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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再入地牢

  呂余律瞬間轉醒,而馮云已經離開廂房。

  他干笑兩聲,道:“諸位繼續喝,我有事,先走一步。”

  “有什么事明日再議,又不是咱們當值。”一名同僚端起酒盞啜飲一口。

  “天大地大,不如咱哥幾個喝酒事大。”

  “毛都沒長幾根的小子,也大刺刺地來支使咱呂大人?回頭查他底細,抓他吃幾天牢飯。”

  “沒錯,喝。”

  呂余律愣住了,突然覺得,同僚們肆意張狂的笑容,仿佛面具般扣在臉上。

  陌生至極。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禁在想,他放縱享樂的樣子,是否也是這般狷介狂放?

  馮先生并非官身,還在為案子奔波。

  而他,身為六品刑部員外郎,所得俸祿莫不來自百姓的賦稅,卻為終于與同僚處好關系而沾沾自喜。

  呂余律突然涌起一股愧疚,這是身為武者的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他指著一眾同僚,怒斥:“你們平日就這么為朝廷做事?為百姓著想?如此寡廉鮮恥,對得起陛下和百姓?”

  廂房里靜悄悄的,幾人像看傻子般看著他。

  一人笑道:“剛夸你幾句,那根筋又搭錯了?來喝酒。”

  他端起杯盞,遞過來。

  呂余律一跺腳,渾身氣機凌然,以氣勁震碎了所有酒杯酒壇。

  碎裂聲不絕于耳,歌姬娘子們抱在一起,戰栗不安。

  “呂某羞于與你們為伍。”

  他聲音地丟下這句話,黑著臉離開廂房。

  良久沉默。

  一人啐了口唾沫:“什么玩意?”

  “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吃炸藥了?”

  “就是,呂余律呂余律,聽他名字可知曉,就是一頭倔驢。”

  “算了,不管他,咱繼續喝,反正銀票還在這。”

  一人拈起桌上銀票晃了晃,招呼狎司再開幾壇好酒。

  這時呂余律去而復返,伸手將銀票奪了回來,塞進懷中,又摸出一把碎銀,丟在桌上。

  “你什么意思?”

  “今日這酒,呂某不請了,你們自己買單,這是我那份銀子。”

  幾人頓時急了,醉春樓雖然比不得逍遙樓或者怡紅院,但喝頓花酒還請數名歌姬作陪,所耗費的銀兩絕非他們所能負擔。

  “呂余律,你如此頑冥不化,以后還想不想在刑部衙門混了?”

  官職最高拿的那名都官令史,指著呂余律鼻子怒斥。

  呂余律默然道:“盡管去找尚書大人告狀,大不了呂某辭官回鄉,當一名江湖散人。”

  都官令史不敢言語,幾人這一刻都反應過來,官職上他們興許與呂余律平級,或者略高一籌。

  但剝了這身官府,呂余律是一名實打實的五品武者,他們萬萬招惹不起。

  醉春樓外。

  馮云雙手互插在袖中,嘆出一口氣,能看到一絲淡淡的白霧。

  深秋已至,夜色沁寒。

  他心情差極,方才那幾名刑部官差的態度,著實令他心中惡寒。

  京官尚且若此,地方官員豈不更加猖狂?

  雖然他并無官身,但不代表他沒有正義感。

  自從親眼目睹了李小甜之死,他下定決心,若遇不平之事,絕不姑息。

  廢話少說,出手即可。

  他接下來要做的事,能幫他的人,只有呂余律。

  可呂余律似乎…與這些尸位素餐的官差同流合污了,是受他先前那番三七分的言語影響么?

  心智未免也太不堅定!

  等這么久,呂余律還未從醉春樓出來,是意猶未盡?還是被同僚強留?

  耿直如斯呂余律,看來也墮落了。

  猊馬極通人性地用腦袋蹭了蹭馮云的臉頰,以它的方式安慰著馮云。

  這時,呂余律從醉春樓奔出:“馮先生,久等了。”

  “打擾了呂大人雅興,還請大人治罪。”馮云戲謔道。

  “沒有的事,馮先生可別折煞呂某。”

  呂余律察覺到自己剛正不阿、耿直如斯的形象,已在馮云心中崩壞,連聲解釋:

  “呂某意識到,與這些鼠輩,絕非一路人。今日一頓酒,反而令呂某看開了。呂某今后一定…”

  馮云擺擺手,打斷他的自我批判,問道:“你能帶我去刑部大牢么?我想見個人。”

  “誰?”

  “前戶部尚書,鄭康明。”

  “沒問題。”呂余律一口答應。

  “與鄭康明一起入獄的圣教輔祭,是死了嗎?”馮云突然想起這茬。

  “圣教內部自有教條,那輔祭已經被圣教執法司處決了。”

  “動作如此迅速,很難不讓人懷疑是殺人滅口。”馮云猜疑道。

  “馮先生有何發現?”

  “邊走邊說吧。”

  二人趕到刑部地牢。

  在獄卒的引領下,來到地牢最深處。

  這里深入地下近百尺,防守嚴密,不見天日。

  關押的都是觸犯大羅律令的死徒,當初馮家眾人也是被關押在這座地牢中。

  馮云將他的發現和懷疑告予呂余律,呂余律也意識到事態的嚴峻性。

  這意味著,在過去的十幾年里,東圣教一直在利用無辜女子產下嬰兒,再擄走孩子,等女子陷入絕望情緒后,抽取一魂二魄,煉制血魂丹。

  血魂丹可以將普通人強行轉變為圣教修士,若轉變失敗,則淪為提供氣血之力的根眾。

  而根眾,還有一個稱呼:血奴。

  堂堂大羅帝國疆域內,這十幾年間,有多少女子陷入絕望,被抽取一魂二魄?

  多少嬰孩與母親骨肉分離?

  多少百姓,淪為圣教的血奴?

  呂余律不信如此有違人倫之事,能悄無聲息進行十幾年?

  他有理由猜測,大羅廟堂內,有位高權重者,在為此等惡事充當保護傘。

  想到這里,呂余律愈發脊背生寒,他不知道,自己與馮云所要挑戰的,是何等權龐然大物。

  獄卒在一間緊鎖的鐵門前駐足,恭敬道:“呂大人,到了。”

  “開門,我有話要問犯人,讓巡守的弟兄別來這邊。”呂余律沉聲道。

  “遵命。”

  獄卒打開門,行禮離去。

  馮云與呂余律相視一眼,默默點頭,踏入牢房。

  一個裹著破爛麻衣的身影,箕坐在鋪著稻草的床榻上。

  他頭發凌亂,渾身骯臟,隔著數布,都能聞到那股餿臭味。

  “誰?哈哈哈哈,我都說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們來多少人,都沒用。”

  鄭康明的目光落在馮云身上,渾濁的眼睛瞬間睜大,怒道:“是你,馮家的小鬼,就是因為你,老夫才鋃鐺入獄,老夫的前程,全被你斷送。”

  他像只獵犬般,突然從床榻上躍起,撲向馮云。

  連呂余律都未能料到他的動作,心中暗叫不妙,試圖將馮云護在身后。

  馮云反而跨步上前,腰胯一擰,甩出一記鞭腿。

  砰的一聲。

  鄭康明被踹回去床榻,脊背咚的一下撞在墻上,捂著肚子連連咳嗽。

  呂余律眼睛一亮,剛才馮云這一腿的力道,絕非常人可為。

  馮云沒有解釋,瞥了他一眼,淡漠道:

  “呂余律,大刑伺候,讓鄭大人好好活絡一下筋骨。”

  鄭康明愣住:“不問我什么,就直接用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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