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韓世忠,終究是要臉面的!”
已經落到頭頂的靜塞騎兵都統制,愣是讓韓世忠拒絕了,需要的可不是一點半點的勇氣,韓世忠的選擇,著實令人驚訝。
“你說韓世忠要臉面,你就不要了?”趙桓笑著問身邊的朱拱之,老太監連忙賠笑,“官家,奴婢都是官家的,還要臉面干什么?”
趙桓無話可說,他就不該對一個宦官的操守抱有任何的幻想。
至于韓世忠,到底還是有名將的操守,痞是痞了點,但英雄豪氣還是在的,要連這點東西都沒有,他也不配成為一代名將了。
其實在趙桓看來,現在也不具備籌建靜塞騎兵的條件,但是正如韓世忠說得那樣,籌建一支強大的預備隊,并且做好出城作戰的準備,卻是很有必要的。
正好從牟駝崗弄回來兩萬多匹馬,趙佶的本事向來不值得信任,扣掉老弱,去掉馱馬,再減去騾子…剩下的馬匹只有一萬出頭,基本打了個對折。
不過這也不算少了,撥出一半,給韓世忠籌建騎兵。
另外趙桓又下令打開府庫,給騎兵足夠的鎧甲兵器,先武裝起來。
還是那句話,大宋這么多年,家底兒還是有的。
包括軍餉在內,全都不缺。
且不說戶部留下的三百萬歲幣,就連童貫的家產,還有拆毀艮岳所得,都沒有花光。
趙桓并沒有搞克扣,相反,他給的軍餉算是非常豐厚了,哪怕臨時招募的民夫,趙桓也按照每月一千文發。
而且作為剛剛登基的新君,趙桓額外獎勵一個月俸祿,還給每人賞了一匹布。
注意啊,這都是打底的,你要是有官職在身,或者參與作戰,都會增加。尤其是立功之后,更是以金銀這些硬通貨充當賞賜。
趙桓的信用十分堅挺。
可即便如此,眼下的開支也不過是三十多萬兩(匹)而已。
趙桓真的有點想不通,歷史上的“自己”,是怎么折騰亡國的?
咄咄怪事,咄咄怪事啊!
還沒等趙桓思索出結論,戰斗的號角再一次響起,金人又發動進攻了…
這一次的重點不是宣澤門,而是通津門和景陽門。
發動攻擊的金人全都背著麻包,他們發足奔跑,沖到了護城河前,紛紛把麻包里的沙土倒在河里,然后掉頭就跑。
天可憐見,李綱終于對了一次。
他是這么思考的,北面防守嚴密,金人不會這么頭鐵,西南的宣澤門已經打過一次了,金人總不會攻打南熏門吧?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東邊了。
很難猜嗎?
反正李相公覺得有點難,費了好大力氣才猜對。
可問題是他猜對了金人,卻猜不對宋軍了。
明明上來填土渡河,怎么還無動于衷啊?
“李相公,咱們開封護城河五丈九尺寬,放在夏秋,想要填土過河,絕不是容易的事情。現在雖然是正月,水量不足,但是金人也沒法填出太寬的道路。”
韓世忠笑呵呵道:“大可以等他們填的差不多了,沿著狹長的通道過來,再用弩箭射殺,事半功倍!”
李綱倒是知道大宋弩箭的厲害,他早就把府庫儲存的床子弩,神臂弩都搬出來,就連昔年擊殺蕭撻凜的文物都沒放過,只是更換了新的弓弦,就再上戰場,老將出馬。
這些弩箭動輒有幾百步的射程,的確是恐怖的大殺器,可李綱想不通的是韓世忠怎么不立刻發動攻擊,而是坐等金人從容填河,大舉進攻。
不會是這幫武夫故意而為吧?李相公時刻保持著對武人的警惕,不過韓世忠到底是天子最器重的武臣,沒有十足把握,李綱還不好發作。
就在這位李相公沉吟之時,韓世忠突然舉起紅色旗號!
“放!”
兩側各四架床子弩一起發射,三尺長箭桿,頂著一個圓球的箭頭,或者形如鏟子的圓弧,這已經不是利用銳利的箭頭殺人,而是純粹力大磚飛的莽!
弩箭帶著可怕的聲音,突入金人隊伍當中。
交錯的弩箭毫無疑問能極大增加殺傷,沉重的箭支殺傷力極強,打穿一個金兵的身體,還會撲向下一個!
連著射穿三四個人,才會停下來。
所過之處,一片狼藉。
崩裂的身體,漫天鮮血,殘斷的肢體…構成了一副讓人目瞪口呆的畫面!
李綱雖然在宣澤門督戰,但那是夜戰,而且李相公也沒給宣澤門配屬弩箭,話又說回來,就算配屬了,他也未必能玩好…
韓世忠只是略瞥了一下李綱發白的面孔,就心滿意足轉頭,下令神臂弩發射!
床子弩的恐怖殺傷打亂了金兵的節奏,好些人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就被神臂弩射倒,躺在血泊之中,痛苦哀嚎。
僅僅一次攻擊,就殺了超過五十名金兵!
韓世忠卻還不滿意,叫罵催促,讓弩手加快速度,趁著金人沒有殺過來,再給他們來一輪!
金人卻也不是吃素的,對死去的同伴恍若未聞,竟然加快了速度,爭先恐后,向著城下奔來。
這時候城頭的弓箭手紛紛從垛口探出身軀,對著下面射箭。
雨點般的箭支撲面而來,還在奔跑中的金人紛紛中箭,更有人被射中面門,倒地打滾,發出凄厲的慘叫。
不過更多的金兵還是到了城下,他們利用盾牌遮擋,同時向城上射箭。
沉重的箭支準確無比,帶著破空之聲,射中宋軍士兵的身軀。
一個剛剛舉起石頭,要向下砸的年輕小伙子,被穿透喉嚨,他的身體向前撲倒,從垛口落下。
宋軍也出現了傷亡!
金人雖然是攻城方,沒有地利,但是他們的弓箭的確可怕,勢大力沉,而且角度刁鉆,更可惡的是這些箭頭都用糞水浸泡過。
一旦射中,哪怕是個小傷口,也可能致命。
更可惡的是城墻雖然提供了保護,但是也影響了視線,只要有宋軍敢探頭瞄準,扔石頭攻擊,就可能被金人射中。
每一次攻擊,都是在賭博,賭自己的命,也在賭敵人的命!
“伸頭是死,縮頭也是死!伸頭戰死了,名字刻在石碑上,家人領賞!縮頭死了,就是懦夫廢物,混賬王八羔子…”
優美的辭藻從韓世忠的嘴里噴涌而出,他提著長刀督戰,沒有人敢懈怠,弓弩對射,幾乎每一刻都有受傷喪命。
足足戰斗了一個多時辰,金人又付出了一百多人的傷亡,終于清理出一片空白的區域。
他們將臨時綁好的云梯架起來,同時有五個披著重甲,提著彎刀盾牌的金人,快速向上爬。
在金人的背后,還有弓箭手掩護,雖然攻城的準備不算充分,但是金人作戰還是很有章法,互相配合,絲毫不亂。
也只有如此強悍的戰力,才能在幾年的功夫,就滅了國土萬里的大遼國!
“來得好!給我倒!”
韓世忠毫不猶豫下令,這時候有人用木棍架著三口鐵鍋,沖到了垛口。
鐵鍋之中,熱氣往上冒,黃水沸騰翻滾,風一吹,濃重的臭氣差點讓李綱昏過去。
這是什么玩意啊?
也不等李相公辨別,沸騰的金汁迎頭潑下,給金人洗了個有味道的淋浴。
霎時間幾個攻城的金人被淋到,滾燙的液體從面部,脖子等漏在外面的部分流進去,所過之處,皮膚被燙的皮開肉綻,金兵痛苦著掉下去。
如果就此死了,還算他們幸運,不然各種細菌會在燙傷的地方滋生,傷口潰爛,毒素進入血液,在死亡之前,要受到最痛苦的折磨!
你們不是會給箭頭泡糞水嗎?
開封有一百萬老少爺們,就看誰下手更狠!
金汁淋浴之后,城下惡臭難聞,不少金人嚇得倉皇后退,連弓箭手都皺眉頭。這時候神臂弩再度發威,飛速的箭支帶著大宋將士的怒火,狠狠穿透金人的身軀。
這還不算完,還有人往下扔壇子,等落地裂開之后,里面都是生石灰,沾染了金汁,痛苦哀嚎的金兵,又遇上了生石灰。
劇烈的化學反應,帶走了金兵的生命。
能死的這么凄慘,也不枉此生了。其余士兵魂飛魄散,不得不短暫修整恢復,足足半個時辰之后,攻勢才再次展開,這一次金兵的數量足足增加了一倍。
戰斗比第一波激烈了太多,可宋軍的準備也更加充分。
尤其是韓世忠的梯次配置,發揮了作用,在后面養精蓄銳的生力軍上城,遠了用弓弩,近了用滾木雷石,爬城的時候,就用金汁灰瓶對敵,反正這玩意城中也不缺。
從早上殺到了黃昏,金人幾次攀上了城頭,但是全都被宋軍合力擊殺,半點客氣沒用。
僅僅在通津門下,金人就丟了超過三百具尸體,至于受傷的,那更多了。
李綱的臉上也不免露出嘉許的神色,拋開別的不談,韓世忠這家伙打仗的本事是真厲害啊!
李綱不知道,人家潑韓五還沒過癮呢!
“李相公,接下來還要勞煩您督戰了,等金人退去,告訴末將一聲!”
韓世忠說完,轉身下城,點齊了五百騎兵。
就在等待的時候,城頭竟然響起了咚咚之聲!
是李綱!
這個酸相公,還有點意思。
韓世忠豪情萬丈,一馬當先沖了出去,追著金人的屁股,就殺上來了,他手里長刀揮舞,每一下都砍得酣暢淋漓,士兵們嗷嗷怪叫,一口氣把金兵打退十里,遍地尸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