過橫山南下,先把延安府搶在手里,這樣一來,不管是跟大宋合作,還是繼續跟金人勾結,他都立于不敗之地。
從戰略布局上來看,基本沒有什么問題。
唯一疏忽的就是宋軍的戰斗力。
當曲端突破橫山,殺入西夏腹地,當趙桓全殲李良輔之后,整個戰局就像天塌了似的,全面壓向了西夏。
十多萬主力都放在了無用的金國方向,哪怕緊急招募,李乾順能征集的兵馬也只有五六萬人。
當然這些人馬也不算少,畢竟西夏腹地還有許多黨項部落,他們全民動員,也不至于讓宋軍占了便宜。
只要給他們十天八天,就能從東方調回兵馬,畢竟小國嗎,調動起來也方便。
可問題是李乾順又犯了一個致命錯誤,他滿以為宋軍會兵取靈州,因此他們幾萬人馬放在了黃河以南。
一步錯,步步錯,曲端統領著三千蕃騎,沿著賀蘭山,狂飆突進,竟然沒有遇上多少阻擋。
當然,不少黨項部落還是聚集了兵馬,可偏偏這一次隨著曲端出征的是蕃騎,他們多數也是黨項出身。
因此本著能哄就哄,能騙就騙,實在沒轍再打的方針,他們接連過關,前后只打了五仗,而且規模還都不大。
終于在突進的第三天,他們行軍二百二十里,終于到了興慶府的西邊,在他們的面前,只剩下一條水面寬十多米的唐徠渠!
顧名思義,這條河渠是唐代修建,西夏是斷然沒有這個國力的,而且根據估計,最遲在唐朝的時候,就已經在寧夏平原種植水稻,到了如今,已經是最主要的糧食作物。
塞上江南的名號,一半來自天然的黃河,一半就來自以唐徠渠為主的灌溉工程。
西夏人也知道河渠的重要,因此小心打理,呵護備至,不敢有絲毫怠慢。
能殺到這里,曲端覺得自己都瘋了。
該見好就收了,不能再折騰了。
可是當他把目光放在李世輔的時候,發現這兔崽子居然沖到了唐徠渠的前面,拿手里的長槍試水深。
“怎么,臭小子,你還要渡河啊?”
李世輔反問道:“不行嗎?我可早就聽說了,不管是宗望還是婁室,他們都敢浮馬渡河,這的水又不深,咱們殺過去,好歹沖到興慶城下,讓西賊知道大宋英豪的厲害!”
曲端深深吸口氣,一句話,賭,還是不賭?
他正遲疑呢,卻沒有料到,鐵象竟然下水了。
這匹馬著實神駿,塊頭也夠大,上半身幾乎都在水面上,
曲端看在眼里,咬了咬牙,媽的,老子還不如一匹馬嗎!
“過河!”
曲端立刻下令全軍,尋找河流平緩處,牽著戰馬渡過了唐徠渠。
這一次他們真的到了興慶府城下,毫無任何阻礙,這座西夏的都城,暴露在他們的眼前。
而首先映入眼簾的,居然不是城墻,而是一座高塔,足足有十幾丈高,一柱擎天,矗立在城中,宛如一根大蠟燭。
曲端博聞強記,一下子就認出了,這是高臺寺的佛塔,是李元昊建造的。
再移目城西,是一片堪稱奢華的佛寺,這叫承天寺。是元昊王后沒藏氏修的,兩口子配合默契,還真是夫唱婦隨。
西夏崇佛,自不必多說,區區興慶府,規模宏大的寺廟就有幾十處,而高臺寺和承天寺這種放在大宋也數一數二的夸張建筑,居然能齊集一城,簡直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曲端和李世輔當然無暇感嘆“奇觀誤國”,因為他們發現了一件事,承天寺居然建在了城外,而綿延的經院佛舍竟然和城墻相連…
“我的天啊!”曲端大呼連聲,西夏人簡直逼著他放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