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
西大街。
剛一踏入西大街,方青就直覺一股熱浪沖臉,滿臉愕然。
要知道,這可是冬至啊!
滿街皆是蹲在地上拿錢在瓦盆中關撲之人,更有些人連瓦盆都不需要,直接在地上就撲了起來。
當真是滿地銅錢聲。
“渾純,渾純,渾純哪!”
“來,再博!”
“再博一千,博我這胳膊也無些兒困!”
嘈雜的人生與銅錢聲讓方青差點以為自己走錯街道了。
畢竟西大街多是些有錢人家的住處,而非商賈之地。
但現在看來,關撲的浪潮是席卷了整個東京啊。
“渾純及榜,小薦第一嘍!”
一市民挑著一根長長的竹竿,竹竿上掛著衣裳、茶酒、器皿,在西大街中肆意歌叫走動,抖著肩上的長竿。
而且這等挑著長竿之人,不只有一人。
看著這些肩挑長竿之人臉上的囂張模樣,方青深知,在炫耀這方面,千年來都是如此。
裝杯是刻在骨髓里的。
“切,摳摳搜搜的,只敢撲條臭咸魚,難怪你輸錢啊,呸!”
肩挑長竿上滿載的貨物,一位八字走步的市民歪歪扭扭地從方青身旁出了西大街。
這贏得路都不會走了啊!
“贏關撲的人走路都這么囂張么?”方青扭頭問向身旁的薛碗兒。
他與郭清秋都是第一次見這等場景,唯有薛碗兒是老東京人了。
“不是的喔。”
薛碗兒修長的眼睫毛眨了眨,指了指西大街中央。
“贏得囂張的人都不自己走路的。”
方青和郭清秋定眼望去。
只見一人雙手握著一根長竹竿搭在雙腿上,竹竿之上滿滿的皆是贏得的貨物。
在他身下,四人肩扛著他在西大街上走著。
那囂張的神情,嘴巴都歪了。
見識了的方青領著郭清秋和薛碗兒走進西大街,來到了那熟悉的關撲店門口。
店鋪門口的招幌上繪著傳統的吉祥紋圖,圖上描金繡銀,飾以飛龍騰鳳,還用銀線繡了四個字。
“六背關撲”。
方青掀開簾布,那熱浪之感更盛,店鋪內竟宛若夏日。
定睛瞧去,店鋪內光著膀子的大漢比比皆是,有些壯碩的漢子撲得面紅耳赤,渾身大汗。
“六背!”
“六背,來個六背!”
“又是正面,正你老娘嘞!”
環視店鋪,方青見到了一紅色倩影。
紅衣罩體,玉頸之下,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方才攝人魂魄,一雙勻稱如玉般的雙腿裸露著。
女子也見著了方青,眼含笑含妖,媚意蕩漾,紅唇微張,對著方青勾了勾手。
六背關撲的掌柜,呂柔脂。
方青走在前,擠開店鋪內擁擠的人潮,向著呂柔脂走去。
郭清秋和薛碗兒則是跟在他身后。
有伙計見方青越靠越近,便攔身于前,卻被呂柔脂的貼身丫鬟小奴呵斥了。
“讓他們進來。”
方青從伙計身旁走過,才直覺不那么擠了。
“方宗師今日怎么有空來我這?”呂柔脂小巧的嘴角微微翹起,媚眼瞟過方青,吐出一口蘭氣。
“我有沒有空來這你還不清楚么?”
方青屏氣凝神,這微張的紅唇就在眼前,還真有幾分引人一親豐澤之感。
“關于此,我不是一早就跟方宗師說過了么。”呂柔脂湊過身來,貼在方青的耳邊說著,蘭氣就吹在方青的耳朵上。
這倒不是她想要占方青的便宜,而是這關撲店內實在太過嘈雜,若非如此,只得大聲疾呼才聽得清楚。
“這些個關撲掌柜,還真是把我記在心里了啊。”方青淡淡一笑,臉色很是平靜。
他對于今日這情況早有預料。
不過目前的情況比他所想的還要嚴峻一些,但問題并不大。
冬至整個關撲狂歡的這一日,想要引起東京人的注意根本是不可能的。
他等的。
是明后兩日。
“方宗師束手無策了么?若是如此的話,廉價點把關撲店轉讓于我也是可以的喔。”呂柔脂嘴角翹起一笑,面似芙蓉眉如柳。
“那你還是想多了。”方青滿鼻馨香,面色不變,“郝旭今日在何處?”
他當然清楚這另外十一位關撲掌柜都想對付他,但是最想對付他的,便是這一位郝旭郝公子了。
“在潘樓街罷,東京關撲解禁最熱鬧處便是潘樓街與馬行街了,郝旭在潘樓街開有一店,而孫宏壘孫掌柜在馬行街開有一店,他兩占據整個東京關撲的份額亦是最多的。”
呂柔脂捻著手,烏黑如泉的長發在雪白的指尖滑動。
“是么。”
方青輕輕一笑。
“對了,聽人家說,你前幾日在禁兵面前很勇嘛。”呂柔脂發髻上的玉釵,垂下長長的珠飾。
“我什么時候不勇了?”
方青對于呂柔脂能知曉前幾日的事也沒有太過意外。
大宋的商人可不容小覷。
“是么,可惜我還沒見識過呢。”呂柔脂輕咬下唇,唇絳一抿,眸中風情萬種。
“行了,先走了。”方青猛地感覺背后好像被視線背刺了,可不敢再跟呂柔脂搭話,轉身就要離開。
“方宗師來此不是求助于我么?”呂柔脂的媚眼中閃過一絲不解。
“求助?”
方青淡淡一笑,往后擺了擺手。
“不必了,明日若是有空的話,記得來殺豬巷溜達溜達,勸你早點,晚點,可能沒位子了。”
說罷的方青領著郭清秋和薛碗兒又從人群中擠出了六背關撲。
“掌柜,這方青還不著急么?”小奴來到呂柔脂身旁,盯著方青的背影面露疑惑。
若她是方青的話,見自己花費大筆銀兩的關撲店這么冷清怕是都要著急死了。
“有點看不透了呢。”
呂柔脂喃喃自語。
六背關撲店外。
“阿青,現在回殺豬巷么?我聽說這事兒得有人熱場子,我回去喊些人來幫你熱場子,場子一熱,來的人也就多了!”
薛碗兒自告奮勇要幫助方青解決純成關撲店冷清的現狀。
“行啦,心意領了,但并不急,咱們今日就別憂慮啦,冬至關撲解禁,我們也得享受享受不是么。”
方青揉了揉薛碗兒的腦袋一笑。
“那現在去哪?”
郭清秋雙手橫在胸前。
“潘樓街。”
方青頭朝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