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夢醒東京
可是。
國力不如人。
又能如何呢？
帳中的女真酋長們就此忍下，挨個跳舞，來給天祚帝助興。
有酋長不肯。
拒絕給天祚帝跳舞。
站在帳邊的阿都盯著這酋長的臉看了許久。
詫異于他的抉擇。
天祚帝又豈能容許他人忤逆自己的話，當場就怒了，對著這位酋長聲色俱厲。
大遼的陛下。
他的怒火絕對足以殺人。
一言便能取這小小酋長的頭顱。
可酋長就是不跳。
一番僵持之后，天祚帝覺得這個小小酋長肯定不是膽子大不跳，對自己威嚴很是自信的他，覺得這個酋長是個異類。
壓根不會跳舞！
就此，他網開一面，沒有跟這個酋長計較。
等魚頭宴結束之后。
阿都抱著一條剩下的牛頭魚啃著，還順便問了一下其他的女真人。
這個酋長名為何。
女真人說。
“完顏阿骨打。”
就此，阿都記下了這個名字。
完顏阿骨打。
魚頭宴過去兩年。
這位沉默不愿跳舞之人，正式于會寧府稱帝。
所以說。
沒事別逼人跳舞。
咳咳。
知曉完顏阿骨打稱帝的消息之后，位于遼境的阿都知曉他絕對不會就此停下。
果不其然。
沒過多久。
黃龍府被攻陷了。
會寧府被攻陷并沒有讓遼人覺得有什么。
但黃龍府一被攻陷。
整個遼國都震蕩了。
數十年之后，岳飛會高吼一聲激蕩千萬男兒熱血。
“直抵黃龍府，與諸軍痛飲耳。”
可為何。
偏偏是黃龍府？
因為這黃龍府乃是軍事重鎮。
女真人一占領這里，就代表著遼國對女真人的防御體系就已經全部土崩瓦解了。
就連遼國東京——
遼陽。
也直接暴露在了女真人。
是金人的面前。
就算蠢貨也知曉此事有多么嚴重。
天祚帝慌了。
為了剿滅完顏阿骨打兩萬的兵力。
天祚帝征調全國之兵。
志在衛國的阿都沒有絲毫猶豫，加入了此次征兵。
這一次。
是號稱七十萬的大軍。
阿都身在軍中，清楚“七十萬”絕對有水分，但又如何？
比起兩萬。
七十萬實在太多太多。
他策馬馳騁，雖然清楚自己深愛的大遼已經滿身瘡痍，但他還是希望。
能救回這個滿身瘡痍的國家。
七十萬。
兩萬。
對攻。
阿都就在先線，策馬沖鋒與金人廝殺。
他見過諸多不要命的野獸。
卻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多不要命的人。
金人不飲遼人血便不罷休。
反而是他身旁的同胞，在崩潰，在逃竄。
他雖強橫，卻獨木難支，在身上留下諸多傷痕之后跑了出來。
還沒等他喘口氣，他就聽到了另一個消息。
后部有人犯上作亂。
遼國御營副都統耶律章奴發動叛亂。
要廢了天祚帝。
另立新君。
那一刻。
身上掛彩無數都未曾哀嚎的阿都跪在地上哀嚎著。
他知道。
一切都完了。
這一仗，打不了了。
蕭金藤拉著他狂奔離去。
就此。
七十萬大軍毀于一旦。
逃出生天的阿都和蕭金藤處理完身上的傷口之后，四處詢問知曉了大戰之事。
遼敗。
金勝。
他們宣誓效忠的陛下，天祚帝跑了。
熱衷打獵的天祚帝，一路狂奔了五百多里。
真不愧是他啊。
阿都和蕭金藤在遼國境內兜兜轉轉了一年。
歲月來到了大宋的政和六年。
完顏阿骨打率領金軍再次進攻。
攻陷了遼國東京遼陽府。
奪取了遼國五分之一的領土。
就是在這種背景下。
阿都和蕭金藤來到大遼南京析津府，在知曉了大宋與大金有聯合之意時，又恰逢趙佶過壽，化身使者而來。
窗外街上的喧鬧聲讓阿都從回憶中清醒，眨了眨無神的大眼。
從東京來到東京。
何其悲哉。
回不去那個東京。
何其悲哉。
阿都靜靜閉上了眼。
“你還不起么。”閣樓中央，坐在桌邊的蕭金藤抬起右手，左手伸出兩根手指塞進了嘴里。
“噓～”
一聲哨響。
在閣樓木梁之上盤旋的海東青落下。
穩穩落在蕭金藤的右手之上。
白頭褐斑，上體呈暗灰色。
“不起了。”阿都的眼神黯淡，呆滯地望著木梁。
現在什么都沒意義了。
蕭金藤，身為大遼數一數二的馭獸人。
亦曾為“鷹使”前往遼東。
“阿都，我打算毀掉明日的宴席。”
蕭金藤方臉上的小圓眼冒著令人生畏的幽光，一條從鼻洞穿額頂伸向脊背的棱形黑紋顯得這張臉更為陰森可怖。
“真的能扭轉局勢么，蕭大哥。”阿都無神的眼中終于泛起了幾絲情緒。
灰暗的情緒。
時局已然不是他們二人能扭轉的了。
“大局已定是么，倘若我大遼仍有開國之勇，別說區區大金，就是再把大宋加上又如何？”蕭金藤的圓眼中幽光更甚。
阿都無力地閉上了眼。
“阿都，我會拼一把的，你今夜就連夜離開東京吧，明日入宮上壽之時我會說你受了重傷不便行動。”
蕭金藤的圓眼中滲著決然。
“蕭大哥，你要做什么？”阿都的眼中透著不解。
“無需過問，阿都，離開東京吧，今夜就離開。”蕭金藤起了身，披著一身黑袍，用平式幞頭裹住了自己的腦袋。
將右手之上的海東青送回鳥籠之中，蕭金藤就這么離開使館，消失在新鄭門大街的人流之中。
閣樓的窗口。
阿都佇立著，望著窗外的車水馬龍，和蕭金藤的背影。
眼神恍惚。
這幾年的變遷。
現在他回憶起來還像是一場夢。
一場如此真實的夢。
他多想有朝一日再次夢醒。
不醒在大宋東京。
醒在大遼東京遼陽。
出了使館的蕭金藤一路往南。
走過殺豬巷后的他面朝南停在了路中間，罩著一身黑袍沒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在他的右手邊。
是東教坊。
而他的左手邊。
乃是軍器所。
蕭金藤的幞頭下的圓眼打量著軍器所外的高墻。
這高墻之后的軍器所，便是大宋制作兵器之所。
各路兵器的制造機構，都是按照熙寧年間所確定的法式和御前軍器所制訂的法式制造軍器。
眼前這軍器所。
便是那御前軍器所！
里面的兵器，便是大宋之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